5 (1)

蕭群莫名其妙與沐家結了親,從此多了一名小妾,雖說沐美美是個美人,但蕭群仍是十分不爽。

因為他不僅沒破壞到靳封辰的好事,還讓他成功地帶走了沐雙雙。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仍有一件事值得他感到一點安慰,就是沐通與靳封辰鬧翻了,不得不與他結盟。

沐家雖然只做布料生意,但家財萬貫,在他蕭家的漕運生意上也算幫得上忙。有了沐家的助力,蕭群做事越發大膽,他知道靳封辰來到南方,肯定是來視察,接下來永盛行就要揮軍南下了。

如果真讓永盛行在南方站穩腳步,以後還有他蕭家漕運混的餘地嗎?蕭群能年紀輕輕撐起一片天,如何想不到這個,因此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要求南方商家不許與永盛行做生意,試圖将靳封辰排擠出楚州城。

至于南方其他地方,蕭群雖有勢力,卻還影響不了大局,不過只要他占住了楚州城這個入口,他在南方的贏面就會非常的大。

而靳封辰在帶走了沐雙雙後,沒有舉行任何成親的儀式,照理說兩人還沒有名分,可是全城的人,包含靳封辰自己從北方帶來的人,都知道靳封辰是以納妾的名義留住沐雙雙,所以也不敢對她不敬。

只是沐雙雙就尴尬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他的小妾,他沒說她也不好問,只好就這麽「妾身未明」下去。

這些日子她也跟着他四處走動,自然知道蕭家聯合衆人防着靳封辰的事,不過看他态度仍是悠哉悠哉自得其樂,反倒讓她更加擔心了起來。

就在她快受不了,直想找他攤牌之前,靳封辰突然帶着她,來到一個她想都沒想過的地方。

「新生商會?來這裏做什麽……」沐雙雙愣愣地看着眼前大房子的匾額,轉念一想,突然明白過來,賊兮兮地笑了起來。「你喔,我明白了,你終于也沉不住氣了?」

新生商會是楚州城裏最大的商家聯會,背後的推手就是蕭群。這陣子南方的人都不與永盛行交易,上回載來那幾大船的黍稷都還堆在倉庫裏,再不賣怕要發黴了,這個時間點來到新生商會,肯定是要找場子來的。

「形象!形象!妳現在在外頭好歹是我靳某人的小妾,等一下妳進去可有大用處,能不能笑得端莊一點?」靳封辰搖了搖扇子,他可是極為注重形象,他的小妾自然也要溫婉優雅……

好吧,這丫頭離這四個字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至少她那毛躁的性子要改一改,否則站在他旁邊怎麽搭呢?

「我?你要我做什麽?我可沒辦法幫你打架。」沐雙雙聳了聳肩。

「妳什麽都不必做,只要站在那裏微笑,笑得別有他意,笑得莫測高深,問什麽妳都別答,那就行了。」靳封辰若有所思地道。

沐雙雙總覺得他看她的目光有些詭異,但也說不出所以然,只得乖乖随他走進了新生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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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會裏人來人往,對靳封辰一行人都有些側目,不過靳封辰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直入中堂,直到被人攔住。

「閣下可是北方永盛行靳當家?」這陣子,蕭家可在楚州城裏大肆派發靳封辰的畫像,要各個商家予以抵制,因此現在即使是一個店小二,都能認得出他。

攔住他的是一中年男子,身材瘦弱留了山羊胡,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後,男子亦不失禮,将靳封辰等人迎入了一個大房間。

這間房間裏,已然立着十幾個人,都是這楚州城裏有名的大商賈,看來應該就是新生商會的幾個主事者。

其中立在最中央,天庭飽滿氣色紅潤的一個胖子,名叫周忠,他首先站了出來,朝靳封辰一揖道:「靳當家來到南方好一陣子了,如今到我們新生商會,真是蓬筚生輝。」

靳封辰淡笑着看了他一眼,「靳某原本就想來拜訪,近日被你們南方的商家暗算了一記,幹脆就直接來了。」

「暗算?誰那麽大膽子敢暗算靳當家?」周忠看似惇厚地笑着。「靳當家你一定得說出來,我們商會必會制裁他。」

靳封辰自然不會把他的話當真,他說了又如何,商會的制裁大可以是雷聲大雨點小,更何況如今是楚州城裏大部分的商家聯合抵制他,能辦得了誰?

