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9

被裴母問起“喜歡的人”，裴嘉悅低着頭，不知該怎麽回答。

裴母見她不說話，只當她是害羞，幹脆坐到她身邊：“跟媽媽說有什麽好害羞的？你這丫頭也真是的，要不是楠楠問起來，我們都還被你瞞着呢！說說看，對方是幹什麽的？家裏是哪裏人？性格怎麽樣？有照片嗎？”

裴嘉悅聽到杜楠的名字，心中更加苦澀：難道是因為跟陳諾的情路走得順暢，所以終于想起來關心一下我的情感問題嗎？明明在這之前，他從來不會問這方面的問題。

在裴母的灼灼目光裏，裴嘉悅自暴自棄道：“沒什麽好說的，就是我單戀他，他不喜歡我。”

裴母卻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你單戀他？那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裴嘉悅搖頭。

裴母就不贊同的皺眉：“那你既然喜歡，為什麽不去追？都說女追男隔層紗，說不定你——”

裴嘉悅心情不好，哪裏願意聽裴母說這些：“他都有喜歡的人了！我追他還有什麽意義！”

裴母難得見她發一次脾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你喜歡的那個人……有女朋友了？”

裴嘉悅想起杜楠和陳諾對坐在店裏那張照片，男才女貌，看上去登對的很，眼睛漸漸酸澀。她拿過一個枕頭，把臉埋進去，悶悶地應了聲：“……嗯。”

裴母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好再問，只安撫地拍拍她的背，起身悄悄幫她帶上房門。

從那之後，裴母就常常催促裴嘉悅多出門去找同齡人玩。裴嘉悅本來就心情低落，裴母催的次數多了，她就索性一個人出門，在街上找家店，點上一杯飲料、一碟點心，坐在店裏出神，一坐就是一個上午。

有回周容出來相親，恰好和姑娘約在裴嘉悅坐着的那家店裏。

周容進店的時候那姑娘還沒來，跟對方說明自己坐的位置，又點了杯綠茶，周容就一個人坐着，一邊喝茶一邊四處打量。

因為是工作日的緣故，店裏很空，周容很快就發現了坐在窗邊的裴嘉悅。見她一個人呆坐在那裏，周容正想着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店門口挂着的風鈴又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個姑娘推門進來，左右張望片刻，很快就将目光鎖定在周容身上。

Advertisement

“你好，請問你是周容嗎？”

這次來相親的姑娘也是漳縣人在容城工作，是個幼師，這會兒正是暑假，所以才回了漳縣來。兩個人在來之前都已經了解過對方的家庭工作信息，所以見面後彼此只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這次見面主要就是聊聊平日裏的興趣愛好，一方面增進了解，另一方面也是初步接觸一下、看看性格合不合适。

聊了大約一個小時，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這次相親就算結束了。周容結完賬，起身要送對方回去，被對方婉拒了。周容也不在意，兩人在店門口道別，周容目送對方離開後，正打算取車回家，又想起裴嘉悅。

轉頭一看，裴嘉悅居然還坐在那個位置上，一杯奶茶喝了一半，依舊在出神。

周容想了想，走過去坐到她對面：“在等人？”

裴嘉悅沒想到會遇到熟人，被吓了一跳：“啊？——是你啊。”

周容一笑，又重問了一次：“在等人？”

“沒有。”裴嘉悅搖頭，“無聊來坐坐罷了。你怎麽也在這裏？”

“來相親。”周容回答。

裴嘉悅一聽，來了興趣：“女方呢？”

“已經談完走了。”周容招手叫來服務員，又點了一杯綠茶。

裴嘉悅追問：“感覺怎麽樣？”

“還行吧。”綠茶上得很快，周容一邊回想之前相親的過程一邊啜飲，慢慢開口，“樣子還可以，身高也夠了，也是本縣人在容城工作，是個幼師。感覺挺溫柔的，脾氣應該很好，說話也都小小聲和和氣氣的，興趣愛好雖然不同，不過也還算聊得來。她父母都是縣第一小學的教師，聽說家庭條件……”

裴嘉悅聽了半天也沒聽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就趁着周容低頭喝茶時打斷他問：“你呢？你喜歡她嗎？”

周容笑笑：“才見了一面，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頂多只能算是有點好感，條件也合适，可以再繼續處處看。”

“處了之後呢？”

周容說：“如果處了之後性格也合得來，雙方都覺得合适，應該就會考慮結婚吧。”

裴嘉悅喃喃問：“這樣真的可以嗎？即使不愛對方，也沒有關系嗎？”

“兩個人過日子，能相濡以沫就夠了，日子久了，總會有感情的。不是說結婚以後，愛情也會慢慢轉變成親情嗎？”周容說完，察覺到裴嘉悅的異常，不由問：“你怎麽了？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麽？我看你們關系挺好的，只要想辦法向他表白心意、把他拿下不就好了？”

裴嘉悅苦笑着搖頭：“他有喜歡的人了。”

周容愣了愣，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裴嘉悅三兩口把剩下的奶茶喝完：“我要回去了，你——？”

周容也站起來：“一起吧，我去取車？”

裴嘉悅點點頭。她是走路過來的，家裏的車平日裏大多是父母在用。

兩人一路無話，周容把車開到小區的車庫停好，想了想還是開口：“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但都說情字難舍，我也不知道你的喜歡究竟到了什麽地步……”

