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直以來強忍的淚水終于悄悄的滾落眼角,滑過了唇邊苦澀的弧度,無聲無息的染濕了淩亂的床單。
孟佳梨沒讓沮喪的情緒影響自己太久,畢竟她的外表雖然給人文靜柔弱的感覺,但經過醫學院的磨練與在醫院裏見識過太多的血肉模糊、生生死死,內心早就練就了不會輕易被打敗的堅韌性格。
所以即便耿柏恩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對她諸多挑剔,甚至在床笫間用言語羞辱她,她依然溫和淺笑,讓所有的折磨都像打到一團軟棉花上,使不上力。
耿柏恩當初不許孟佳梨再去診所行醫,為的就是要剝奪她喜歡的人、事、物來打擊她,可沒想到她不但沒有預料之中的沮喪與抗議,反而樂在其中似的當起家庭主婦,每天洗衣煮飯,打掃家務,不管他多晚回家,總會有一盞燈光與溫熱的餐點在等着他,讓他第一次有期待回家的感覺。
而這感覺讓他越來越煩躁,總覺得有些東西似乎逐漸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耿安茜抗議的埋怨聲穿透耿柏恩的思緒,将他拉回了眼前。
「所以呢?」他佯裝自然的反問。
「外婆,你看哥啦。」耿安茜搖了搖身邊的老婦人,撒嬌道:「你一定要幫我罵他。」
「呿,難怪被你哥罵,越來越沒大沒小,怎麽可以這樣跟哥哥說話?」老婦人白了耿安茜一眼,但誰都聽得出她話中的寵溺,畢竟是從小帶在身邊的孩子,自然感情深厚。
「還不是哥變了。」耿安茜噘噘唇,不以為然。
「小茜,你哥都是為你好。」坐在一旁的齊詩芸裝出一副賢慧的模樣替耿柏恩說話。
「詩芸姊,你別替他說話了,你要是知道他是為了那個賤女人才這樣對我,你一定比我更火大。」她越想越生氣,聲音不自覺的揚高。
齊詩芸的眸底閃過一絲妒恨,但很快又恢複溫婉,「你一定是誤會你哥了,那個女人跟耿家有這麽深的仇恨,你哥不是個不分是非對錯的人。」
耿柏恩聞言睨了她一眼,俊美的臉龐上沒任何表情。
「只有你才會一直維護哥,哥也真是的,要報複用其它手段就好了,幹麽要娶那女人回家?也不想想你等了哥多久,要娶也應該是娶你。」耿安茜心替齊詩芸打抱不平。
齊詩芸默默垂下眼睫,擺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樣,一邊偷瞄着耿柏恩的反應。
「詩芸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耿柏恩淡淡的一句話又粉碎了齊詩芸的期待,好不容易才能勉強不讓自己失态。
「哥,我看你該不會是因為喜歡上那個女的,所以才抛棄詩芸姊吧?」耿安茜一直到齊詩芸洗腦,早認為他們之間有暧昧,根本不相信什麽朋友之說。
「你看看你,越說越離譜了,你哥跟齊小姐本來就只是好同學跟好朋友,別亂講話,免得齊小姐尴尬,以後不敢上門了。」老婦人注意到耿柏恩臉色驟沉,趕緊出面打圓場,她知道孫子的脾氣,真動怒起來,她也攔不住。
聽到老婦人的話,齊詩芸努力維持的平靜再也無法持續,臉色陰沉了下來。
「外婆,人家今天叫你把哥叫來是要你幫我做主,你怎麽反而一直幫他講話?算了,我不理你們了。」耿安茜驕縱的大喊,站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勸勸她。」齊詩芸見自己唯一能下手的耿安茜跑了出去,當然要立刻往外追,在她身上繼續下工夫。
等她們相繼離開屋內,老婦人才将目光重新放在孫子身上,輕輕嘆了口氣,「外婆沒想到你會這樣做。」竟然一聲不吭就娶了孟家的女兒。
耿柏恩緊抿着薄薄的唇,臉上流露出頑固的神情。
「你這孩子……」老婦人見他不說話,又是一陣輕嘆。
「外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耿柏恩好半晌才擠出一句。
「你一直都是不需要外婆操心的好孩子,可是這次……為什麽就是不能放下過去,偏偏還要冤冤相報?你媽媽是外婆唯一的女兒,你們是她留下的唯二血脈,外婆真的不希望看到你深陷在仇恨之中,過着不開心的日子。」她還記得小時候的耿柏恩是個跟彌勒佛一樣笑口常開,溫柔貼心的孩子,曾幾何時,他變得俊美挺拔,可也深沉抑郁,心心念念都是報仇,不再像以往那般快樂了。
「我忘不掉爸死前的不甘。」尤其更無法原諒,是他們讓自己忙到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造成他終身遺憾。
「你爸他走之前的想法,你難道就全然清楚了?」老婦人憐愛的看着孫子,心疼不已。
「我是他兒子,一路陪他走來,沒人比我更清楚他對孟瑞泰的怨恨有多深,此仇不報,我爸難以瞑目。」耿柏恩堅毅的下颚微微繃緊,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加重語氣。
「柏恩,你父親不是有留下遺書,為何不打開來看看說的是什麽?」以她對女婿的了解,相信他絕對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把報仇當成生存的目标。
「不,直到我替爸報仇成功那一日,我才有資格打開遺書,才能安慰父親在天之靈。」他毫不猶豫的道。
「報仇成功?那女孩我記得,小時候我帶小茜去看你們時,你還緊跟着人家不放,說這輩子都要照顧她,你娶她是真的恨她嗎?外婆不希望你自欺欺人,搞到最後傷人傷己。」這孫子固執跟死心眼的個性根本遺傳他媽,心軟則遺傳他爸,擁有這兩個人的血緣,她實在不相信他能像他講的這樣冷酷無情,更別說他為了那女孩的幾句話就改變對妹妹的管教态度,這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外婆,我不再是那個被她耍得團團轉的笨蛋了,你別擔心,我娶她純粹只是要讓孟瑞泰嘗嘗寶貝女兒被我任意欺淩的痛苦滋味。」耿柏恩站起身,試圖結束這場對話。
他的仇恨太深,卻沒察覺或許有部分是因為曾經對那女孩的深深喜歡。老婦人知道越說他只會越抗拒面對內心深處的聲音,只好暫時不提,轉口道:「我會再勸勸小茜,你別擔心,她的确也該收收心了。」
「謝謝外婆,改天我再來看你。」耿柏恩這才松開了唇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好了,去忙你的吧,外婆只希望你們兄妹倆健康快樂就好了。」老婦人擺擺手,又是一陣嘆息,轉身走向屋內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