「制裁倒是不必,我可以自己來。」靳封辰仍是那副溫文儒雅的模樣,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衆人心口一跳。

「靳當家何出此言?」周忠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我前些日子與我們北方的梁記糧行、忠義門大鋪、辰州聯合市集等,都聯系了一陣,今日才收到他們響應。」靳封辰很滿意地看到在場衆人皆是臉色大變,「我告訴他們,這南方生意難做啊!咱們還是留守北方的好。」

靳封辰說的那些,都是北方的盤商,如果永盛行影響得了他們,就代表靳封辰也能依樣畫葫蘆,南方這些商家以後要拿北方的貨,将會加倍困難。

也就是說,南方的人排擠永盛行沒關系,永盛行也能聯合北方擠對南方,看誰勢大撐得久!

周忠冷汗涔涔地道:「靳當家真要做到如此?這麽一來南北貨物不流通,對兩地都不是好事。」

「南方可不是只有楚州啊,我永盛行可以到別的地方做生意,但你們,走得了嗎?」靳封辰笑容不改,但話裏的威脅之意可不小。

「靳當家的……」

幾位大商賈面面相觑,都由彼此的目光中看到畏懼。

不過靳封辰可沒打算這樣就放過他們,想妨礙他的生意,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當初會選擇這裏,是因為這裏是北貨南運南方的第一站。既然這裏如此排外,我也不必執着于此,相信以我永盛行的力量,大可以到揚州、到常州,甚至到杭州,那些地方離戰亂之地還更遠呢!你說,如果我傾北方之力,把貨物集中在一州縣,就算是個貧瘠的水鄉,我能不能把它塑造成第二個楚州,甚或取代楚州的地位?」

這下衆人的臉全黑了。如果楚州被取代了,地利之便完全失去,那他們這些主要據點在楚州的商賈,不久全都要完蛋。

沒有人敢答他的話,眼神示意過來示意過去,最後仍是周忠站了出來,态度一下子變得唯唯諾諾。「靳當家,你也知道我們是不得已的,這北方船進了南方,第一站就到我們楚州,但楚州漕運目前全扼在一個人手上,我們也很無奈……」

「坦白的說,你們是受制于蕭家吧?」靳封辰可沒他們那麽忌諱,大剌剌地就說了出來。「既然你們這麽無辜,靳某也不是沒有辦法通融……」

「好說好說,靳當家有什麽辦法?」所有人這下全眼巴巴地望着他。

「蕭家既然要你們別與永盛行做生意,那你們就別做。」靳封辰突然拉出了沐雙雙,「我這新納的小妾,最近閑着無聊,也想自己玩玩漕運生意,以後南方就由她出面,如此你們不是與永盛行交易,也不算違背蕭家。」

沐雙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麽時候她想玩玩漕運了?正當她想開口詢問,靳封辰卻不着痕跡地用力摟了下她的腰,低聲提醒她。

「形象!」

因此,沐雙雙張開的小嘴兒又閉了起來,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即使她在心裏罵了幾百次見鬼。

「靳當家,這确實是個好方法。不過你這小妾雖是沐家的女兒,卻似乎沒有做過生意?」衆人見了此事有解,先是松了口氣,但對于沐雙雙的能力,卻不得不有所質疑。

「雙雙,他們懷疑妳撐不起來呢!妳可以嗎?」靳封辰将球扔給沐雙雙。

沐雙雙只是一笑。

「他們不知道,最近這幾船黍稷,還是妳提醒我要南運的。」

沐雙雙別有深意地一笑。

「如果他們不敢與妳做生意,妳是否已經考慮了其他的合作對象?」

沐雙雙莫測高深地一笑。

「哎呀!我知道妳的意思了。」看着衆人又青又白的臉色,靳封辰打開了扇子,巧妙地遮住了俊臉上的一抹笑意。「既然如此,諸位商家,靳某人也不勉強……」

「不不不!」周忠連忙打斷他。「靳當家,我們自然願意與尊夫人合作,瞧尊夫人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就知道一定不會虧了我們啊!」

