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難眠之夜
禦書房,崇祯皇帝坐定之後,揮手讓其他宮女太監都退下,就只留下王承恩。
崇祯皇帝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定了一會神,然後緩緩的說道:“今日之事,唯實匪夷所思,半空忽然掉下一個人,既不是仙,也不是魔。自稱來自後世,所講之歷史,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
感嘆了一會,崇祯皇帝問王承恩道:“大伴,你對他所言草民,士大夫與天子的關系如何看?”
“陛下,”王承恩緩了緩,快速組織了下言詞,然後回道:“奴婢以為,鐘先生言之有理,以通俗之言語細解天下人心,不過稍微有點以偏概全。”
“怎麽講?”
王承恩稍微靠近一點,回道:“陛下乃聖明之君,草民又豈會活都活不下去。遠的不說,奴婢觀京師之百姓,閑暇之餘還有不少有打馬吊之樂。如果活不下去,豈有如此之行為?另則士大夫未必都為自私自利,一心掉錢眼之輩。”
崇祯皇帝苦笑一下,道:“大伴就不要安慰朕了,經鐘先生一點撥,朕如同醍醐灌頂,大伴記得否,之前聽聞陝西等地已有易子相食之事,朕以為誇張而略之,現想确有可能。另則,去年,朝議中,一衆大臣以先皇收稅導致天災為借口,讓朕減茶稅,以讓上天愉悅,從而保大明風調雨順。朕當時要不準,就是連年天災的罪人了。”
“還有,說先皇開海禁派宦官收稅是嚴重違反祖制,連綿地天災也證明收海關稅是一個極大地惡政,讓朕重新禁了海關稅,欺朕年少無知,以祖制壓朕,朕現思之,讀聖賢之書者,惡之害更烈,日後莫怪朕之尚方寶劍之利!”說完,崇祯皇帝還恨恨的拍了下禦書桌。
王承恩忙一躬身,勸道:“陛下息怒,莫氣壞了龍體。現在陛下既已知之,上天又派鐘先生前來輔助陛下,陛下定能壓制那些文臣,随心所欲,中興大明。”
崇祯皇帝見王承恩提起鐘進衛,想了下,對王承恩說道:“朕看鐘進衛,喜玩樂,好女色。只要他能幫朕中興大明,他這點,你盡管滿足他。”
王承恩再一躬身,道:“奴婢遵命!”
此時的鐘進衛根本就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崇祯皇帝評為“喜玩樂,好女色。”要是知道了,估計會非常委屈,後世的人,哪個不喜歡上班的時候有個漂亮女秘書幫自己工作,閑暇時候出去旅旅游,放松放松。
鐘進衛這個時候正在床上輾轉反側,前世的他就是一個夜貓子,非晚上二十三點之後不上床的。現在大概是晚上八點多吧,沒有電,也就沒有後世的那些娛樂,只有睡覺,但今天的經歷又那麽奇特,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啊!
鐘進衛磨床磨了好大一會,記起睡在外間的阿奇,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大學生活,熄燈後的聊天節目。于是,他試着聯系下,小聲喊道:“阿奇,睡着了麽?”
今天對于阿奇來說,也是一個奇特的經歷,又怎麽能一下就睡的着呢。看着天上掉下個人,理個和尚頭,奇言怪語,還說上天入地,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啥了,最後還被陛下賜給了他,以後自己的命運不知道會怎麽樣。
不過好像他不是很兇,也不是色迷迷的那種男人,好像還有點可愛的樣子,一個大男人,還害羞。
正想着,阿奇就聽到了鐘進衛的聲音。稍微思量了下,細聲回道:“公子,需要奴婢給您倒水麽?”給他整理床鋪的時候,她瞄見鐘進衛自己倒水連喝了幾杯茶。(她哪知道,那是鐘進衛因為有點緊張,不好意思就喝水掩飾了)
鐘進衛一聽阿奇回他的話,特興奮了下,說道:“不用,只是睡不着,咱們聊聊天吧?”
