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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雙雙與靳封辰原是成天膩在一起,不知情的人都認為,這對新婚的夫妻恩愛至極,而靳封辰寵小妾寵翻天的傳言,更是成了楚州城最令人議論的消息之一。

然而最近,他們兩人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同了。靳封辰離開了楚州城,卻沒有帶上沐雙雙,而沐雙雙也少了以往的笑容,絕口不提靳封辰,兩人似乎冷戰了起來。

所以「沐雙雙失寵了」這樣的謠言甚嚣塵上。楚州城裏一些看在靳封辰面子上與沐雙雙做生意的商家,也默默收了手,靜觀其變,原來生意火紅的南方永盛行,突然間冷清了下來。

先不說離開的靳封辰知不知道這種情形,留在楚州城裏的沐雙雙自然是知道的,對此卻是有苦難言。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離開,她也不想問,因為她仍在生他的氣。然而他這般的作為,卻更是糾緊了她的心結——他依舊不信任她,瞧不起她。他是以他的離去來證明,永盛行沒有他靳封辰,她根本什麽事也做不了。

惹人厭的朱管事回北方去了,還帶回去一批當初一起來的夥計,永盛行裏如今都是她的人馬,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益發蕭索郁悶。

就在鋪子裏只有她與袁啓東兩人打蒼蠅解悶時,蘇季昌突然快步走了進來,一臉喜色。

「夫人,我找到一個貨主了!」

「喔?你找到貨主了?」閑了那麽多天,沐雙雙也不禁眼睛一亮,「是什麽貨?數目呢?去哪裏?」

「是一個姓呂的北方商人,他到南方購置了米糧與瓷器要賣到北方京城外港,但蕭家吃不下他的量,我便自做主張接下來了。」蘇季昌道。

「蕭家都吃不下的量?」沐雙雙沉吟了一下,「那是有多大?」

「估計約要十艘船,而這麽多的商品,為求穩妥,只能走海路,所以唯有我們永盛行接得下來。」

「十艘船?蘇伯,先不說我們人手不夠,十艘船一起出航也有相當大的風險,最近天象并不好,更別說運送的還有瓷器,不要說蕭家接不下來,這個案子我們永盛行也接不下來。」沐雙雙雖是沖動,卻也不是個傻子,她知道這趟貨物的風險是她難以承受的。

「人手不夠可以去找,蘇家屯的壯丁不夠,我還有其他路子可以找到人。」蘇季昌勸說着。「何況,那呂大富說,航行中因為天候造成的損失,不需要我們永盛行賠償,我們只要把東西送到就好。」

沐雙雙仍然覺得不妥,這一次的生意她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瞧她猶豫,蘇季昌索性使出大絕招,「夫人,妳放心,蘇伯看着妳長大,不會害妳的。何況,妳不是很想做出一番成績給當家的看?這是一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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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機會!

沐雙雙不得不說,這句話真的說動她了。蘇季昌是她信任的人,她自然知道他不會害她。連北方的永盛行一年都不見得能接到一個這樣的案子,而南方的永盛行初具規模,就敢承接如此大案,如果她真的成功了,那可是代表性的成績,誰都不敢再小看她。

「好!我們就試試看!」沐雙雙握緊拳頭,把心一橫決定接了。「不過,這次我也要一起上船。」

她很清楚,靳封辰一定會反對的,所以她不能讓他知道,只有她自己做出來的成果,才值得向他炫耀。她一同乘船北上,一方面可觀天象讓船隊趨吉避兇,另一方面,她要親自到北方找靳封辰,親口告訴他她成功了。

他的突然離開,對她的打擊是無比巨大的,但她卻無人可以傾訴,也沒有人了解她的心情。

她這才發現,她在沐府只能靠自己,如今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嫁給了他,她還是只有一個人……

自己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證明她不是個傀儡,她有血有肉有感情,甚至她比任何人都要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她不要再一個人了!