其他的人也不禁點頭如搗蒜,這靳封辰身邊的人,真是一點也不簡單啊!光是笑就讓人覺得心計深沉。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說定了。此件事了,靳某就告辭了。」

這時候,沐雙雙一張俏臉已經笑僵了,才離開新生商會不遠,她便垮下了臉。

「你是認真的嗎?把南方的生意交給我?」雖然她以前也是自力更生,但像如今這般要撐起一個商家,确實是沒有經驗,絕對非常緊張。

「這樣才能松懈蕭家的戒心,如果是我出面,他們會逼得更緊,背後還有我,別擔心。」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彷佛南方的永盛行被她玩倒也無所謂。「而且,妳不是想向蕭家報仇?這是個好機會。」

沐雙雙聽得心頭一緊,陷入了猶豫,「沒錯,我恨蕭家,但我一個弱女子,萬一被欺負了怎麽辦?」

靳封辰停下了腳步,定定地望着她眼中的不安,突然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頭。「妳放心,沒有人可以欺負我的人。」

「你……」這麽有男子氣概這麽霸氣的話,從靳封辰如此斯文的人口中說出,竟一點違和感也沒有,他所表現出的潇灑自信,讓沐雙雙心頭一悸,不禁有些着迷地望着他。

他……與她想的真的不一樣,他對她如此的重視與信任,卻又願意為她擋風遮雨,被他摸到的地方,像是加持了一道支持的力量,要女人不被這樣的男人所感動,太難了!

孰料,靳封辰的下一句話,讓動容的沐雙雙瞬間翻出了個白眼——

「沒有人可以欺負我的人……因為只有我自己可以欺負!」他不懷好意地觑着她笑道。

為了讓他的小妾好好地玩一玩,靳封辰購置了一處房産,做為永盛行在南方的據點,在旁人眼裏,他寵這個小妾已經寵得不講理了,不過靳封辰依舊我行我素,還由北方叫來了幾個人在裏頭幫忙,一切底定之後,才将沐雙雙帶了過來。

「這個地方就暫時成為我們永盛行在楚州城的據點,這位是朱管事,以後妳有什麽事,就吩咐他去做。」靳封辰指着一名年約五十,目露精光的老者。

「朱管事你好。」沐雙雙有禮地問候了一句,心中感嘆着有錢果然不一樣,這麽短的時間,居然一切都就緒了。

朱管事即使心裏對沐雙雙一點也不認同,只覺她不知用什麽手段迷住了當家的,才能在這裏亂搞,表面上卻仍十分謙恭有禮地道:「夫人,有事就盡管吩咐,蟄伏了這些日子,也該給南方那些人看看我們的實力了!」

他的一番話,說得沐雙雙熱血沸騰,不客氣的直接提出要求,「既然你這麽說,那麽我有一個要求,想麻煩你。」

「夫人盡管說。」朱管事在心裏冷哼,能會是什麽要求,該不會是要他買些胭脂水粉吧?

說實話,要提出這個要求沐雙雙也是有些忐忑的,不過她相信自己的判斷,便硬着頭皮道:「我……我想請你在北方買黍稷,買越多越好,然後運到南方來。」

朱管事瞪大了眼,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麽笑話,直覺反駁道:「夫人可別開玩笑,北方黍稷已經比過去漲了快一倍,價格根本不合理,在這個高價上,妳還要我們大肆收購?」

「對!」沐雙雙說得相當認真,「而且要越快越好,否則怕價格一直上去……」

朱管事在心裏罵娘,臉色自然不太好看,但也只能在口頭上告誡她,「夫人,北方雨停,黍稷價格已經開始跌了!現在買正是高點。何況我們先前運來那幾大船,因為商家抵制,還有大半還堆在倉庫裏沒賣出去,現在還要再運來?」

「這……我知道這個要求在你聽來,可能很荒唐,但我相信結果是值得的……」她的辯解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因為朱管事已經受不了了,有錢也不能這麽浪費揮霍,這新夫人根本是來鬧場的!「夫人請三思,老夫不認為這是能做的事。若按夫人的話,永盛行賠錢還是小事,但在南方可就會成為笑柄,以後要立足就更難了!」