“如果他對你無意，能舍便舍吧，這世界上好男人這麽多，或許以後你能喜歡上另一個更好的；若是割舍不得……那就等吧。”

“也許他喜歡的人并不不喜歡他，又或者并不适合他，等他們感情淡了，他累了，自然就會回過頭，看到你的好。”

“若是有緣，總能等到的。”

裴嘉悅被周容這席話說得有些愣怔，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你這雞湯炖得真是……”

周容被她這樣一說，有些不好意思：“我胡口亂說的……”

裴嘉悅露出一個笑：“謝謝。你不會是教語文的吧？”

周容一愣：“是啊，我是文科生，大學念的也是漢語言文學。”

兩人在家門口道別，裴嘉悅掏出鑰匙來開門，正好聽到對面周阿姨問周容今天相親感覺如何，周容回答得很仔細、很耐心。

裴嘉悅忽然就有些佩服他。

之後就是中秋節，裴父裴母提前把裴奶奶接回了家，一家人吃團圓飯。隔壁周阿姨早早讓周容送了冰皮月餅來，說是自己家裏做的，裴母聽了便上門去取經，最後禁不住周晴熱情的挽留，幹脆就拿了材料在周家和周晴一起做。裴嘉悅也被裴母強拖過去，學着做了幾個，令人意外的是周容居然也在一旁跟着做，裴嘉悅親眼看着他十指翻飛捏出一只乖巧可愛的小兔子，心中不住地感嘆真人不露相。

周容做了十多個月餅，各有各的形态，裴嘉悅那種拿着印花器摁出來的根本不能比。他把其中三個用盒子裝好，收到冰箱裏，其中就有那個兔子月餅：“媽媽讓我給邢露送幾個，她是屬兔的。”邢露就是周容上回的相親對象。

裴嘉悅問：“你們倆現在怎麽樣？”

“挺好的，”周容回答，“她人很好。”

裴嘉悅又問：“那你現在喜歡她嗎？”

周容卻依舊搖頭。

杜楠也在中秋假期的第一天回了漳縣，工作繁忙的杜爸爸也難得回家一趟，陪家人過個中秋。節前，周杜兩家一起在外面吃了餐飯，飯桌上杜爸爸談起工作的事，說自己年紀大了，幹完這一任，或許會想辦法調回容城來。

杜楠回漳縣後就給裴嘉悅發了消息，不過裴嘉悅的回複都十分簡短，甚至顯得有些冷淡。她不敢跟杜楠見面，甚至不敢跟杜楠聯系，她怕杜楠問“你那次說的你喜歡的人是誰”，更怕杜楠說“我跟陳諾在一起了”。

她沒法祝福他們第二次。

中秋家宴，雖然一共只有四個人，裴父還是做了不少菜，還拿出家裏浸的楊梅酒，讓裴嘉悅陪着喝了一杯。晚餐後，裴嘉悅扶着外婆，一家人上了頂樓，天臺上還有不少來賞月的鄰居，大家笑呵呵地打招呼。

一輪朗月當空，大家閑坐納涼聊天，有孩子用稚嫩的童聲背才學會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舉頭……”背了一半卻卡殼了，抓耳撓腮地想。

一旁有人提醒：“舉頭望明月——”

那孩子忙說：“我知道我知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大家就紛紛笑，誇他背得好，小孩子被誇得不好意思，害羞地躲到家長身邊去了。

應绮用微信發來了中秋祝福，還有她們家團圓飯的照片，她們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餐桌都被一盤盤菜占滿了。晚些杜楠打了電話過來，跟裴父裴母說了中秋快樂，最後叫裴嘉悅接電話。裴嘉悅忐忑地接了，好在電話那頭杜楠并沒有多問，只先說了中秋快樂，又問：“你最近——你最近過得好嗎？”

裴嘉悅頓了頓，答：“挺好的。”

那頭杜楠似是想說什麽，卻又始終沒有開口，裴嘉悅等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你呢？”

“我……”電話那頭，杜楠猶豫片刻，還是回答，“我也很好。”

裴嘉悅勉強笑道：“那……中秋快樂。”

杜楠呼出一口氣：“你也是。”

然後又是沉默。

裴母聽不到聲響，以為他們挂了電話，就高聲叫裴嘉悅去洗澡。裴嘉悅拿開電話應了聲，低聲問杜楠：“那我先挂了？”

杜楠“嗯”了一聲。

裴嘉悅等了等，杜楠那邊卻始終沒有挂電話。裴母見她半天沒有動靜，又催了幾句，裴嘉悅忙說了句“再見”，匆忙把電話挂斷了。

中秋假期的最後一天，裴嘉悅和杜楠一道坐車回容城，周容雖然跟他們搭同一趟車，票卻是早就買好的，座位不跟他們一起。三個人結伴去火車站，到了人滿為患的候車廳，杜楠找了個座位讓裴嘉悅坐，自己在一旁站着，周容則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倒，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車還沒到，候車廳裏嘈雜得很，周容長嘆一聲：“美好的假期啊——就這樣離我而去了！”

裴嘉悅忍不住笑話他：“反正過去上兩天班又是放假，你在這裏嘆什麽氣？難道你還接了行政工作麽？”

“還沒有，我打算幹一兩年，先熟悉一下課程再接。”周容回答，“趁着現在假期多，得趕緊把對象搞定，不然以後忙起來就更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電燈泡·容正式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