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唯一的觀衆

柏明庭和春時相處的很好，作為合作關系的他們已經形成了某種特殊的默契，這是在和他們見了面之後譚海譯在心裏總結出來的，他不會說什麽，更不會特別去評價，只是看着春時通透的目光與她半真半假的表現，深刻體會到了紙上談來終覺淺這句話。

她出乎他的意料，可這一點在目前看來未必是壞事，至于說以後，譚海譯覺得這時候還沒必要想那麽遠，現在還是各取所需，而春時也完成的很出色。

作為雇傭方，他們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那天之後春時和柏明庭有幾天沒有聯系，柏明庭去了s市，走之前給春時打了電話，大概交代了一下自己會在哪天回來，他的意思是中間這幾天春時可以自由支配時間，沒想到春時很入戲：“好的親愛的，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想你的。”

柏明庭臉皮不夠厚，一時不知該如何配合，換來春時的哈哈大笑，終于正經了一些：“知道了老板，這幾天我休假。”

“嗯，那……再聯系。”被調戲的乖小孩兒幾乎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春時的笑意就怎麽也落不下去了，甚至還看了看已經暗掉的手機，腦海中自然而然出現了柏明庭白白淨淨，斯文俊秀的臉。

那幾天春時也沒做什麽，要說最大的事，就是她終于掌握了貓窩的制作方式，順便還給自己加大難度，想給貓窩再增添點色彩，就又上網買了十字繡，回來繼續苦心鑽研。

還沒等她練的如何，柏明庭就回來了，時間似乎總是這樣，可以分出無數的分支，給予每個人不同的經歷和故事，等春時和柏明庭這兩條分支再次有了交彙的時候，春時第二次見到了柏老爺子。

準确點來說并不是巧合，柏老爺子就是特意來的，在柏明庭的辦公室裏，平靜的表面被撕開一道口子，惡語相向成了那天的主題。

他坐在柏明庭的位置上，似乎要以此來彰顯他永遠都擁有主導權的身份，目光深沉，語氣譏諷：“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和你扯上關系就是在給我們家族蒙羞，你是怎麽一路睡上來的，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這段時間春時和柏明庭的相處傳到柏老爺子耳朵裏，改變了他原本的判斷，至少是絕大部分，觀念也就不一樣了，他說了很多很多難聽的話，以此來羞辱春時，最好能讓她知難而退。

“爺爺就算您是長輩您也不可以這樣說我的女朋友，很不禮貌，而且她不是那樣的人，那只是您非常片面的看法并不非真相。”相比起柏老爺子，柏明庭的認真和正直讓春時在心裏泛起一點笑意，沒有任何負面的，反而覺得難得。

這樣的一家人，還真的是很不一樣。

“你被美色蒙蔽了眼睛，根本失去理智了！”柏老爺子很生氣，而他生氣的後果除了繼續言語侮辱春時之外，便是老套的警告，動動手指就能讓她失去一切的那種，春時保持了她今天從頭到尾的态度，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做一朵無辜的白蓮花一聲不吭，這很容易，真的是一點都不難。

她演的輕松，但柏明庭心懷愧疚：“對不起，讓你無端端的要聽這些。”

在柏老爺子走後柏明庭的道歉來的很快，他專注的看着春時，目光中都是毫不做假的歉意，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做的無所适從，春時看得清，只恹恹的說了一句：“沒關系，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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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戲瘾發作，玩笑多過內容，但柏明庭當真了，春時便靈機一動，主動給自己謀福利：“那要不然，老板你想補償我的話就給我發個紅包吧？“

在劇組如果那天有挨打或者被殺的戲份，都會給發紅包做補償也讨個彩頭，被罵了這麽久春時覺得自己今天也算小小的犧牲奉獻，心裏的算盤就再次噼裏啪啦的響了起來，

“好。”柏明庭想也沒想的就答應，春時就高興了：“謝謝老板！老板你果然最大方了。”

她是真的開心，燦爛的笑容和眼睛裏的光芒一起熠熠生輝，和剛剛在柏老爺子面前那副委屈又可憐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柏明庭笑了笑，然後便又收斂了回去。

這是一場戲，一場可以在結束之後發紅包讨彩頭的戲，可柏明庭知道這裏面的真實是他的無奈和軟弱。

在他的爺爺肆無忌憚侮辱他的女友時，他的反抗被輕而易舉的忽視，柏老爺子理所當然的淩駕于他的意願之上，他慶幸這一切都是假的，但同時也悲哀于，這一切必須是假的。

可他現在又必須忍耐，收斂所有的鋒芒與棱角，用這場戲來遮掩他的真實目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能成功，但總歸是要繼續下去的。