「不,我覺得這件事可以成……」

「一定不會成……」

主仆兩人僵持不下,都各自有堅持的理由。

靳封辰在旁聽了半晌,他自然知道朱管事的心思,而這場面也是他刻意安排的結果。沐雙雙要在永盛行裏立足,最快的方法,就是讓一個對永盛行最忠心的老人服氣,即使這過程中頗多阻礙。

靳封辰算計着這一切,卻沒有發現他的心态已經從單純的想要一個會望天之術的合作對象,到想把沐雙雙真正的留在永盛行,最好能讓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這麽微妙的轉變是基于什麽樣的心情,現在的他,還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

他只是憑着本心,淡淡地開口,中斷了兩人的争執。

「朱管事。」

正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同時停頓,朱管事得意地看了一眼沐雙雙,才恭敬地道:「當家的!」

不料靳封辰卻非如他所想,是要來替他撐腰的,反而語氣嚴厲地道:「我記得當初請你來,是要你輔佐雙雙,怎麽她的第一個命令,你就諸多反對?」

朱管事心頭一驚,內心的一絲驕矜也連忙收了起來。「當家的,不是老奴不服夫人,而是夫人的要求一點也不合理……」

靳封辰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這老奴雖忠心,卻漸漸開始倚老賣老,現在趁機叮囑也好。「合不合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過了她現在也是你的主子,她說的話就等同我說的。如果今天提出這個要求的是我,你會如此反駁嗎?」

「這……」朱管事臉色一白,立刻慚愧地垂首不語,他隐約知道靳封辰的言下之意,也開始對自己這幾年生出的傲性感到冷汗涔涔。

主子說的話沒有對不對,朱管事瞧不起沐雙雙,與她争辯,已然是欺主了,按永盛行規定真要辦起來,卷鋪蓋回老家還是好的,靳封辰雖看起來謙和溫文,但做事手段可是會讓人惡夢連連,如何不讓朱管事膽顫心驚。

「這就對了,你按照雙雙的話去做就是了,事後再向我回報就好。」靳封辰也不逼他,畢竟朱管事仍很忠誠,只是做法可議罷了。

朱管事得令,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其他人也悄悄地跟上,向朱管事打聽消息去了。

偌大一間屋子裏,只剩下沐雙雙與靳封辰。她聽完他教訓朱管事的話,不得不說心裏十分震驚,其實要不是她有幾分把握她真不敢說出這要求,她也知道不管是誰來聽,一定都覺得她的要求不合理到了極點。

「你這麽相信我?」沐雙雙忍不住問,「你不怕我把你的錢敗光?」

「妳不會認為我有這麽傻,被新納的小妾耍得團團轉,是非都不分了吧?」在她面前,靳封辰的口氣便比較輕松,剛才對朱管事的嚴厲也不複存。「妳這幾天在外頭走動,目光基本上沒有離開過天上,看了這麽多天,也該有些心得了。告訴我,北方什麽時候會再開始下雨?」

沐雙雙瞪大了眼,「你……你真的信我?」

「那是當然,我的眼光不會錯的。」他得意地一笑。他找她,就是要她的望天之術,自然會對這部分多加注意。

一次又一次,他給沐雙雙的沖擊真的太多了,沐雙雙明知道這男人所做所為都是有目的,卻又不由自主的為他的信任而感動,被他吸引,被他影響。

她握緊了小拳頭,深吸了一口氣道:「靳當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口中「靳當家」的稱呼,他怎麽聽怎麽別扭,彷佛兩人的距離似乎很遠似的。這麽叫他的,不是外人就是下屬,而她……在他心中顯然不在這兩種人之列。

這種感覺很不好,他不喜歡。

「那好,小妞。」于是,他忍不住脫下那謙謙公子的外殼,像個登徒子般戲谑地說道:「先叫聲相公來聽聽吧!」

永盛行在北方高價采購黍稷的行為,讓所有商家都在暗地裏恥笑着,又聽說這是靳封辰在南方新納的小妾一手主導的,更讓衆人一致認為靳封辰沉迷美色,昏了腦子,北方霸主的地位大概就要不保了。

十天過去,北方諸商家已将靳封辰說得猶如昏君一般,而沐雙雙自然就成了妲己或褒姒之類的人物。但他們也開始擔心,未來北方的漕運少了龍頭,該不會像南方一樣一片混亂吧?

