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有你陪我

從接吻開始，但沒有從接吻結束，柏明庭努力壓抑的，那些在他爺爺面前，在家族其他人面前，甚至是在心底裏的他父親面前，都不曾表現過的躁動，都在這一刻傾巢而出。

他并不想，春時是他最不想去傷害的人，可他控制不住，好像已經忍了太久近乎滿載後終于找到一個出口，能被包容，被理解，而春時也确實是這樣做的，她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适，看着柏明庭的眼神中從頭到尾都是幾乎從未有過的溫柔，她沒說話，他們從頭到尾的沉默，可她所有的肢體語言都在說着，沒關系，真的沒關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并不算勉強，無論是充滿侵略的，還是負面的，消極的，掙紮的，仿佛只要是柏明庭的，春時就統統接受，甚至甘之如饴。

體力消耗的很快，最後柏明庭睡着了，他把春時牢牢的摟在懷裏，在那一刻他似乎終于放下了什麽，那些一直背負着的。

成功近在咫尺，他為之努力了太久，可等他真的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原來他的腳步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遲疑，在他看到柏老爺子蒼老虛弱的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柏明庭不是沒有觸動。

是有過美好的，柏明庭記得小時候他第一次拿到獎狀，柏老爺子也像所有的爺爺一樣，笑得開懷的對他說，我孫子真棒，也會在他不小心摔倒，膝蓋上鮮血直流的時候心疼的說不疼了不疼了，上點藥很快就不疼了。

這些柏明庭都記得，他都不曾忘記，但他也同樣沒辦法忘掉，那些缺少的部分，并不是他拿到這一切就能填補的，他的母親永遠都沒有得到認可，後來柏老爺子甚至不允許她踏進柏家大宅半步，他父親的遺憾也依舊留在那裏，那些争吵的聲音哪怕時隔多年也依舊能被回憶，就像是一個久久不散的回響，內容已經不再重要，唯獨情緒是可以被一次次想起的，烙印在了童年時光中，如影子一般如影随形。

這兩種不同的情緒拉扯着柏明庭，企圖将他四分五裂，但在這一刻柏明庭決定放下，才能擺脫彷徨去和自己和解，去和那些哪怕一切塵埃落定後也依舊沒能圓滿的缺失和解，去和必須與自己爺爺站在對立面甚至不惜把對方氣病的愧疚和解。

他睡的很沉，所以并不知道原本被他抱在懷裏的人在他入睡之後，反過來摟住了他，輕輕将他哪怕在睡夢中也依舊緊鎖的眉頭撥平，然後在一片稀薄的朝陽中，将吻落在他的額頭：“睡吧，親愛的。”

那是讓春時自己都意外的，被愛意盈滿的輕與柔，也是都不需要刻意就自然而然存在的，接納與包容。

到了第二天就反了過來，柏明庭醒的時候春時還在睡，于是他做了和昨天晚上的春時一摸一樣的事，在一片朝陽中親吻懷裏的人，只是現在比起幾個小時之前要更為明亮許多。

之後柏明庭起身想去洗個澡，可他才剛下床，春時就醒了，她模模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緊接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倒三角的後背。

柏明庭斯斯文文時刻都透着一股溫和，可他并非幹癟的贏弱，反而是線條流暢肌理分明的，一層薄薄的肌肉緊實而不會過分張揚，蘊含着被遮蓋的生命力與爆發力，和他這個人很像，可以隐忍但絕不軟弱。

“我把你吵醒了？”柏明庭有點抱歉，也不去洗手間了，又轉回來走到了春時這一邊，看着她剛剛醒過來的惺忪睡眼，眼神中都是愛意在無聲流淌着。

“也該起床了。”春時無所謂的回答，順便把手伸過去在柏明庭近在咫尺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手感極好，恰到好處的合适。

其實剛認識的時候春時都沒想到柏明庭會是這樣的身材，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來，只以為是單純的瘦弱，她也問了，柏明庭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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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專門去學習過散打，在美國的時候，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純實戰類型的，訓練方式異常殘酷，現在他的腰側還有因為訓練而留下的疤痕。

“美國治安那麽差嗎？”當時春時半真半假的問了一句，柏明庭的眉眼柔和，嘴角的弧度也一樣：“算是吧。”

他沒多說，春時也不再多問，這種模式似乎一直都存在于他們的相處中，彼此都并非刻意，今天也一樣，在吃飯早飯的時候柏明庭對春時囑咐了一句：“最近盡量不要出門。”