在她提出一起上船這個要求之後,蘇季昌欲言又止,似乎想阻止她,最後仍是作罷。

而袁啓東則是一心一意地算着帳,不發一語。

這只是一場冒險的開始,卻沒有人知道,這一趟旅程不僅僅是對永盛行,甚至對整個王朝都即将掀起驚天的波濤。

永盛行的海船由鹽城出發,至京城外港停泊,約需半個月的日子。那貨主幾大箱的貨,也在蘇季昌的居中斡旋之下,成功地上了船。

而袁啓東為了增加船上歷練的機會,也主動要求上船,看在入京之時可能會有一些與官府的往來程序,沐雙雙于是也将他帶上。

接下來,就開始沐雙雙的冒險了。

雖然她從小在楚州城長大,但她畢竟沒有上過船,尤其這次一上就是海船,面對的是驚濤駭浪,饒是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在第一天過去之後,仍然非常慘烈地暈船了。

在船上吐得淅瀝嘩啦不說,見到什麽人都是模糊不清,任何食物都能讓她反胃,頂多只喝得下水。船行五天,她已經慘白憔悴得不成人形,腰都瘦了一大圈。

幸好她出船前已觀察天象好一陣子,知道近日不會有暴風雨,她也就索性在船艙休息,這領航的事有永盛行經驗豐富的船夫來做,至于在船上下令的工作她也全交給了蘇季昌。

但她要自己振作,因為她不能一直這麽虛弱下去,她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現在靳封辰面前,告訴他她成功了,這樣他才會多看她一眼。她要證明自己也有能力打敗蕭家,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可以托付的人,不是個拖油瓶!

所以即使身體虛弱得快要撐不住了,她還是告訴自己要站直身子,要用意志克服痛苦。

船行十日,沐雙雙終于稍微習慣了一點海上的生活,不會再一站起來就覺得頭昏眼花。此時她聽到甲板上有喧鬧聲,便好奇地出了船艙查看。

不看不要緊,仔細一看,她赫然發現許多永盛行來的夥計,頸上都架着一把刀,而持刀行兇的,竟然都是蘇季昌找來的工人。

「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想做什麽?」沐雙雙忍不住站了出去,喝斥那群工人。

其中一名工人嘿嘿笑着,也不答話,揮刀就想往沐雙雙劈來。他們劫持船員,是要威脅他們将船改道,而沐雙雙既不會開船,又只是個娘兒們,自然是殺了方便。

不過,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蘇季昌的聲音突然由衆人身後傳來。

「慢着!」一臉凝肅的蘇季昌由人後走了出來,眼神複雜地望着沐雙雙。「夫人,妳不應該管這件事的。」

光看這場景,沐雙雙也能猜得到發生了什麽事,于是俏臉一沉。「蘇伯,你背叛我?」

「夫人,我也是不得已的。」蘇季昌露出了一絲黯然,随後吸了口氣,又恢複狠厲的樣子。「我的家人都在蕭家手上,他們威脅我來對付妳和永盛行,我不得不冒這個險。」

「你怎麽可能對付得了我們永盛行的人?」沐雙雙不敢相信,永盛行的船工都是好手,不乏武藝高強的,怎麽可能被蘇季昌帶來的烏合之衆制住?

「蕭群給了我一日醉。」蘇季昌簡單解釋。一日醉是一種迷藥,當然藥效不會有一日那麽長,但見效極快,無色無味。

蕭群!沐雙雙不由得恨意大起。但蕭群畢竟不是沐家的人,怎麽會知道蘇季昌與她關系頗佳?

沐雙雙的腦筋飛快地動着,突然想起靳封辰帶她離開蕭家時,沐美美那冰冷憤恨的目光。「是沐美美牽的線?」

「是。」蘇季昌也不隐瞞,反正他只要完成他要做的事就好,至于洩露了主謀是誰,他不在乎。「美美夫人向蕭群獻計,才會有今天這一局。放心吧,夫人,我不會殺妳,妳還有利用的價值,只要讓我完成這次任務,我立刻帶家人遠離南方。」

「你的任務是什麽?」沐雙雙沉着聲問。

「這一船的貨品,并不是妳所想的布匹與瓷器,而是武器。」蘇季昌坦然道:「我們将由海灣這裏改道黃河,不入京城,屆時會有民兵團的人來和我接應,我只要将武器交給他們,就完成了目的。」

「蘇伯,你好狠吶!」沐雙雙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蕭家要蘇季昌這麽做的企圖。「明明是蕭群與民兵團勾結,但今天送兵器的是我們永盛行的船,屆時官府追究起來,便成了永盛行的罪行,而蕭家卻有了民兵團作後盾,不僅得到貨款,明面上也沒有得罪官府,真是高招啊!」