二十天過去,随着永盛號的船開出,北方的天氣由前一陣子的連綿大雨放晴已有數十日,黍稷的價格也慢慢回穩,也就是說永盛行前幾日收購的全都在高價,而價格仍在持續下降中。

三十日過去,永盛行的船也陸續到達了楚州城。一時間除了永盛行的倉庫滿載,沐雙雙還請朱管事多租了好幾個空倉備用。而這麽愚蠢的行為,果然也成為了南方的笑柄。

四十日過去,南方的倉庫也慢慢地裝滿了,北方的天氣仍晴朗,黍稷的價格依舊沒有拉上來,不管在南方還是北方,靳封辰與沐雙雙已然成為傻瓜的代表。

第五十日,朱管事首先受不了了。

「當家的,夫人,我們租賃的倉庫,都快放不下黍稷了,是不是要先停止收購?」

沐雙雙亦是有些不安,不過這幾天她也日夜不停地觀察着天空,所謂的望天,可不只看雲、看天空,連日月星辰,風向甚至鳥兒的來去都要仔細觀察。而這幾日她觀察的結果……

「不!我們要供給的可不只楚州城,而是整個南方,收購不能停!」她相信外公教給她的一切,她也相信沒有出過錯的自己,因此她咬着牙道。

朱管事看向靳封辰,靳封辰完全不同于其他人,一派的安定閑适。他早就回報過現在這個不合理的情況,不過主子卻是不以為然,只叫他繼續照着夫人的話做。

朱管事無奈至極,他可以建議、可以質疑,但在她已經下了決定之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執行。

第六十日,也就是兩個月之後,更多永盛行載滿黍稷的船入港了,同時南方永盛行的的據點中,突然沖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

「主子!主子在嗎?」那年輕人一進廳裏就沒頭沒腦地問。

「盧祥?你不在岸邊看着貨,跑來做什麽?」朱管事不悅地斥責他。

這年輕人盧祥是朱管事派到港邊接貨點貨的夥計,平時也算是沉穩盡責,像今天這麽失态的樣子倒是很少見。

盧祥看了看廳內,他找的靳封辰正坐在廳內,身邊還有沐雙雙,看起來兩人似乎正在品茶,但被他打斷,全都納悶地望着他。

不過即使被朱管事罵了也不在乎,他有些毛躁地直接開口道:「主子,夫人,北方……北方下雨啦!」

靳封辰仍是那麽鎮靜,但沐雙雙的表情卻微微變了,朱管事先是眉頭一舒,但之後又立刻皺了起來。

「下雨?這時間偶爾下場雨,不是很正常嗎?」朱管事不以為一場雨會改變什麽事。

「不正常,不正常。」盧祥吞了口口水,接着面露喜色道:「雨已經下了五天,而且都沒有停啊!聽說種黍稷的田已經淹了一堆了!」

這個消息令所有廳內的人都呆愣了一下。朱管事的嘴張得大到快可以塞進他的拳頭;一旁的夥計擦着桌子都擦到了牆壁上,而一個只是經過大廳側門的夥計還因此被門坎絆倒,直接撞上了柱子。

至于沐雙雙,她忍不住站了起來,桌面上的茶杯匡啷一聲,翻倒在桌子上,她都沒發現。

「我就知道是這幾天,一定是這幾天……」沐雙雙開心地拉住了靳封辰的手,「接下來,肯定會下一整個月的雨,黍稷的價格會漲到翻過去,我們終于等到了!」

「我可是從來沒有懷疑過。」靳封辰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目光卻不着痕跡地看向她抓着他的手。

她的力道有些大了,但他卻不想提醒她,也不希望她放開。她的笑容有如星子在他眼中閃爍,他喜歡看她笑,如果他要她放手,總覺得會破壞她的笑容。

「夫人果真厲害,根本就是神機妙算……」

「是啊,我們之前還不相信夫人,外頭那些人還笑我們,現在換我們笑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了對她的佩服,連朱管事這樣的老人都甘拜下風。

「老奴做了這麽多年生意,卻從來沒有遇到像夫人這般神奇的決定,老奴服氣了,請夫人原諒老奴先前的無禮。」如果說他之前的順從,是因為靳封辰的威勢,如今就是對沐雙雙真真切切的心悅誠服。

