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墊腳石

上午十點，春時敲開了譚海譯辦公室的門，黑色的大衣被随手脫掉搭在了旁邊的椅背上，裏面是一件白色的針織衫搭配黑色的牛仔褲，一雙長腿值晃眼睛，天然的彰顯着主人的好身材。

春時今天幾乎沒化妝，就塗了個口紅提升氣色，可她又是極其适合大紅色的，哪怕沒有精雕細琢已經充滿具備視覺沖擊力，天生适合做藝人的臉，譚海譯想着，可一對上春時的眼睛就知道她開口的第一句絕對不會是一句好話。

“譚總您這麽盯着我看，是突然發現了其實自己一直鐘情于我嗎？那你可有點太遲了，只能做追求者了。”果然不出譚海譯所料，偏偏春時還要端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譚海譯也不生氣，反而很配合：“是啊，我為了追求你所以特意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這次倒是春時意外了，一愣之下眼神中的戲谑終于減少了些，接過譚海譯遞過來的東西翻開一看，又愣了第二下。

繁星時代的最新計劃是和好萊塢的一間公司達成了長期合作關系，第一個項目就是春時手裏的電影，典型的超級英雄題材已經拍到第二部了，票房高口碑也不錯，在全球擁有很多忠實的粉絲，而春時手裏的角色是一個來自亞洲的女巫，會在電影最後扭轉戰局，所以算是一個戲份不多但分量很重的角色。

“劇本需要保密所以我們也只能拿到那個人物小傳，你可以先看看。”譚海譯用下巴示意了春時一下，原因是她明顯在愣神，根本沒仔細看裏面的內容。

聽聞的春時拉回思緒，她找到柏明庭所說的人物小，卻發現內容少的可憐，不用十分鐘就看完了。

這個角色來自雪山中的一個神秘部落，同時具有治愈和破壞的能力，代價是施法者的健康甚至是生命，至于說這個人物的其他背景性格習慣成長經歷等等的一概沒有。

倒不是特例，很多劇組都是這樣的，有些甚至都到現場了還不知道自己要拍什麽，只是春時還有其他顧慮：“這個角色有點太單薄了，感覺就是正好需要一個黃皮膚黑眼睛的人去演。”

這讓春時感覺不是很好，也覺得沒意思沒挑戰，不過她的話說完之後譚海譯好久都沒出聲，只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春時，春時被看懵了，剛準備說話譚海譯冒出一句：“我tm真的佩服你。”

接着就又笑了，被氣笑的，目光也變成了明明白白的看智障專門：“你說你該糾結的時候不糾結，不該糾結的時候在瞎糾結個什麽勁兒？公司都快黃了你老板我車和房子都賣了你看不出來？還在家搞什麽果醬，我這個大活人在你面前你也不問問我公司的情況，就知道煮咖啡，你是怕我晚上還睡的不夠少嗎？這麽好的一個機會，你就激動一下然後高高興興的給我回去好好練英語就完了呗，想那麽多幹什麽？”

譚海譯語速快到飛起，還有一絲熟稔的恨鐵不成鋼從中洩露了出來，春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一時也沒什麽表示，譚海譯白了她一眼自顧自的接着說道：“這次的合作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也是咱們繁星時代在經歷了之前那些破事之後重新開始并且把業務拓展到好萊塢的敲門磚墊腳石，能不能邁上這一步就看它了，你給我來一聲響的，行嗎？”

譚海譯以前一直都覺得春時聰明，結果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他氣急敗壞劈頭蓋臉的把這些話說完，還是不解氣：“我說這是驚喜你最起碼也給我做做樣子，多少人擠破頭的機會啊，你還在這裏猶豫，傻啊？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到最後他甚至扔了手裏的筆，啪啦一聲，春時也跟着醒了。

她覺得她這人還是有些小家子氣，确實，這個機會在很多人看來是天大的餡餅，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要去美國，那麽遠的地方，周圍都是她不熟悉的人和語言，所以給出的理由是理由，但也不算全部的理由，說白了，她是有點退縮了。

但那到底只是一瞬間的事，譚海譯說的都對，在埋怨的語氣之下那份心意春時明白。

他把這個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給了春時，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春時沒打算再拒絕，無論這個角色是否真的臉譜化的單薄，正如譚海譯說的，總要邁出第一步，無論是她的事業，還是亞洲人出現在好萊塢的形象。

“我回去就告訴明庭你欺負我，還罵我傻。”春時是答應了，但她沒這麽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十足委屈演得也很像，譚海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的，瞪起眼睛想着這人怎麽這麽能讓人鬧心呢。

那天晚上柏明庭下班回家之後春時就急匆匆的沖過來把他拉進了客廳，然後啪的把手裏的東西往柏明庭懷裏一塞，臉色驚慌：“親愛的你要救我。”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柏明庭被吓了一跳，一邊問一邊把春時遞過來的東西翻開了，然後就更疑惑了：“好萊塢的電影？是你們繁星時代的那個新項目吧，這應該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但我的英語破啊，不是一般的破那是非常的破，就比你好再見謝謝好那麽一點點。”春時說着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距離，基本就是一只蚊子的大小，稍微胖一點的都擠不進去，可春時卻把自己整個人都縮在這兩個手指後面，可憐巴巴的。

