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少主之謎

“青絲姐姐”

很小心翼翼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離歌轉頭去看,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在門口鬼頭鬼腦地向她招手。

“牛牛,你怎麽來了?”牛牛是李嬸兒家的小兒子,今年八歲,但身形還尚小,被曬得黑乎乎的臉蛋正泛着奕奕的光彩。

“青絲姐姐,公子他是不是生你的氣了?”小家夥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瞅了瞅宮雲夙的房門。

“是啊,牛牛有辦法哄他開心嗎?”離歌捏了捏小朋友滑滑的臉蛋,笑得無比親切。

“姐姐放心吧,公子他不會真生氣的,以前我不小心摔碎了公子的瓷骨,他也沒有生氣,我娘說,那個瓷骨是公子的娘留給他唯一的遺物呢。”

瓷骨,應該是玉瓷制的骨器,能修吧。

“哦?以前牛牛經常來這裏嗎?”可是她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天,除了第一日見牛牛來過以外便沒見人,今天應該也是被琴笛聲吸引過來的。

“是啊,以前公子也會一個人來這裏住,牛牛每天都會陪着公子,我娘說,公子很孤獨,讓牛牛多陪陪他。”稚嫩的臉上滿是認真,離歌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但那句‘公子很孤獨’還是刺痛了她的心。

“那牛牛最近怎麽沒有來陪公子了呢?”離歌忍不住再捏了捏他的臉蛋。

“我娘說了,公子有媳婦了,就不用牛牛陪了,青絲姐姐,你一定要一直陪着公子,好嗎?”他問得極為認真,又有些希冀,更多的還是祈求。

她不知道雲夙哥哥曾經發生過什麽,但在以後的日子裏,不管發生什麽,她都一定不會離開他。

“好”

這不光是對牛牛的承諾,也是對自己內心的認定與執着。

窗外一縷陽光透過窗戶,射在如玉的俊顏上,鳳目微眯,透露出些微悔,些微恨,還有,些微懷念。

宮雲夙盯着手上玉白的瓷骨,是一朵楊花形的,不過是兩塊拼到一起的,中間的裂縫極為醒目。

昔年,楊花紛落,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為了殉夫,留下一個不足四歲的稚子。

離歌進屋的時候,宮雲夙還在對着瓷骨出神,眼底的悲恸,直直映入眼簾。

離歌的心也忍不住抽痛。

她上前坐到宮雲夙對面,伸手捧着他的手,喚道:“雲夙哥哥”。

宮雲夙反射性的收回手,也收起眼底的情緒,又變回了雲淡風輕的模樣。

離歌知道他是聽到了牛牛和自己的對話,才勾起了他傷心的往事。

“雲夙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淡淡的聲音,聽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妥,但離歌就是知道他心裏很難受,自己也跟着難受起來,不光是因為宮雲夙傷心,也因為他的隐瞞,很顯然,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不能對她打開心扉。

梅雨鎮一片和諧美滿,梓辛早已外站不斷,雖然納蘭賢越憑着卓越的才能短時間內掃清了朝堂,但各小國聯軍襲擊,梓辛還是受了不小得損失。

流雲和大岐也是一片硝煙彌漫,流雲磐谷城,兩軍交戰,血色彌漫,不休不止。

“殿下,清流公子求見”

“快請”

錦葉邵早就累的不行了,這如今救兵總算來了,他的聲音也不由得輕快了許多。

“怎麽樣?雲夙是不是說可以不用打了”清流進門還來不及說話,錦葉邵便一臉興奮地抓住他。

抽了抽嘴角,清流朝他投去一個同情的目光,“少主說,要讓大岐在一月內退兵”。

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沒有來,見錦葉邵一臉認真的摸着下巴思考的模樣,清流多少有些失望。

“一個月,時間會不會有點多了,我可以讓大岐十日內退兵?”錦葉邵煞有其事地對清流道。

“啊?”清流砸舌,這位錦少爺什麽時候變的這麽有勇有謀了?

“可是,少主的意思是要在武力上取勝”清流好心地提醒,雖然不知道錦大少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但他還是得說清楚,免得到時候懲罰連坐。

“要什麽武力啊?要智取,本公子這是替你家少主争取時間。”酷酷的臉上一臉不以為意。

清流默默流淚三秒。

很快,流雲的城牆上便挂起了高高的免戰牌。

還傳出消息,流雲要與大岐休戰,送邀月公主前往和親,與大岐休百年之好。

邀月公主是流雲當今皇上最小的女兒,芳齡也不過二九年華,連錦葉邵也得尊稱一聲皇姑姑的人,在流雲的地位絕對不低。

這個消息一傳出,天下皆嘩然,而大岐都還來不及做出回應,流雲國的皇太孫已經親自護送公主前往大岐了,讓大岐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皇太孫親送,已經是極大的面子,大岐自然也不能落人口舌,大岐皇上命瑞王在磐谷關親迎。

“雲夙哥哥,錦葉邵要去大岐了”

離歌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傳達給了宮雲夙。

不過看宮雲夙一副了然的表情,應該是早就知道了。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離歌身後,離歌的小心髒被吓得一顫一顫的。

“墨言,傳信給清流,讓他暫時守在流雲練兵,另外告訴墨語,讓他帶着柳玉去大岐與青翎和沫兒彙合,不日本少主會親自前往大岐。”宮雲夙沒有理會離歌驚詫的模樣,對黑衣人吩咐道。

“是”黑衣人應聲消失。

離歌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小心翼翼地對宮雲夙道:“雲夙哥哥,那個人什麽時候來的?”她怎麽一直沒見過?