「幸好有當家的提醒,否則當初我們誤會了夫人,真沒照着做,如今再怎麽後悔也來不及了。」

朱管事感嘆地道。

「是啊,幸好有他。」沐雙雙大眼中閃着光芒,像是感激又像是崇拜。

看着她熱切的目光,靳封辰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很不正常,女人他見得多了,但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有這麽大反應的,她還是第一個。

真糟糕啊,他竟然開始被一個女人牽動情緒了,而更糟的是,他似乎樂在其中,也不想改變這種情況……

他不禁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想從這樣的凝視之中,找出令他情緒如此轉變的原因。他看到她都害臊了,微微低下頭去,這嬌俏的模樣,更是讓男人想狠狠地将她揉入懷裏。

直到她不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靳封辰才由遐想中醒了過來。他與她如此短暫的情感交鋒了一次,靳封辰無奈的發現,自己似乎完敗啊……

他只能暫時把心中的蠢動按下,故作鎮靜地打開扇子,邊搖邊說道:「既然如此,朱管事,把大門關上吧!今天不營業了。」

「啊?為什麽?」衆人不明就裏地面面相觑。

「先關上,等會兒你就會知道原因了。」靳封辰可不是故意賣關子,只不過他得到了消息,別人比他得到消息的時間不會晚太多,有些事不先做就來不及了,那結果可是會很麻煩。

朱管事聞言,連忙叫夥計去将門關上。

然而才關上沒多久,就聽到門板砰砰砰地被人敲響。

「靳當家?靳夫人?我是德盛號的老板,您在嗎?能不能開開門?」

「靳夫人,我是誠記的劉老板啊!妳以前找過我的,我想來跟妳談一些生意,妳在裏面嗎?」

「靳夫人……」

一刻鐘之內,來敲門的人絡繹不絕,衆人在屋內臉色都有些奇怪,不由得欽佩起靳封辰的料事如神啊!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沐雙雙聽外頭那些老板聲音都急到變了,忍不住好奇地問。

「這接下來嘛……這兩個月為了等消息,都悶在鋪子裏,妳怕也悶壞了吧?」靳封辰神秘地一笑,「來到楚州城,還沒好好參觀過這裏的名勝,咱們就狠狠玩個幾天。」

「那我們什麽時候再開門?」

「等我們玩夠再說!」

等他們玩夠了,那北方的雨應該已經下得天怒人怨,而黍稷的價格約莫也已經飙到一個天價。

至于門外那些老板們……他們當初有種懷疑沐雙雙,有種笑他們永盛行傻,現在就是付出代價的時候,讓他們再多等等吧!

永盛行關了十五天之後,終于開門了。

北方的雨仍沒有停,不僅黍稷的價格比往年都高,還有錢無處買,根本買不到貨。由于黍稷是制作北方面食、糕點的主要原料,更能做出上好的黃酒,南方雖食米,但總不能一天到晚吃飯,北方的食物及酒水仍然很受歡迎,幾乎也成了南方文化的一部分,所以黍稷即便再高價,仍然需求旺盛。

當然,現在沒有哪個傻子會拿黍稷當飼料了,連人吃都不夠了啊!

永盛行的門口日日都站滿了各商家的夥計,一見那木板門打開了,衆人連忙飛奔回自家店裏,将店老板請來與永盛行的主事者交涉。

只可惜,他們不知道,永盛行關門這十五天,男主人與女主人可不是真的只有游山玩水。

「靳夫人!終于等到你們開門了,等得我好苦啊!」先是誠記的劉老板,因為距離近,第一個就沖了進來。

靳封辰不在場,只有沐雙雙立在那兒。想到永盛行南方似乎是她全權做主,劉老板早急急地迎了上去,之前自己曾對她不敬的事,也當作沒發生過。

「嘿嘿,靳夫人,最近南方的黍稷吃緊,只剩你們有貨了,這一回,妳可一定要幫幫我!」

劉老板涎着臉笑道。

只見沐雙雙一臉無辜地回答,「劉老板,之前你不相信我,現在再來找我,哪裏有貨呢?早就都賣給別人了!」

劉老板又悔又急,與她再談幾句後無果,最後只得悵然離去。誰叫他不相信沐雙雙,當初北方下雨黍稷減産一事,她可是第一個就找他呢!