沐雙雙聲音一冷,有些哀傷地道:「結果卻是我看錯了人,我在靳封辰面前大力舉薦你,你卻如此讓我失望……」

原本是意氣風發的想做一番大事業,讓自己能在靳封辰面前出一次頭,讓他認可她的才能。

想不到到了最後,卻仍是應了他的話,她太過急功近利,沒有識人之明。

她幾乎……不敢見他了。

蘇季昌眉頭一皺,狠下心來,示意方才躍到她面前的那名壯丁,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讓夫人失望也是不得已,請恕我得罪了。」蘇季昌突然轉向自己身後,那裏有一名永盛行負責掌舵的船夫被幾名大漢壓制得嚴嚴實實。「你們永盛行的人也是硬氣,為了保住船行的名聲,硬是不肯改道,浪費了我許多時間。李二,你們夫人現在在我手裏,你應該知道她是靳封辰的寵妾,如果你再不合作,恐怕她會缺胳膊少腿的,到那時你們當家會如何,可別怪我!」

那名叫李二的船夫臉色大變,咬牙切齒地道:「你……蘇季昌你這小人!夫人對你不薄,你竟恩将仇報。」

蘇季昌不語,只是示意那名漢子将架在沐雙雙脖子上的刀往下壓,壓出了一條血痕。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沐雙雙幽幽地開口了,而她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麽令人難以置信。

「蘇季昌,你……殺了我吧!」她咬牙道。「你休想利用我威脅任何人!」

蘇季昌眼中出現了驚訝,「妳……」

「相公将永盛行交給我,我卻弄到船都讓人劫了,所有夥計被制,這是我的失職,我萬死不足惜。」沐雙雙有些抱歉地看向了所有永盛行被制住的船工,「只是對不起這些為我工作的夥計。」

而夥計們在聽到了沐雙雙的選擇,也都忍不住動容。想不到當家這個新入門的小妾,個性竟是如此剛強、如此勇敢,寧死也不願丢了永盛行的面子。

記得之前也是她,在黍稷歉收時狠狠撈了一筆,讓來到南方的永盛行的大夥兒都過了一個富足的好年,如今看來,當家的眼光确實不凡,這位夫人受得起他們的敬重。

蘇季昌見狀,也知她在這短時間內收服衆人的心了,可惜沒有意義,他不禁嘆了口氣,「妳還有大好人生,這麽死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的。」她十分難過地看着他,語重心長地道。「蘇伯,我從小就沒有感受過父愛,被接回沐府後,更是被爹親視而不見,在我心中,一直是把你當成父親一般的敬愛……你能靠近我,讓我看清楚你一些嗎?我希望下輩子,我們不要再反目成仇,我根本不希望恨你……」

她這番話至情至性,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也因此放松了,稍稍離開了她的頸項,在衆人的心中,沐雙雙必死,所以更顯得她有情有義。

而蘇季昌卻是無語,看着她的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最後終是邁開步伐,來到了她的身邊。

「我也希望能有妳這麽機伶可愛的女兒,可我也要守護我的家人……」蘇季昌此時的話亦是出自肺腑。

一陣哀戚之中,突然變生肘腋,只見沐雙雙閃過架在脖子上的刀,同時往蘇季昌撒了一把石灰粉,在他叫痛的時候,她手往頭上一抹,抓下了金釵,轉眼對準了蘇季昌的咽喉。

這番變故完全發生在轉眼之間,那群蘇季昌找來的工人畢竟不是專業殺手,也沒什麽武功,完全靠一股蠻力,要不是事先用迷藥迷倒了大部分的人,還拿不下永盛行訓練有素的船工,所以沐雙雙如此快的動作竟然沒有人防得了她。

而看見她耍了這漂亮一手的永盛行船工,都是眼睛一亮,幾乎要歡呼起來。

情勢丕變,方才沐雙雙臉上流露出的哀傷與溫情一下子全收了起來,換上的是愠怒的表情。

「現在,你們領頭的人在我手上了。」沐雙雙從沒做過這麽危險的事,天知道她此刻的鎮靜是拚了命才裝出來的,只有她知道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緊張顫抖的身子。「還不放開我的人!」

那些工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當然大可不理會蘇季昌,反正他們與蘇季昌只是利益結合。可是當真不理他,讓他被人殺了,他們也拿不到傭金。

船上彌漫着一股沉重,忽地船艙裏傳來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樣的對峙——

「你們不必猶豫了,因為不管是哪一方,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衆人齊齊往船艙看去,這一看每個人都吓了一跳。

「是你?袁啓東?」沐雙雙圓圓的眼兒一瞇。

「夫人,是我。」袁啓東突然走了出來,一反平時寒酸的模樣,反而有股淩人的氣勢。「欽差禦史大夫袁再興,奉命肅清南方漕運亂象,永盛行、蕭家漕運與民兵團勾結私運武器,特來捉拿!」

