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過招墨玉

“柳玉先生,少主的毒不是一個月才發作一次嗎?可如今不過半月時間”青翎冷然的目光看像灰袍男子,語氣稍顯尖銳,看樣子是對其不滿了。

聞言,柳玉也不計較,而是看着宮雲夙淡淡回道;“原本是一月發作一次,如今這般的确讓人措手不及,這也預示雲夙的時間不多了。”

“還有多少時日?”

宮雲夙淡然的聲音傳來,其姿态完全沒有将這身毒放在心上,他只關心他的時間。

“不過二十”略微沉眸,柳玉吐出一個殘忍的現實。

青翎與清流大驚,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宮雲夙,絲絲酸澀湧入。

不過二十,少主今年十九,那豈不是還有一年的壽命。

“一年,足夠了”清冽如泉的聲音透着絲絲傲然

相對于青翎與清流的震驚和不甘,宮雲夙顯得完全不在意,好似說命不久矣的人并非是他一般。

大殿陷入一陣沉默,每個人思緒萬千。

“少主,青絲姑娘還在外面等着,您看?”

一名黑衣人出現在殿內,打破了一室寂靜。

“青翎,送她回去”宮雲夙只沉默了片刻便對青翎冷聲吩咐道。

後者領命而去。

唯一的光亮沒入地平線,橘黃的燈火籠罩一地。

“少主已無恙,姑娘請回吧”

青翎出門便看見離歌滿眼擔憂與期待地望着自己,心裏頓時無奈搖頭,全身溢滿無力感。

“雲夙哥哥他,不願意見我嗎?”一聽青翎的話,離歌略顯落寞。

在青翎的陪同下,離歌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青竹小苑’。

宮雲夙站在大殿門口,銀光傾洩,一派淡然若仙。

“為何不為她尋一處安然之地,而要将她留在身邊呢?”

柳玉從身後走到他邊上,與其并肩而立,似嘆息般出聲。

後者聞言,目光飄向遠處不知名的方向,并未回答他的話。

他知道柳玉指的是離歌,但是他沒辦法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何為安全之地。

身處亂世,要尋求安然之所,談何容易?但也許,除了他的身邊,都是安然之處吧。

自從那日,宮雲夙毒發後,一連三日,離歌都未曾再見到他。

青翎說,少主身體抱恙,不方便見她。

不知道是不是離歌多心,她總覺得是宮雲夙在故意避開她,心情甚是煩擾。

就這樣,在離歌煩躁的心情下,過了三日。

“離歌姑娘,少主有請”

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在離歌懷着讓宮雲夙多休息的心态下,堅持幾日不去煩她,雖然不可能有機會,但她就是覺得現在是前路一片光明啊。

懷揣着忐忑的心情來到‘離水之心’,離歌一眼便看見那大殿之外,白玉石旁撫琴的人。

一襲素銀,仿若雲層薄霧下的月光,泛着無邊的素然與清輝,溫婉而又疏離。

烏發半挽,絲絲銀灰顯得那樣耀眼刺目,離歌看着他那增多的銀發,自心底冒出些微苦澀,淡淡地疼。

恍若月下之神般的男子,似是感受到離歌過于炙熱的目光,停下撫琴的動作,鳳眸挑起,看向紛落的楊花下火紅的身影,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劃過異樣,看不真切。

“過來”

他向她招了招手,如月般神秘朦胧的俊臉上似乎含着半似笑意,令離歌心神一陣蕩漾。

在他的注視下,離歌蓮步輕移,站到‘鳳羽冰琴’前面,埋頭注視着他,似乎想将他雲淡風輕下的痛苦看清。

“你的內力是因何而來的?”

淡漠如斯的聲音傳來,拉回了離歌飄飛的思緒。

“我七歲那年生過一場大病,是我的師父為了救我,将他自身的內力都給了我”離歌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些微哀涼,想來是對于此事的難以釋懷。

“你的音攻可有繼續練?”

心知離歌心情尚且低落,宮雲夙便撇開不談,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有的”聞言,離歌愣了幾許,才吶吶點頭應聲,許是跟不上他的節奏。

“那今日便讓本少主見識見識你的本事如何?”他的聲音淡淡地,眸色也是淡淡地,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但對于離歌來說,只要是他的要求,她便不會拒絕,當即點頭應下。

見她答應,宮雲夙不急不緩站起身來讓到一旁,示意她坐到琴後邊。

一道銀灰色劃過,宮雲夙手臂一揚,無數飄落的楊花如有生命般飄向同一個地點。

雪白的楊花在聚在一起,形成一塊圓形花筒。

宮雲夙揚手一揮,行雲流水間,楊花筒飛向半空,瞬間炸開。

片片楊花飛落,猶如仙子即将跌入凡塵般,美不可言。

在離歌驚喜的目光中,數十道黑影閃過,置身于白雪中的黑衣人瞬間變的刺目極了。

離歌不解地看向一身風華的人,後者鳳目輕揚,開口道“這些人是本少主手下的高手,今日你便與他們較量一番,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青絲姑娘,得罪了”