“嗯，最近确實有點冷。”他沒說為什麽，并不多做解釋，而春時也就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很配合的點頭，并且乖乖照做。

其實春時有察覺，樓下那家兩個月之前搬來了新的住戶，但什麽家具行李都沒有，春時偶然遇見過一次柏明庭的助理，可對方不是來找她的，而是去了她家樓下，說是巧合未免牽強，再加上前段時間春時只要出門都會發現身後墜着個人，那人曾經在柏明庭身邊出現過，兩件事加在一起，足夠春時推測出一二。

可她裝作一無所知，任其跟着自己進進出出，甚至在她家門口安裝了攝像頭。

新聞上什麽都看不到，沒有一星半點的痕跡可以被窺探，春時查過，她沒有問柏明庭卻在網絡上尋找他的痕跡，當結果是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春時并沒有失望或者氣餒，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氣的，甚至是驕傲的。

這變相證明了柏明庭的能力，不需要大張旗鼓而是不動聲色的達到目的，春時從未懷疑過他會成功，柏明庭那麽厲害，在春時看來成功是理所當然的。

大約是最近真的空閑的關系，春時有時候會想起他們剛認識，還需要在韓助理面前刻意演戲的時候，春時去柏明庭的辦公室等他下班，看到了他在工作時的樣子，認真專注，果斷堅決，那個溫和善良的人的另一面，有反差，但也絲毫不違和，他可以柔軟的面對這個世界，但同時在他自己的領域裏不容置疑着，這并不矛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以前不熟悉的時候不了解，在她看來柏明庭就是個閃着金邊兒的大少爺，可這個大少爺需要她，冷眼旁觀去看他們之間的合作更顯荒唐，連帶着需要這一切的人生又怎麽可能順風順水。

那時候春時就知道了，世人皆凡人，接着她又知道了，柏明庭背後的沉重與堅持，和他同樣滿布荊棘的來路。

可他并不尖銳，從頭到尾，哪怕在認識了很久很久之後，春時會發現他還是被留下了一些痕跡，不善社交，不習慣和人身體接觸，可他純粹真誠，珍貴的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她不相信，卻一次又一次的被反駁着，她的那些陰暗，在柏明庭幹淨的目光下，無處安放。

後來就變了，她不得不放下一些什麽又拿起一些，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春時不是沒有選擇，哪怕全世界都給她打上一條不被接受的條碼，她也不是沒有選擇，不去選擇也是一種選擇，可春時在那個時候選擇了柏明庭，就因為那些手裏擁有的，在無聲無息中被柏明庭遞過來的。

一直到今天，算一算其實也不是太久，可如果能陪他走過這一路，是春時所願的，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察覺，不是不出門，但只去很簡單的地方，并且就算身後一直有人跟着她也時刻警惕，她不能成為柏明庭的累贅，她的威脅。

也确實發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春時的車子和另一輛車碰在了一起，他們沒動，十分正常的行駛甚至在發現情況不對之後就第一時間踩了剎車，是對方撞上來的，柏明庭派來的司機很冷靜的關閉所有車窗，并且提醒身後的春時坐在原地不要動，他剛說完身後柏明庭安排的另一批人也來了，然後對面直接就把車子開走了。

根本沒有查看車子的狀況，也不去聯系保險公司之類的，人走到春時車邊，發現春時鎖着門根本沒有要下來的意思，而身後的另一輛車已經上來的時候，那個戴着帽子的人就直接快步退回去開車走了。

沒有發生的事情便沒辦法去判斷事實到底屬于哪一邊，意外和蓄意為之不過是一線之隔，春時不想多想也不去深究，只把重點放在一切都平安無事上，這就是最好的。

那天晚上柏明庭來了，到廚房裏摟着正在煮菜的春時老半天都沒說話，他的呼吸都噴灑在頸邊，不穩定帶着一絲急促，但春時仿若未覺，滿含笑意：“幹嘛啊和我撒嬌啊？”

她說着也不推開柏明庭，只用勺子少少的盛了一點她正在炖的山藥排骨給柏明庭，熱的，香氣中帶有一點山藥的清甜，柏明庭就着這味道去吻春時，他沒說自己有多擔心有多害怕，那份近乎于劫後餘生的感覺讓他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可春時似乎能懂，便以回應去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