“他一直都守在梅雨鎮”梅雨鎮居住的全是他的在乎的人,所以必須有強有力的人守護在這兒。

“啊?”離歌砸舌,難道這麽多天,她的周圍一直有眼睛?離歌緊張兮兮地四處瞅了瞅,不會洗澡的時候被偷窺了吧?

“放心,他們只待在院子外面”看出離歌的想法,宮雲夙無奈地搖了搖頭,解釋道。

“哦,哦,對了,雲夙哥哥,你要去大岐嗎?”

“嗯”淡淡的一個嗯字,雖然輕不可聞,卻堅定異常,似有什麽東西就要浮出水面。

夜間,淡淡的月光映照在美麗的小鎮上,一片寧靜祥和。

離歌手裏拿着一塊瓷骨搗鼓着,一會兒拼拼湊湊,一會兒又敲敲打打的。

這是她前幾日從宮雲夙的房間偷出來的,她去小鎮上買了些粘膠回來,想要修好它。

以前離歌便老是打破離惜陌的寶貝,為了不被挨罵,她每次都悄悄幫他粘好,從來沒被發現過,又或許是離惜陌沒有注意,總之每次她都能躲過去。

那日見了瓷骨,見只碎成了兩塊,便想着能修好。

離歌将一串紫色流蘇挂在瓷骨楊花底端的小洞上,想來是挂脖子上的,不過以宮雲夙的性格定然不會,所以還是挂點其它的比較實際。

滿意的看了看手上的瓷骨,離歌喜滋滋地拿着東西出了門。

在院子後面找到他的時候,他正獨自一人站在湖邊,看着水中殘月的倒影。

銀色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幾乎與月光融為一體。

修長的背影略顯孤寂,舞動的衣袍翩翩欲飛。

離歌突然産生一種錯覺,似乎下一秒,他便要與月光一同離去。

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許多,幾乎要跑了起來,離歌不做多想,從身後抱住宮雲夙精瘦的腰,她想要挽留他,不要走……

宮雲夙早就知道後面有人,不過他知道是誰,便沒有轉身,但着實沒想到,離歌會突然抱住自己,一時間也不知道做何反應。

兩人便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兒,離歌的聲音才從背後傳來,有些悶悶的,“雲夙哥哥,不要走,不要離開離歌”。

他想,他大概知道離歌想要表達什麽了。

他輕輕拉開離歌的手轉過身去,面對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道“我不會走的”

“嗯”

離歌悶悶地應了一聲,又緊緊摟住他的腰,将頭埋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漸漸平靜下來。

宮雲夙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背。

“雲夙哥哥,這個是你的瓷骨,我幫你修好了”突然想起正事,離歌趕緊将手裏的瓷骨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

宮雲夙的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他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事實上,他早就發現瓷骨不見了,知道是離歌拿走了,只是他以為她只是覺得瓷骨好看,拿去把玩的,完全沒想到,她會把瓷骨修好,雖然不及原來的完美無瑕,但心裏還是說不出什麽感覺,有些感動吧,又有些抗拒。

他淡漠地接過瓷骨,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瞥見瓷骨上的流蘇,他的手不由頓了頓。

“雲夙哥哥,可以告訴我這個瓷骨的故事嗎?”離歌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就像受驚的小鹿般,生怕惹惱了宮雲夙。

沉吟半箱,在離歌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宮雲夙開口了。

“這枚瓷骨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十六年前,家族被滅,我娘幸免于難,但我娘承受不了我爹的死,在我面前自盡了,這個瓷骨是警示,是要我時刻記住仇恨的警示。”

他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簡短的幾句話仿佛說了一個世紀般長。

離歌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句話,但其中的血腥又豈是一個三歲幼童能承受的。

……

‘離水之心’,原來是水抛棄了心,孩子好比是母親的心,水便是母親,用她的生源撫育着易碎的心,可是那水最終還是流向了大海,抛棄了心。

“仇人是大岐皇嗎?”其實這只是她的猜測,根據近日來宮雲夙的動作安排。

“不,是大岐和梓辛”

離歌的震撼已經不足以用言語來形容了,到底是多麽龐大的一個家族,需要兩國力量一同消滅,是因為忌憚嗎?那之前他對梓辛下手也是為了報仇?可是刺客明明不是宮雲夙派的啊,難道是慕容遠?

“我本姓玉”短短四個字,卻道明了所有真相。

玉氏家族是天下第一大族,包攬了大岐、流雲、梓辛及各小國的商業市場,玉家的勢力之大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商業,朝堂,影衛,每一樣都足以讓人膽顫。

十六年前,玉家被連根拔起,所有人都以為玉家滅了,便不再提起,卻不想留下了宮雲夙,難怪北域的人稱他少主,不是因為北域,而是玉家的少主。

“你不怕我洩露出去嗎?”這句是離歌最想知道的,在他的心裏,她到底是什麽地位?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離歌瞪大了眼,他說,他相信自己?說不上是震驚還是欣喜,總之甜蜜已經悄悄湧上了心頭。

“雲夙哥哥,以後有我陪着你,絕對不會離開你。”

從今以後,天涯海角,黃泉碧落,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無論是青藤田野,還是硝煙戰場,我都陪着你,絕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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