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家的溫暖

雪梨湯春時只放了很少的一些冰糖，更多的是清爽盡量減少膩的部分，其實柏明庭說想喝雪梨湯原本是為了支開春時，給自己和譚海譯一個說話的機會，但直到現在真的喝上了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是真的需要，原本灼熱的喉嚨似乎都被安撫，雖然沒有徹底消失，但已經沒有那麽強烈的存在感了。

春時帶來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他的晚餐，就那麽一會兒的時間她就做出了仨個菜，都是口味偏于清淡的，用一個一個保溫桶裝好，又被春時一個又一個的拿了出來。

他們一起吃了頓晚餐，之後柏明庭在客廳裏接了一個視頻電話，春時在房間裏等他，結果柏明庭回來的時候發現春時竟然鋪了從家裏帶的床單，他愣了一下，就聽春時說：“老板，你介意分我半張床嗎？”

柏明庭原本是打算讓春時回家的，她昨天就沒休息好，今天又累了一天，家裏的床能讓她睡得好一點，但現在聽到春時這樣問他，站在那裏臉上都是柔柔的笑意，眼神中溫着點期待，拒絕的話柏明庭便說不出口了。

病床要睡兩個人還是有些擁擠，柏明庭便把春時抱在懷裏，剛開始春時還有忌憚，對他這個病號，但後來柏明庭說他身上沒有外傷，只要別壓到他的臉就好。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給自己申辯，春時撲哧一笑：“那可說不準，萬一我睡着了之後在夢裏練詠春，給你一拳呢。”

她下意識調侃，奈何柏明庭對她太了解了：“你睡覺很老實。”

于是春時現在就也老實了，她被柏明庭用左手摟着，心髒離得近了，但還不夠近，春時貼上去，腦袋枕在柏明庭身上，耳朵裏的聲音就清晰了起來。

之前以為會一直存在的心跳聲，在這個病房的特殊背景下顯得玄之又玄，沒有什麽是會一直存在的，春時很擅長失去，可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哪怕只是一點點損傷她都不想有。

這人就應該好好的，哪怕和她無關了，也應該好好的，一輩子順順利利，永遠都站在耀眼的地方。

想到這裏春時幾乎是有些急切的擡起頭，才發現柏明庭原來也一直在看她，他的眸色偏淺，整個人都跟着顯得朦胧，眼尾收起的弧度帶着與生俱來的無辜和摯誠，會讓他看上去很年少。

這人不戴眼鏡會更驚豔，那是他的僞裝，但現在卻讓春時覺得危險。

“以後，能不戴眼鏡嗎？”這一場誰都沒料到的意外，最後收斂了春時一部分恐懼的，是那副眼鏡。

說來可悲，因為那是春時在想來想去之後，唯一能改變和稍微給予一點保障的。

“好。”柏明庭沒有多問也不辯解，只給出承諾。

“我教你戴隐形的，有很多款式呢。”春時的語氣變得輕松了一些，柏明庭就跟着她輕輕的笑，伸手幫春時額前的頭發撥到一邊，說道：“其實沒關系，我的近視不深，不戴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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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自己不太喜歡隐形眼鏡，嘗試過，但總會不舒服，可春時也不知道是否猜到了這一點，主動讓步：“那就備着一副眼鏡，只在工作的時候用平時就不戴。”

“嗯，好。”柏明庭依舊點頭答應着，春時能感覺到他的縱容，再加上懷抱的溫暖和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此刻難得的安寧，春時忍不住湊過去，在柏明庭的下巴上親了一下，之後又轉移到嘴唇，但只是蜻蜓點水的一下即止：“睡覺，晚安！”

她直接縮了回來，維持着在柏明庭懷裏的姿勢慢慢閉上了眼睛，疲憊終于在這一刻可以肆無忌憚的将她整個人吞噬，幫助她進入夢鄉。

這一覺春時睡得很沉，以至于比身邊的病號醒的都晚，她想翻個身，動了一下才察覺自己竟然還維持着入睡時的姿勢靠在人家懷裏，她眨了眨眼徹底清醒了，也沒再動，只擡了腦袋。

迎上了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混着晨光一起鋪展來，春時彎起嘴角，慶幸感再次襲來，尤其是看着對方眉骨下方的紗布，她聲音有點啞可她還是想說：“早上好。”

