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故人有情箋

九月初，早晨的天氣帶着濕潤的涼意。

“非得起這麽個大早讓我幫忙搬東西，麻煩死了！”陶相步一邊抱怨着，一邊将自己房間隔壁的雜物間收拾出來，往裏面搬着家具。

“讓你幹點活怎麽那麽多話呢！”夏無雙一邊布置着自己的新房間一邊催促着陶相步，“昨天小黑小黃他們都弄的差不多了，就這點家具，你快些搬。”

“哎！”陶相步把一張小桌子放在屋子中央，扶着腰嘆氣。

夏無雙打量了打量屋裏的布置，覺得空間還是大了一些。她拍拍陶相步的肩膀道，“陶氣，你看桌子後邊是不是太空了？”

陶相步聞言看看，點點頭，确實空了點。

只見夏無雙滴溜溜的圓眼睛看着陶相步道，“小黑小黃不是送你一盞新屏風嗎？你房裏已經有一個了，那個就給我吧！”說着就溜出房門轉身去了陶相步房裏。

“哎，不行！”陶相步一面拒絕着一面跟上去攔她。

只見夏無雙已經将房內新屏風上的紅布蓋掀開了，她看到上面的圖案頓時皺起了眉頭，居然是一幅黑虎掏心。夏無雙看看陶相步房裏原來的那幅白鶴亮翅，歪歪腦袋改了主意。她搬起白鶴亮翅的錦緞紋織屏風就要往自己房裏走去。

陶相步一看自己最喜歡的屏風就要落入魔手，哪裏肯依，三步兩步追上去拉住夏無雙的衣服就要将她拽回來。

“別那麽小氣嘛陶氣，你都有個新的了！”夏無雙耍着賴皮，依然自顧自的往前走。

“不行，快放開你的魔手！”陶相步使勁在後面扯着。

“就不！”夏無雙堅持。

“快放手！”

正拉拉扯扯間，夏無雙未注意到腳下的門檻，啪叽摔倒在地，屏風倒在了她的身上。正拽着夏無雙衣裳的陶相步也連帶着被扯倒，趴在了屏風上面。兩人的嘴巴隔着錦緞屏風碰到了一起。

愣了有幾秒鐘之後，陶相步忍不住動了動嘴巴，他只覺夏無雙的嘴巴潤潤的，軟軟的，夏無雙眼睛瞪的老大，騰一下臉紅的像個煮熟的蝦子。

陶相步待反應過來後倏的一下起了身子。

夏無雙也推開屏風趕快爬起來，邊抹嘴邊道，“屏風我不要了！”

說完捂着臉跑開了。留下陶相步摸着自己的嘴巴呆呆的楞在原地。

夏無雙在葡萄藤下轉了一圈，覺得腦子裏和心裏都亂糟糟的，便去了秋一片房裏。

只見秋一片正在房裏整理包袱，見夏無雙來了道，“無雙，你來的正好，你落在這兒的衣服我幫你收拾了收拾，一會兒放到你房裏去。”

夏無雙瞧了一眼，果然是自己的幾件衣裳，坐到桌前托着腮悶悶道，“好。”

秋一片聽着夏無雙這麽沒精神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她兩眼。這時手上的包袱沒系好，啪嗒一聲掉出來一個包着東西的手帕。秋一片彎下腰準備撿起來，正巧手帕系的扣結散了開來，一些信箋從裏面散落了出來。

秋一片拿起一封，看着信箋上熟悉的字跡一怔。夏無雙聞得動靜回頭，見此情狀吓了一跳，她連忙跑過來慌慌張張準備将這些信箋收起來。

“慢着。”秋一片攔住夏無雙收拾信箋的手道，“這些信，從哪兒來的？”秋一片蹙起眉問着。

“小秋姐……我不是故意的……”夏無雙做錯了事一般看看秋一片的臉色道，“當初我從歡喜班出來找你，心想這些一定對你很重要，就将你和蔣公子互傳的信箋都帶了過來，沒想到……”夏無雙看了秋一片一眼小聲道，“沒想到小秋姐已經移情別戀，嫁給黑風寨總把頭秦大哥了……”

移情別戀？秋一片心裏一震，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和子淮成親，是有原因的……”秋一片道，她現在腦子裏也有些亂。

“總之別管什麽原因啦，”夏無雙一擺手，“小秋姐你當初願意留在黑風寨，就說明你心裏是喜歡秦大哥的，過去的就過去了嘛。”夏無雙安慰道。

“不是，我當初留在黑風寨也是有原因的。”秋一片皺眉喃喃道。

“原因不就是因為你愛上秦大哥了嘛！”夏無雙沒心沒肺的一擠眼。

“不是。”秋一片擡起頭對夏無雙道。

門外正準備敲門進屋的秦淮聽到這兒停下了擡起來的手。

“那是為什麽啊？當初我來叫你走你還不走。”夏無雙奇怪道。

秋一片沉默。

“哎呀小秋姐你就告訴我嘛！”好奇心旺盛的夏無雙搖着秋一片的手臂不說不休的問着，“你就說嘛小秋姐，難道你不把我當姐妹嗎？”夏無雙一癟嘴作勢要哭出來。

只見秋一片拿下夏無雙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嘆口氣理理頭發道，“當初，是想着為晏蔣兩家報仇才留在這兒的。”

“報仇？”夏無雙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你和蔣公子兩家被滅門，是黑風寨……是秦大哥幹的？”

秋一片點點頭，“當初是懷疑……”