第二天上午春時的賬戶中就多了一筆六位數的轉賬，看到信息的時候春時直接就從床上蹦了起來，她想到了柏明庭會很大方，但沒想到會這麽大方，高興的在家裏轉了一圈之後，拿起手機給柏明庭發信息：【謝謝老板！！！老板你在工作嗎？】

柏明庭當時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看財務報告，收到信息就回了一條過去：【是在工作，收到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發信息交流，春時莫名的覺得挺有意思：【收到了收到了，老板果然說到做到，老板是個好老板。】

春時覺得這一次柏明庭應該不會回了，可沒多久手機就傳來提示，她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兩個字：【謝謝。】

那點笑意被無限放大，春時看着短信想着柏明庭認認真真打出這兩個字的樣子，嘴角便始終揚着，想了想，快速的又打了一行：【不客氣，我就不打擾老板工作了，老板別太辛苦，有空就過來喝湯。】

她知道前一陣子柏明庭那麽頻繁的和她見面是為了演給身邊的韓助理看，春時也努力配合了，然後才有柏老爺子昨天的那番奚落和威脅，因為他終于相信了他原本根本不相信的事。

可這并不代表春時的任務就完成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至于到底要到什麽地步，只有柏明庭說了算。

這些事春時僅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就轉而繼續她的十字繡事業了，通過不懈的努力她終于摸到一點門道，并且成功體會到了樂趣，在專心做這件事的時候，她能心無旁骛，完全不去思考其他，也算是很不容易的。

而另一邊的柏明庭在看完春時的最後一條信息之後算是和她不約而同的露出點笑容，這幾條信息下來也算是稍微緩和了一下緊繃的神經，他端起旁邊的杯子又喝了口水，放松的心情還沒完全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就這麽随意的大致看了看，卻突然皺了眉。

有些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一些數字都不是很大的開銷上，柏明庭察覺到了些不對勁的地方，因為都是瑣碎細節，可能不太容易被發現，可他看到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只因為這一點點的誘因，讓柏明庭開始有針對性的檢視起來，然後發現的問題就越來越多了。

之後的一個星期柏明庭一直在調查這件事，順藤摸瓜的收集到了很多資料，都是有關公司裏一個老元級別的高層，中飽私囊這種事在柏明庭這裏沒別的好說，可他不能保證他的爺爺也一樣如此，所以他選擇将這件事直接公布出來，在所有人還都沒有準備的之前。

有些事情就壓根兒不能見光，這樣一來那個高層是說什麽也留不得了，柏明庭不過是做了一件應該做也必須做的事，可他的爺爺知道，柏明庭就是故意的。

他想到了他可能會保人，就故意擴大影響，讓他沒辦法私下處理，如果這件事被他提前知曉，他一定不會讓柏明庭這樣做，至少也要給自己的老夥計留點面子。

柏明庭現在的做法，不光是辭退了一個高層，也是駁了他的面子，所以柏老爺子很生氣。

他把柏明庭叫了回去，爺孫兩的博弈從公司開始，柏老爺子甚至說了如果柏明庭再不經過他的同意就作出決策，他可能要考慮以後将公司交給更适合的人去打理。

這話他還是第一次說，但柏明庭并沒有表現出吃驚，他只是默默看了自己的爺爺一眼，多半都是沉默。

其實柏老爺子并不喜歡他這樣的性格，覺得他執拗，覺得他不夠圓融，今天在氣頭上，就更是看不過眼：“你遠不如你父親，你父親就很讓我失望，你更是如此。”

柏明庭難得眉頭狠皺，連目光都是尖銳的，隔着鏡片依舊明顯，只是柏老爺子沒有去看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不滿之中。

這個夜晚柏明庭留宿在大宅，太晚了，如果再離開回自己在市區的公寓會顯得說不過去，可他感覺壓抑，也可能是昨天下了雨的關系，連空氣都是潮濕的，他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突然想說點什麽，找個人，他想來想去，想到了那天上午和春時發的那些信息，手機在手裏轉了幾個來回，到底還是沒做什麽，正打算回到屋內，神奇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他的手機響了，是一條信息，正是春時發來的：【老板明天晚上要不要來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