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入夜,幾人收拾好自己的被褥準備就寝。

孟離經将自己的褥子拖到華裳身邊,與她的褥子并在一起。

華裳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孟離經笑眯眯地拍了拍被子,很快就褪了衣衫,鑽進了被窩。

關九将被子卷成一團斜倚着,翹着腳,不滿道:“我說,你夠了啊,白日裏黏來黏去還不行嗎?夜裏也要排排睡?你當你是三歲稚子嗎?啧啧,瞧瞧你這副樣子,是想晚上也鑽進容容的被窩裏吧?”

孟離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嘻嘻問華裳:“可以嗎?”

華裳瞪他:“我說不可以你就不鑽了嗎?”

孟離經用手比量了一下,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會半夜偷偷鑽的。”

華裳伸出手,一把捏住他嫩嫩的臉頰,“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啊!”

孟離經把自己的側臉往她的臉前遞了遞,“抱歉,在下只是禮節性的不好意思一下。”

華裳又氣又無奈,只得敲了敲他的額頭。

關九瞪着眼睛看着兩人你來我往的黏糊勁兒,胸口像是堵了一團火氣,她厲喝:“你倆注意一些!”

關九對着華裳氣急敗壞道:“我沒想到容容你也是這樣的人。”

華裳眉尾一跳,笑容慵懶又肆意,她慢悠悠道:“你對我抱有什麽期待嗎?很抱歉,我只是個凡塵俗子。”

關九望着她的眉眼,既恨鐵不成鋼,又忍不住一看再看,她最終狠狠剜了孟離經一眼。

陸山平卻表現的很奇怪,他從始至終未發一言,只是将自己整個人蒙進被子裏,不知道的可能還會以為他趴在被裏偷偷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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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九神情複雜,揚聲問:“陸山平……你該不會躲在被窩裏偷偷哭吧?”

陸山平冷靜的聲音自被底下傳出:“還沒睡覺,你就開始說夢話了嗎?”

“嘿,你這人……”關九撸起了袖子。

孟離經笑盈盈道:“總是把氣撒在別人身上,陸兄這樣做未免有些氣量小了。”

陸山平:“呵呵,我氣量小,肚量小,心眼小,有本事就不要來招我。”

他轉了個身,把自己用被子纏成了一個蛹,悶聲道:“招了人就跑,真是能耐。”

他這話簡直意有所指,華裳還沒考慮明白,就見孟離經和關九都幽幽地朝她看來,華裳猛地一個激靈,立刻道:“我不是,我沒有……”

哎,不對啊,她解釋什麽啊,明明她什麽都沒做過。

孟離經笑了笑:“算了算了,先睡覺吧。”

關九面色複雜,她看了看陸山平,又望了望華裳,緊接着就将自己埋進了被子裏了。

衆人就寝,營帳中靜悄悄一片。

華裳躺在自己的褥子上,察覺自己的被子被掀開了一角。

她默不作聲地伸出手,按住一只偷偷摸摸伸的手。

那只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細長的手指,從大拇指摸到小拇指,連指縫也輕輕刮了刮。

華裳的手背被他摸的麻酥酥的,她掌心朝上,握住他的指尖,狠狠地,再慢慢松開。

他的手指卻又開始搔撓她溫暖的掌心。

華裳正要發作,他卻握住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像是在讨好她。

好吧,好吧,她暫時忍了下來。

她忍了下來,他卻又開始在她手掌上勾畫。

華裳忍不住側過身子,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

也不知道是誰沒有把帳篷的簾子挂好,弄出一道縫隙,銀白的月光透過這道縫隙,在他的眼部劃下一道銀河,他的雙眸像是浸在銀河中的兩丸黑珍珠,黑珍珠中有她的影子。

孟離經按着褥子起身,輕輕接近她,呼吸越來越重,氣息越來越熱,就在兩唇要挨上的時候,陸山平的被窩裏突然出來長長的一聲咳嗽。

華裳單手抵着他的鼻子,将孟離經重新按回到褥子上。

孟離經滿臉郁悶,他揚起頭,咬了一口她的指尖。

華裳微微一笑,伸出兩指,按住他的唇角,兩指一夾,直接将他的唇擠成了尖尖鳥喙。

他眼眸漾着笑意。

他的手指又開始在她的掌心勾畫起來,華裳仔細感覺了一下,才發現,他居然在自己的掌心寫字。

他寫道——

“雖然現在說這個太煞風景,但将軍必須要知道這點。莫一無失蹤前,他的包裹和馬匹都在,只是人不見了,後來有士兵來帶走了他的包裹和馬匹,我試探了一下,那位士兵據說是受了監軍的指派,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來拿這些東西。”