數十名黑衣人一同抱拳開口,氣勢如虹,聲震山河,他們身上不自覺散發出的冷意叫人不禁發寒。

在離歌還未做出反應之前,黑衣人同時出手,手中長劍帶着喧嚣的氣勢攻向高處的離歌。

見狀,離歌迅速出手撫琴,素手輕揚,如玉的手指在琴弦上飛速彈奏。

猝不急防的出手讓離歌措手不及,只來得及豎起堅硬的保護城,防止被劍氣所傷。

黑衣人時刻與離歌保持着十裏的距離,手中長劍不斷飛舞,不給離歌任何反攻的機會。

半柱香的時間,離歌便已香汗淋漓,絕美的臉沉着淡定,但其間的慌亂根本逃不過宮雲夙的利眼,眉頭微蹙,薄唇禁抿,不知其所想。

劍氣越來越強,而琴音越來越弱,很顯然,離歌就快撐不住了。

也難怪,以離歌現在的武功,與‘墨玉’的人相對抗,若是只有幾個人,或許還能厮殺一二,但是在修為上的明顯差距,讓離歌分外吃力。

咬了咬牙,離歌吹動更深層的內力,與其對抗,明明知道,她現在還不足以掌握更深的內力,也許她會受傷,但她不想輸的太慘,她不想讓他失望。

琴音剛拔高一籌,離歌便感覺到身後一熱,柔夷被一雙修長的大手覆蓋。

在離歌驚詫的目光中,宮雲夙在他身旁落座,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劃拉。

明明他的撫琴動作很慢,可偏偏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與冷冽。

有了宮雲夙的幫忙,離歌的氣勢瞬間拔高,在宮雲夙的手下,化被動為主攻,化劣勢為強勢。

“音攻最忌遲緩,最好能先發治人,若你一味處于被動的抵擋,那即便你有再高深的內力也會慘敗”他的聲音有點冷,離歌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自己動用深層內力欲反傷自己而不高興,心裏有些雀躍,亦有些膽怯,因此兀自閉嘴不發一言。

琴聲蓋過冷冽的劍氣,片片冰晶劃過黑衣人的皮膚,幾乎每個人都見了血。

“多謝少主手下留情”

滿園的冰雪也無法消融黑衣人們內心的激蕩,早就知道少主的武功深不可測,今日得以一間,即使受了傷,但衆人的內心無一不是振奮的。

所以‘紫羽墨玉’至始至終都忠于宮雲夙不是沒有道理的,不是因為他們是宮雲夙所建,僅僅只是對于強者的臣服,只要是宮雲夙的命令,從來不會有人發出質疑,他們只會聽命行事,不是他們沒有情感,而是他們的感情只對那一人付出,不求回報。

離歌從震撼中回過神時,黑衣人早已在宮雲夙的命令下消失無蹤。

“今日可有所獲?”

他的聲色依舊淡淡的,好似剛才語氣冰冷的人并沒有出現過一般。

吶吶地點了點頭,離歌內心依舊激蕩不已,方才那氣若山河的音刃,勢如破竹般游走在那些黑衣人中間,僅僅只是一把琴便能發揮如此大的作用,僅僅是因為操琴之人。

“音攻在于攻,而不在于擋,即使不能先發制人,也要不急一切代價,做操刀之人”見離歌神游,宮雲夙也不生氣,依舊淡然為她解釋,教她要領。

“雲夙哥哥,我……”

“少主,沫兒小姐回來了”

離歌正想說點什麽,表示她懂了,卻被突然出現的青翎打斷。

“知道了”宮雲夙應了一聲便起身緩步往外行去。

手上的溫熱離去,離歌才發現方才他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心中不由竊喜,但一想到青翎所說的沫兒小姐,秀眉便輕輕蹙起,當下二話不說便跟上宮雲夙的腳步,一如既往地揪着他的袖袍而行。

來到‘夜水嶺’的大門口,便見一頂稍顯低調的轎子矗立在門口,一只素手掀開轎簾,丫鬟先行跳下車,扶着安沫兒下轎。

離歌呼吸一窒,好一副秋香花月貌,如玉的肌膚,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朱,一雙秋波翦水眸,流轉間,顧盼生輝。

“少主”溫柔的呼喚,似愛戀又似畏懼,明明是小姐之尊,卻又與其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不清不淡。

“回來了便好”

簡短的五個字卻在離歌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從來沒有聽見過他這麽溫柔地對別人說話,有的只是淡漠清淺,可如今,他這麽溫柔地對眼前這個溫婉大方的女人說話,即使表情依舊平靜無波,說不吃醋是假的,但是她沒有資格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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