而在他說完這話的時候,遠處的海灣內突然出現了幾艘大船,看樣子似乎是官府的船,足見「袁啓東」此行早有準備。

所以……或許他在啓航之前,已查清了此次運送的貨物非同小可,才會主動要求上船,伺機而動。

這一手耍得漂亮,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管是蘇季昌或是沐雙雙都是臉色大變,沒料到船上竟藏了這麽一個大人物。

尤其是沐雙雙更是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蘇季昌背叛了,袁啓東背叛了,而這兩人卻都是她在靳封辰面前力保的……她只覺她自己的愛情在瞬間化成了泡沫,再也沒有一絲努力的機會,她輸給了自己的自信、輸給了蕭群的心計、輸給了袁再興的深沉、更輸給了靳封辰的先見之明。

官府的大船慢慢圍住了永盛行的十幾艘貨運船,搭上了木板,接着是數不清的官兵蜂擁而上,,不管是蘇季昌的手下制住了船上的船夫及夥計,又或者是沐雙雙制住了蘇季昌,都對他們沒有影響,畢竟無論是蘇季昌一夥人,或是永盛行的夥計,都是他們要捉拿的。

所以,人質沒用了,蘇季昌一行人只能束手就擒。但很奇怪的是,他們拿下了蘇季昌,也拿下了其他所有人,唯獨沐雙雙,他們卻是沒有多加為難,雖沒有放她自由,卻也沒有像別人一樣拿繩子綁住。

這樣的特殊對待,連袁再興都覺得相當奇怪。

然而在官兵控制住場面,某人氣度非凡地由木板上了永盛行的船時,船上的人才對沐雙雙受有特殊待遇的原因恍然大悟。

那連在海上出場都十分講究氣勢的人,赫然就是永盛行的當家靳封辰。同樣的,他的出現也掀起了更多的疑惑。

這家夥,為什麽會在這個時機,在這個地方冒出來?

「袁大人,你待在我們永盛行這麽久,草民都沒有好好招待你,請大人恕罪。」靳封辰神情十分淡然,與袁再興說話也是一點恭敬和訝異之意也沒有,就像船上發生過的一切他都一起經歷了一般。

「你知道我的身份?」袁再興見他一副萬事皆在其掌握中的沉穩模樣,再看他竟是從官府的船上走出,就知道這靳封辰明白很多事。

由此可見此人隐藏得多深,居然在這時候才适時出現,抓的時機絲毫不差,袁再興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露了餡。

靳封辰搖了搖折扇,即使面對的是位高權重的欽差,也沒有一點忌憚。「抱歉,大人,恕草民說一句,草民從來沒相信過大人那袁啓東的身份。」

對于懷疑的人,他不查清楚之前是不會相信的。

「那你又怎麽會登上官府的船?這些船和官兵可是我在查清了永盛行這趟的貨物是軍火時,特地叫人暗中準備的。」

袁再興被靳封辰搞迷糊了,他不相信靳封辰有這麽神機妙算,幾乎把所有人——包括官府、包括蘇季昌的手下、包括他永盛行的自己人,以及他最寵愛的小妾一一算計了進去。

靳封辰也不隐瞞,十分大方地解答了衆人的疑惑。「大人假扮袁啓東,确是天衣無縫,但大人卻漏算了,那袁啓東兩年前是乘船失蹤的,只要和水路有關,沒有我永盛行查不到的事。袁啓東兩年前死于船難,如此一對照,不難查出大人的身份。

「而大人也忘了,我永盛行做的是漕運,大人在岸邊大肆調動兵力,我如何會不知道,稍加打聽,便可明白大人鎖定的是永盛行這次的貨物。

「永盛行的貨物有了問題,我自然會懷疑到蘇季昌身上,稍加賄賂一下沐家的奴仆,就可以知道蕭群透過沐美美與沐通勾結,威脅蘇季昌全家的事。如此循線追查下去,當然知道這次出船所運之貨物,便是民兵團所購置之武器了。」

蘇季昌雙眼刺痛暫時看不到,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心,現在一聽靳封辰的話,更是心如死灰。他自以為精密的計劃,用在靳封辰身上卻只是讓自己像跳梁小醜一般。

至于袁再興,雖是佩服靳封辰的本事,卻也不由得沉下臉。「你既然知道是兵器,為什麽還要出船?莫非你心存僥幸?」

靳封辰完全不在乎他的不滿,徑自繼續說道:「大人,你忘了我是從你官府的船走出來的嗎?