華裳眼皮一跳。

“莫一無若是要自行逃離不可能不帶東西,即便不帶東西也不可能不帶馬匹,畢竟要去邊關報信,光靠兩條腿走是不行的。周圍幾乎都是大周軍隊斥候巡查的範圍,他也不可能讓接應人帶着馬在這周邊出現。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非但沒有自己逃走,反而落入了咱們人的手中,這次抓捕連張将軍都不知道。”

華裳反手在他的掌心寫道:“王問之。”

他掌心一顫,竟像是害羞草一樣手指收攏進掌心,包住她的手。

孟離經凝視着她的雙眼,輕輕眨了眨眼睛。

他也是這樣覺得的。

看來這位突厥細作莫一無的身份早已經被王問之知曉了,老狐貍果然是老狐貍,怕不是他那時對自己所展示的好感,也不過是讓她放松警惕的花招而已。

華裳一邊思量着,一邊不由自主地握緊孟離經的手。

孟離經的笑容加大,他舉起她的手,枕在自己的腦袋下。

枕着心愛之人的手,嗅着心上人的氣息,一覺無夢,只覺香甜。

翌日清晨,華裳仍舊是第一個醒來的,她剛想坐起,卻發覺自己的手雖然沒被他枕着,袖子卻壓在了他腦袋底下。

華裳盯着他半晌,見他動也不動,只好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

孟離經皺緊眉頭,發出“嗯”的一聲呢喃,他閉着眼睛,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鼻尖。

她又點了點他的臉頰。

他不耐煩地撓了撓臉頰。

她強忍着笑意,撓他的脖子。

這次,他總算是側過了身子,将腦袋埋進了被子裏,可是卻将坦蕩無遮攔的後腰露于外。

華裳想要找他的被子幫他蓋上,卻發現他的被子竟被他自己卷進了身下。

她的鬼才軍師怎麽連睡個覺也這麽不安穩?之前也沒發現他睡覺時這麽調皮啊。

華裳面露無奈之色,卻還是要照顧着孟離經虛弱的身體,不能把他這麽放着不管。

她只好拎起自己的被蓋在他的身上。

華裳轉身起床,準備洗漱,卻沒注意到,孟離經已經松開了自己的被子,揚着嘴角把頭埋進了她的被子裏。

華裳端着盆,剛一轉身,就對上一雙血絲彌漫的雙眼,那雙眼睛一看就是熬了一整晚沒睡,簡直紅的像兔子。

她歪歪頭,無聲地對瞪着眼睛瞧她的陸山平問:“怎麽了?”

陸山平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拎着盆跟她一同出門。

華裳笑道:“陸兄,這還是我頭一次見你醒這麽早。”

“說什麽傻話,你不是都發現了我整晚未睡了?”陸山平瞪着兔子眼,口氣無比哀怨。

聽着他的語氣,竟讓她徒然生出一種——大清早小妾指責郎君睡在其他小妾房裏的詭異感覺。

她搖了搖腦袋,好不容易才把這詭異的感覺甩離開。

“哦,陸兄昨晚為何沒睡?是身體不适嗎?”介于兩人是同營帳的戰友,華裳便出言詢問一二。

陸山平盯着她。

華裳一頭霧水,“你在看什麽?”

陸山平面無表情道:“我在看自己遭的罪。”

“哈?”

華裳撓了撓鬓角,“你的話我怎麽聽不懂?”

陸山平抿緊唇,眼中流露的情緒似自厭又似無奈,他低下頭,輕輕道了一句“對不起”。

華裳好脾氣地搖了搖手,“沒事,沒事,我能理解,晚上沒睡好,早上發脾氣什麽的。你應該躺下再睡一會兒的,是我不小心吵醒你了嗎?”

陸山平輕聲道:“不關你的事。”

才怪!