接着,新生商會的周忠也趕來了,同樣苦着臉對沐雙雙說道:「楚州城的黍稷幾乎都斷了,雖然我們占了水道位置的便宜,但北方現在自己都不夠吃了,下一船黍稷,還不知道從哪裏來呢!」

「我也是沒辦法,當初想與你們新生商會的人做買賣,你們卻先是抵制我們永盛行,接着又個個都把我收購黍稷的行為當作傻子,我只好把貨品賣給別人。現在我們幾個倉庫都搬空了。

正往江寧去呢!」沐雙雙手一攤,很是無奈地道。

周忠臉都垮了,之後幾個新生商會的商家老板趕來,聽到了這些話,臉色簡直可用慘白來形容,最後還是周忠鼓起勇氣提問。

「靳……靳夫人,之前是我們不對,能不能請妳告訴我們,是不是真的沒貨了?」他們還是存着一絲希望,希望沐雙雙是因為他們之前的行為而耍脾氣,刻意不将東西賣給他們。

「是真的。」可惜,沐雙雙的話徹底的打碎了他們僥幸的心思。「江南的幾個大商家,在北方都還沒下雨,我們仍在收購時,就主動和我們聯絡過,他們如此的夠意思,我們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就把囤貨都賣給他們了。」

這些人終于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了,一個個垂頭喪氣,周忠更是長嘆一聲道:「或許我們一開始就不該聽蕭群的挑撥,現在嘗到苦果了。在這件事上,連蕭群自己都自身難保。」

說完,一群人低着頭便想走,不料沐雙雙突然又叫住他們。

「周老板,我們永盛行也不是只做這筆生意,以後有機會合作,還是請你多多關照。」

聽到了她的話,新生商會的人都是眼睛一亮。永盛行這沐雙雙的生意眼光,在這一次黍稷之役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如果永盛行以後還願意和他們合作,那麽賺大錢的機會仍然多的是,不是嗎?

終于,幾個老板臉色好看了些,客客氣氣地打了招呼離去。直到最後一個人走了,沐雙雙才叫人關上木門,休息。

而她自己,則是踏着輕快的腳步,幾乎像是跳躍着穿出大廳,來到了後院。

見到了立在後院亭中,意态閑适的靳封辰,她忍耐了許久的得意與興奮,突然一瞬間爆發了開來,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抱住了他。

靳封辰顯然有些驚訝,但眉眼随即染上笑意,也反手回抱了她。

她的努力、她的堅持,還有她成功之後那種純然的喜悅,好像慢慢的敲開了他的假面具,讓他同樣也想用自己真誠的那一面來面對她。

不僅僅是生意合作,他要她成為他的女人,這一刻,他無比确定這個事實。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沐雙雙開心地看着他,摟着他直跳,這等于将她柔軟的嬌軀在他身上不停的磨蹭。「我終于讓那些人對我刮目相看,我終于也靠自己擊敗了蕭家一次!」

被她這麽「熱烈」的挑逗,靳封辰也不禁心猿意馬起來,目光頓時變得有些幽深不明。

「做得很好。小丫頭,想要一點獎勵嗎?」他古怪地一笑。

「獎勵?還有獎勵嗎?當然要!」沐雙雙眼睛一亮。

「好!」

他突然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嘴,将這個最親密也最刺激的獎勵,藉由這種方式給她。

沐雙雙傻眼了,但她卻推不開他,被他軟軟的唇輕觸,她覺得麻麻的、癢癢的,鼻間充斥着的都是他的氣味,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在心中說不出的悸動。

許久,靳封辰才終于放開她。她的表情很傻,很可愛,但她的唇卻像塗了蜜糖,讓他忍不住又多吻了一下。

這次沐雙雙終于有反應了,她低叫一聲跳開,滿臉通紅地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你在做什麽?」

「我在給妳獎勵啊!」他說得一派自然,好像方才的輕薄是理所當然似的。

「獎勵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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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魔小姐姐,你是收我,還是在泡我!
又是這魔女,哪都有你,再來打屁屁!
還有那妖女,別誘惑了,本僵屍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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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大神歪着跳

大神歪着跳

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