“早上好。”柏明庭卻是一片清明的。

睡了一晚上他的狀況有了很好的改善，暈眩基本已經消失了，頭疼也只剩下很微弱的一點點。

之後的檢查結果也确實如此，柏明庭可以出院了，春時去為他辦手續，院長剛好在這時過來了。

他是柏明庭父親的朋友，柏明庭小時候還被他抱過，印象不深刻，但到底有一份親近在。

“其實我昨天就來過了，在門口碰上你的女朋友，知道你有朋友在我就先回去了。”院長一句無心之言，卻讓柏明庭知道了一些他之前并沒有發現的事。

昨天确實譚海譯走了沒一會兒春時就回來了，只是柏明庭當時沒有多想，原來她在那之前就已經回來了，還很可能聽到了他和譚海譯的談話，但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想到這裏的柏明庭收斂了原先的驚訝，只剩下一點缱绻的笑意。

等春時回來他們就離開了醫院，春時心情似乎不錯，畢竟出院了就意味着柏明庭是真的沒事了，那點萦繞着的陰霾也可以跟着遠離。

總是擔驚受怕毫無意義，如果意外真的要發生，他們誰都阻止不了。

回家的路上他們很少談話，春時總覺得柏明庭還需要更多的休息，不易說太多話，可如果有些事情是需要問的，也總不至于沒有機會，只是不打算說而已。

除了眼睛上的傷，其他症狀都在三天之後徹底消失了，這場車禍讓柏明庭摘掉了已經戴了近十年的眼鏡，準确點來說應該是春時讓他摘掉的，卻又親手在辦公室裏放了一副，讓他在需要的時候用。

春時好久沒到柏明庭的公司來了，哪怕身份變了但柏明庭并沒有換辦公室，他習慣了，也有很多回憶，春時便是被這些回憶勾起了笑意。

她笑着問柏明庭這會兒忙不忙，柏明庭搖了搖頭，正準備說話就被人扯着領子封住了嘴唇，兩個人一路跌跌撞撞的進了休息室。

關系變了，能做的事情也就多了。

不過之後的一段時間柏明庭就沒那麽多空閑了，快要到春節了，光宇集團在馬來西亞的項目也進入了收尾階段，他需要飛過去一次，春時為此特意去咨詢了醫生，得到并沒有影響的回答才放心。

而在柏明庭離開之前他們先搬進了柏家大宅，這對春時來說就相當于搬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而柏家大宅又很大，大到空曠，這是柏明庭很直觀的感覺，每次回去他都會忍不住這樣想。

但時間上不允許他再有其他安排，如果等他回來離春節就只剩三天了，春節的時候柏家其他人也會過來，準備工作必不可少，那樣一來實在有些緊張，不過春時似乎完全不在意，收拾好東西領着兩只貓就和柏明庭一起搬了進去。

她适應的很好，除了小可愛有些怕生而老虎也對這個地方充滿警惕之外，她這個兩貓之主倒是快速的調整好了自己，隔着視頻柏明庭的擔憂并沒有完全消失，等他終于忙完了工作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确實多餘。

那天繁市下了雪，但屋子裏卻和外面的寒冷形成了對比，家裏和柏明庭走之前相比多了很多綠植，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的香味兒，不知來源，而二樓的客廳裏添了一個巨型貓爬架，旁邊靠南的書房也被簡單的改造成了一個貓樂園，小可愛和老虎的玩具都被放了進去，柏明庭注意到還有幾個可愛的貓抓貼紙，是磨砂板的材質，小可愛正在上面磨爪子，注意到他在門口還對着他暖綿綿的喵了一聲，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一切都太過溫馨融洽，柏明庭又想起剛剛他從車庫出來時還看到院子裏有一堆雪人，很抽象寫意的風格，大概應該是個雪人，至少從那根胡蘿蔔鼻子可以判斷，和以前總是嚴肅刻板的氛圍很不一樣。

“傻站在這兒幹什麽，我做了湯圓六種餡的六六大順過年咱們讨個吉利，快煮好了你換好衣服下來嘗嘗。”春時從樓上迎了過來，她說完正好走近，先是看了看他的眼睛，柏明庭知道她是在看他的傷，已經全都好了，只剩一條淺淺的印子，之後又伸手碰了碰他沾了雪花的衣領，那些白色都已經變成了透明的水點。

這會兒春時穿了明黃色的居家服，材質很柔軟，頭發被随意的卷起梳在腦後，整張臉都露出來，僅僅巴掌大小漂亮到驚豔。這個人自然而然的為柏明庭駐足，一雙水光潋滟的眼鏡看着他，唇邊的笑容帶着一絲絲妩媚，但更多的是懶散而放松的。

柏明庭由衷的覺得陌生，似乎這地方和自己過去二十幾年中的印象很不一樣，不再空曠冰冷，從而再次和家這個字聯系在了一起。

或許從始至終都不是地方的問題，問題出在別處，柏明庭對這座宅子的抵觸，也不過是牽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