“那句對不起也不是為了這事。”

華裳聽得更加迷糊了。

陸山平卻多邁了幾步,趕到她的身前,他腰背筆直,步伐堅定,在微涼的晨光中竟有一絲傲氣凜然的風姿,華裳恍惚似乎看到了楚江仙。

他回眸而望,陽光從他的側耳擦過,一雙眸子似濃胭脂,又似紅珊瑚,情多情豔情又秾,在這樣一雙眸子的映襯下,就連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都不顯得寡淡了。

“你愣着做什麽?”

“哦。”華裳死命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心中納悶不已。

這是咋回事?難道就像是那些老兵痞說的“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她這是當兵幾載,平平無奇的男人也能看出豔光四射的味道了?

太可怕了,回頭多瞧王問之幾眼,重新找一下審美。

今日,天晴少風,是個趕路的好天氣。

王問之心情不錯地出了營帳,卻發覺自己似乎被誰盯上了。

每當他在營地裏走動的時候,那個毛茸茸的視線就一直環繞着他,直把他看的出了一身汗。可當他掉過頭來,想要找到這個偷窺自己的人時,卻一個人影也沒發現。

奇哉!怪也!

誰能在這重重守衛的營地中如入無人之境?

王問之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一個華裳而已。

“華裳……”他輕聲念叨出這個名字,深沉地走回營帳中,在桌案後坐下,從桌子上一個錦繡小盒中摸出手掌大小的一塊石頭,仔細一看,那石頭竟被刻成似貓似狐貍的模樣。

石頭是草原上随處可見的破石頭,雕工也是比學徒的工匠都不如,可堂堂太師卻像是把這塊石頭當成了寶貝,小心翼翼地撫摸幾下。

石頭邊緣光滑,可見主人對其喜愛至極,常常放在手上把玩。

王問之摸了石頭一會兒,勉強恢複平穩心境,才緩緩展開今日送到的陛下密旨,他将這塊破石頭壓在明黃的絹帛密旨上當作鎮紙使用。

他仔仔細細将陛下的密旨研讀一遍,帳外傳來了親兵的聲音。

“進來。”

親兵端着飯菜進來,王問之看了一眼,收攏起密旨,又比對待密旨更小心地将石頭放進盒子裏。

王為一直都在照顧王問之,見自家郎君這麽寶貴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将飯菜放好,王問之簡單用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王為憂心忡忡:“郎君,要不要讓醫官來看看?”

王問之搖頭:“不用,只是天氣有些熱,我用不下飯菜而已。”

他盯着桌子上的密旨,蹙起眉頭。

王為小心問:“郎君還用嗎?”

“不用了,你端下去吧。”

“郎君可是為什麽而憂心?”

“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王為大為驚奇,天下之間竟還有他家郎君的不明白的事。

王問之将手掌按在密旨上,沉思道:“這封密旨來的太過及時了。”

王為不解:“聖上的密旨,底下的人自然要快馬加鞭送來。”

王問之搖頭,“我也曾關注過陛下往邊關送密旨及回旨的日子,這封密旨即便快馬加鞭也該在路上多走一段日子,如今來的如此之快,倒像是……”

他笑了笑,“倒像是陛下正跟着咱們随軍,所以,可以及時地下發旨意,在我抓到突厥奸細,還沒想好該如何做的時候,陛下就已經下了密旨,告訴我該如何辦了。”

“這……”王為遲疑,“聖人不可能随軍吧?畢竟聖人身體不好,不是有高人批語不能離開皇宮嗎?”

王問之搖頭道:“高人還說華裳不能離開長安。”

王為:“所以這次為帥者并非是冠軍侯。”

王問之抿唇一笑,神情高深,“是嗎?”

王為笑着打趣:“總不見得冠軍侯會偷偷跟來吧?”

王問之的視線再次落向關着破石頭的小錦盒,輕聲道:“別人我不敢說,但華裳……她怕是非來不可了。”

王為一臉不可置信。

王問之拿着聖上的密旨起身,笑道:“好了,就讓我們去好好會一會這位膽敢孤身入軍營的突厥勇士吧。”

王為跟在他身後嘟囔道:“什麽突厥勇士啊,我覺得他是送死狂魔,真以為咱們大周無人了嗎?”

王問之:“他怕是真有能力,只可惜……”

王問之一臉惋惜:“大好男兒掉進了相思局。”

“哈?”王為滿臉疑惑,“咱們軍營裏都是男人,哪裏來的女人給他設相思局啊?”

王問之笑容溫和,“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 王問之待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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