見狀的柏明庭沒忍住笑了出來，于是春時就更委屈了：“你還笑我。”

“不笑你，那現在怎麽辦？我幫你補習英語？”努力收斂表情的柏明庭把人摟到自己懷裏，聲音柔軟到了極點，并沒有半點的敷衍。

“你那麽忙哪有這個時間，再說了有這個時間我們談情說愛做點在床上的運動不是更好。”春時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就心安理得的靠在柏明庭身上：“你幫我找個老師吧，要很厲害能速成的那種。”

“行，明天我就幫你聯系。”這當然不是問題，柏明庭答應的很痛快，然後又問了一句：“海譯他今天找你了？”

顯然柏明庭是知道內情的，春時點了點頭：“是啊，說我是敲門磚墊腳石，直接就說我是墊腳石你說我們譚總殘不殘忍，還做出一副你不做就對不起公司，就是千古罪人的樣子。”

春時心安理得的好心當作路肝肺，但了解她的柏明庭太習慣她的口是心非了，只笑了笑，心裏卻覺得意外。

涉及到春時的事譚海譯竟然沒有事先和他知會過，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他正想着，一低頭卻發現春時正直勾勾的看着他，柏明庭不明所以的問道：“怎麽了？”

“你的傷口都長好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眼睛呢？不戴眼鏡會有不方便的地方嗎？”春時一邊說一邊就伸手要去碰柏明庭的眉毛，柏明庭下意識的閉了下眼睛，沒躲任她摸，而且還很認真的回答：“不會不方便。”

“那就好。”春時點了點頭，放心的又窩回了柏明庭懷裏。

第二天柏明庭就吩咐助理去找英語老師，同時又給譚海譯打了個電話，約他中午一起吃午飯，譚海譯欣然應約。

他們約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剛好在繁星時代和光宇集團中間，兩個人在門口碰上一起進了包房。

點好了菜之後，柏明庭對譚海譯問起了春時的事，喝着茶的譚海譯很理所應當：“畢竟她是我們公司的藝人，有什麽安排總是先和你商量後再和她說，也不是那麽回事。”

現在譚海譯口中的不是那麽回事在之前已經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那時候他不說不是那麽回事，反而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現在突然就變了，原因柏明庭能猜到：“所以說，你是接受她，也認可她了？”

“誰說的，她長得就是一副不值得認可的樣子。”譚海譯并不承認，理解也很膚淺。

聽聞的柏明庭笑了笑，既然今天說到這兒了，有些話他就打算說開：“可事實卻正好相反，春時為什麽會在我爺爺離開之後突然就想着要去維護自己的形象了？要知道她之前一直都是完全随遇而安的态度。因為那時我邀請了她以女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出席光宇集團的宴會，那次她拒絕了我，改變也就是之後的事，她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傷口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只是為了表明她不是加害者。”

說起這個，原本輕松的态度遠離了柏明庭，他又想到了那些日子，在午夜夢回中掙紮的春時。

其實之前譚海譯也不是沒往這方面想過，可他現在卻只想和柏明庭唱唱反調：“你确定不是你在自作多情，畢竟還有可能是巧合。”

凡事都往壞的地方想總是沒壞處的。

“也許。”柏明庭也不否認，他只是提起了更久以前的事：“你記得你之前說春時是因為無路可走才同意和我在一起的，而我想說的是當時她的選擇一定不止我一個，也許我是其中所謂條件比較優異的，但那不會是她選擇我的全部原因，甚至不是絕大部分，不是我太自信，也沒必要妄自菲薄。”

譚海譯依舊不覺得自己之前的判斷有多麽不合理，畢竟時間的巧合在那裏，可時間也是另一種變相的證明，譚海譯想到很多尤其是最近，無論是春時從未想過要離開繁星時代做法，還是對譚海譯的态度。

她不是趨炎附勢的人，并沒有在牆倒衆人推的時候也伸伸手，對面譚海譯的時候一切如常，卻會做他曾經說過喜歡的菜，堅持胃口好心情也就能跟着好的原則，很拙劣但譚海譯不得不承認，他是受用的。

而這些春時從沒說過，一個屬于邀功的字眼都沒有，還會用一種欠揍的方式企圖去混淆，可譚海譯很清楚在這些行為背後的，是春時對柏明庭的在乎。

外面有多少人都在聯系春時，用各種優越的條件去吸引她，可春時不動如山，最後幹脆放出話直接說明自己不會離開繁星時代，以她現在的人氣說是她支撐起了繁星時代最後的一根脊梁，也不足為過。

“你不是。”柏明庭語帶保留，可譚海譯為他把這點保留抹去了，因為這些事如果不是以愛為前提根本不會那麽自然，那麽毫無保留。

聽聞的柏明庭笑容加深了許多，似乎只要想到說到春時，就足以讓他的目光跟着柔軟：“她就是嘴硬。”

“是嘴賤。”譚海譯糾正他，又突然想到他和春時昨天的談話，接着問了一句：“她是不是和你告狀說我罵她傻來着？”

昨天春時走的時候是這樣說的，譚海譯就這樣以為，沒想到柏明庭很茫然：“什麽？你罵她了？

“……”譚海譯服了：“現在是我嘴賤了，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