不待秋一片說完，夏無雙又一拍腦袋道，“怪不得，我就說小秋姐明明都和蔣公子有婚約了，怎麽會轉眼就嫁給了別人，原來是有原因的！”夏無雙自顧自的填補起劇情來，“這麽說，你根本不愛秦大哥，嫁給他也只是為了複仇而已，簡直是忍辱負重卧薪嘗膽！”夏無雙說着，轉身對秋一片道，“簡直像個女俠客！小秋姐，是不是這樣？”

門外的秦淮聽到這些心內又驚又痛，聽到夏無雙這麽問，他緊緊握起了拳頭，掌心一層細汗。他屏住呼吸聽着，只聽秋一片一如既往清淡的聲音道，“大概是這樣。”

秦淮拳頭一松，閉上了眼睛。他不願再聽下去，怕知道更多不堪的真相，轉身離開了秋一片的房間。

只見秋一片拉過眉飛色舞的夏無雙坐下道，“也不全是這樣。一開始是那麽想的，可是現在好像不這麽想了。”

“嗯？什麽意思？”夏無雙問道，“你是說現在不想報仇了，還是說現在已經愛上秦大哥了？”夏無雙問的直白。

秋一片歪着頭想了想，難得坦誠道，“兩者都有吧。而且，晏蔣兩府的事情應該并不是黑風寨幹的。”

“我猜就不是！”夏無雙激動地說着，“陶氣和小黑小黃都說過，黑風寨就是劫富濟貧鋤強扶弱，不做不講江湖道義的事情。我覺得也是！”

秋一片撿起地上的信箋輕輕摸了摸，嘆口氣道，“也許你說的對，終究是我對不住蔣慈。”秋一片心裏仍是歉疚，“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說蔣公子啊？”夏無雙接話道，“之前不敢告訴你，其實……”夏無雙有些吞吞吐吐，一想話都說開了還怕啥，遂又道，“前些日子我跟陶氣偷偷下山，遇着歡喜班的三兩了，她說蔣慈後來回了歡喜班，身體也比以前好些了，只是他見你已不在，便又離開了。小秋姐，你也別太擔心了。”

“他回過歡喜班了？”秋一片聞言心裏稍稍松了口氣，沒出事就好。

秋一片回頭看看床上縫制了一半的錦棉抄手，不由得想起了秦淮。她輕輕抿起嘴角，等有機會跟蔣慈見了面，一定将自己的心境跟他說清楚，好好道歉，然後解除婚約。

晚上，夜風輕拂。

夏無雙披着衣裳偷偷摸摸從房間跑出來，到後院葡萄藤不遠處的草地上，拿出火折子将手裏的一疊信箋點着燒了。待信箋快被燒完時，一陣涼風吹過，葡萄藤沙沙作響。夏無雙打個寒噤裹緊了袍子，抄着手又回了房間。既然小秋姐與蔣慈的事情已成為過往了，這些信箋留着也是個隐患。一向粗線條的夏無雙難得想的細致，遂趁晚上大家都睡下了溜出來将信箋悄悄燒掉。只是她沒注意到，依然濃密深綠的葡萄藤後面，倚靠着一個沉默的身影，黑色的袍子幾欲與夜色融為一體。

夏無雙走後，秦淮從葡萄藤後面出來踩滅了草叢裏的火苗。

他拾起未燒完的一角紙片借着月色看着，上面用遒勁有力的字體寫着零散的一句話，“……與你西窗共剪燭。”

不是秋一片的字跡，想必是那個姓蔣的男人寫的了。秦淮捏緊了手裏的紙片，他想起以前秋一片說過的，她最喜歡義山的一句詩“何當共剪西窗燭”。

是因為這個男人嗎？是要和這個男人共剪西窗燭嗎？秦淮捏碎了手裏的紙片，一甩黑袍子拂袖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秦淮的房門被人敲的咚咚作響。

“何事？”秦淮開了門冷着臉問道。

小黑小黃見總把頭沉着臉，兩個好大的黑眼圈，一臉不悅的樣子心裏有點忐忑，但還是壯着膽子說道，“總把頭，紅哥不見了！”

“對，之前弟兄們一起去青雲谷抓萬浮塵，他說看到一個白色人影，然後就去追，就從那一直就沒回來！”

“是啊，弟兄們還以為他遇害了，可是後來那萬浮塵直接來了黑風寨，他被抓到後咱們又去青雲谷搜了兩遍山，除了一些霸王山的死殘人員，再未搜出別人！”

“紅哥這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啊！”

“太奇怪了，這青雲谷一向秀美，又無大型野獸出沒，也不可能是野獸被吃了呀！”

“呸呸呸，你淨胡說，不管是黑風寨還是霸王山，被那萬浮塵害死的弟兄屍體沒一個失蹤的，怎麽可能就紅哥被野獸吃了呢！”

“我這不是猜測嘛！”

“你們是說雲紅一直未找到？”秦淮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對對對！”小黑小黃點着頭，一臉擔憂。

“不知道紅哥是不是之前被那萬浮塵抓走藏起來了！”

“有可能！不然怎麽會找不到呢？”

“你二人先下去吧，叫馮在……”秦淮想說叫馮在帶着一些弟兄去霸王山問問，但轉念一想垂下清冷的眸子道，“我親自去趟霸王山。”

在這兒待着，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秋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秦淮（臭臉）：......什麽時候讓我和媳婦兒圓房？

作者（捂臉）：...那...那為娘的明天給你制造個機會，成不成的就看你小子寄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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