自然是在暗處壓陣了。因為我前陣子親赴北方,與北方的将領龍将軍說好了,這批兵器我決定來個将計就計,全數送往京城資助我朝的軍隊。所以龍将軍才給了我軍令,讓我得以上官府的船,以便在重要時刻能控制場面啊!」

在說話的同時,他也不着痕跡地望着不遠處默然不語的沐雙雙。

所有的經驗都是從錯誤中學習,她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解釋主要也想說給她聽的。

漕運的水太深了,她只是剛踏進淺灘就想撈大魚。他就是因為看重她,而不是想藉此取笑她,才會花這麽大的力氣,親力親為去做這些事。

可惜,沐雙雙至此都沒有與他對視一眼,只是徑自低頭立在一旁,似乎是情勢變化得太快,她無法整理自己的思緒。

是了,一下子蘇季昌劫船,一下子又袁再興自揭身份,最後居然他自己出來鎮場子了,不用說她彷佛還不能接受眼下這個結果,許多永盛行的夥計看起來都還懵懵懂懂的。

「靳封辰,本官現在知道你的确名不虛傳。」袁再興聽完了,也只能苦笑搖頭,自己是當了十幾年官的老狐貍,卻還比不上一個年輕人的手段。

好一個計策!好一個謀算!靳封辰此舉,不僅去了永盛行誤運兵器的罪名,将功贖罪,而且還正大光明地吞了蕭家這批貨,讓蕭家無法對民兵團交代,簡直是一舉兩得。

他發現,他真的小看靳封辰這個人了。當初他喬裝成袁啓東想混入蕭家,之後陰錯陽差卻被沐雙雙延攬進永盛行,他見靳封辰總是閑散地待在鋪子裏,卻不見做出什麽大事,永盛行的事幾乎是放任沐雙雙去玩,當時他還很瞧不起靳封辰。

想不到,在他見不到的地方,靳封辰竟然做了這麽多準備,只要出擊,就是命中要害!

袁再興只能嘆息,轉頭指揮着官差押解犯人去了。

而對于靳封辰這個漕運霸主,其他衆人皆是心服口服,直嘆永盛行能有今日的榮景真的不是僥幸。可是有一個人,在慶幸之餘,更多的卻是自憐與自卑——那是沐雙雙。

因為她不聽靳封辰的勸,所以他就自己私底下去追查;而他前陣子無故消失,也是為了到北方見龍将軍安排一切。他知道勸不住她,所以便用事實證明給她看,她是錯的。

如今看起來,她的堅持多麽可笑,她的自信多麽可悲,她根本從頭到尾像個笨蛋,跟他比起來,她自以為是的手段,只是徒增笑話罷了。

所以這會她根本無話可說,也不敢多說,因為好像自己不管再多說什麽,都是徒勞。

靳封辰察覺了她情緒的低落,便施施然走了過來,輕佻地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

可憐的人兒,船上的生活令她消瘦了那麽多,這不是分明讓他難受嗎?

「雙雙,妳比我想象中勇敢多了,在蘇季昌的威脅下,竟選擇以死明志。」方才極短的時間內,船上獲釋的船員已飛快地向他說明了他不在時發生過什麽事情。

他輕佻的笑容之下,卻是藏了幾絲陰霾。事實上他并不希望她這麽做。

他發現自己無法接受她因此事受了什麽傷,甚或是丢了性命。永盛行沒了可以再建,但沐雙雙卻只有獨一無二的一個。

是的,幾日的分離,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思念她,思念她的嬌俏,更思念她的倔強,那種拚了命也要表現給他看的無畏勇氣,是連他都缺乏的。

她在他的心中,确實稱得上獨一無二。

沐雙雙聽了他的贊美,卻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她之前還妄想能站在他身邊,讓他正眼看她,甚至愛上她。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在他面前不過跟兒戲一樣。

「妳這個女主人當得不錯。」他見她不語,便又說道。

這一次,沐雙雙看着他,終于回話了。

「不,我很糟。」她的眼眶無預警地漸漸紅了,唇瓣開始顫抖,接着,豆大的淚珠落下,細瘦的肩膀顫動,顯得那麽無助,那麽可憐。

「因為我只有一個人,我很怕,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末了,話已說不出來,因為她承受不住心裏的煎熬與害怕,更受不住自己竟差點害了永盛行一船的人,最後不受控制地大哭起來。

而靳封辰只能輕摟住她,任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肩頭。

他這才發現她的恐懼,比他想象得還嚴重許多,他想給她當頭棒喝,卻是摧毀了她的信心。

他竟讓她以為,她只有自己一個人。

靳封辰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心痛,而且是為一個女人心痛。他自以為算無遺策,可其實他也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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