阿奇一聽,不由得有點好笑,想想,回道:“公子,天色好晚了,奴婢已睡下。”
“沒關系,沒關系。”鐘進衛趕緊接話,“我們就這樣躺着聊好了,這時間在我們那啊,正是夜生活豐富的時候呢,我要不是穿越過來了,這個時候正在。”說到這裏,停了下,自己原本計劃是今晚要加班的,屌絲IT男啊。這個沒意思,不能說。于是他接着道:“正在玩電腦呢。”
阿奇很奇怪,問道:“電腦?”
鐘進衛就怕阿奇不說話,趕緊回答道:“是啊,電腦,也叫計算機,英文名puter,一個客戶端,可以用來看新聞,玩游戲,看電影,等等等等。”
阿奇聽的更暈了,聽到的內容都不是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的。于是,鐘進衛得意的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解釋。
夜色慢慢的越來越濃,鐘進衛也聽不懂打更的聲音,不過,又何須聽懂呢,明天又不用上班,管它幾點。
現在,有個漂亮妹妹在那邊聽自己講天說地,這是人生多麽快樂的一件事啊!鐘進衛心裏美美地想着。
阿奇雖然說的少,聽的多,但被鐘進衛話語裏面的新鮮內容所吸引,也沒有以往的瞌睡,精神的聽着。随着聊天的深入,時間的流逝,兩個人之間的陌生感慢慢的在消失。
大概醜時時刻,河北保定高陽縣城,籠罩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城門處的兩個燈籠,閃着微弱的燈光,隐約的把城門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六月的天氣,不是很冷。城牆上兩個值夜的兵丁縮着身子,摟着長槍,靠在角落裏睡的正香。
忽然,有個年紀大點的兵丁甲好像被什麽驚醒了,揉揉眼睛,看看還是黑色的天空,又仔細的聽聽,然後,伸手去推了推邊上還在睡的同伴:“醒醒,醒醒。”
這位兵丁乙睡的真香,萬分無奈被推醒了,睜開一條眼睛縫,看天還老黑着,就又閉上了,嘀咕道:“天沒亮呢。”
兵丁甲無奈,對着兵丁乙的耳朵說:“你聽聽,是不是有馬蹄聲?”
兵丁乙睜開眼睛看看兵丁甲,好像不是開玩笑,也用心的聽了聽。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不用用心聽了,馬蹄聲已經很明顯了。兩人都比較納悶,這半夜三更的,誰連夜趕路啊?
于是,他們都站起來,伸出頭,借着幽暗的燈光想看的清楚點。
馬蹄聲終于到了城樓下,只有一人一馬,馬背上一個人直起身子道:“快快開門,傳達緊急聖谕。”
兩個兵丁對視了一眼,聽着是京裏的口音,于是道:“把腰牌抛上來看看。”
馬背上的人雖然很無奈,但知道這個手續也是免不了的。于是把自己的腰牌扔了上去道:“看完速速開門,不要耽擱時間。”
兩個兵丁接到腰牌,湊着燈光一看,只見腰牌上面刻着幾個字:東廠錦衣衛。是東廠的人,兩人吓了一跳。
雖然現在東廠基本已沒有活動了,但現在突然出現一個帶緊急聖谕的,莫不是要發生什麽大事,當下,不敢怠慢,趕緊下去開門。
城門剛推開一個馬身的樣子,馬背上的人就騎馬擠過來了,接過自己的腰牌後,問道:“孫承宗孫大人的府邸在哪裏?”
兵丁甲趕緊給他指明了方向,說出如何到達。馬背上的人就一夾馬腹,直接走了。待馬蹄聲遠去,兵丁甲對着同伴說:“連夜趕來的,一身的汗水。不知道發生啥大事了,這年頭,過的真不容易啊。”
孫承宗,字稚繩,號恺陽,北直隸保定高陽(今屬河北)人,這個時候,因為柳河之敗,自請罷官在家。
孫承宗已經六十七歲高齡,睡的很早,起的也很早。今天也是,剛醒過來,就聽到外面好像有人聲吵鬧,不由得有點奇怪。于是,喊起丫環問道:“天光未露,外面何事喧嘩?”
丫環出去了一會,回來禀報:“似有東廠之人來傳聖谕,管家不想吵到老爺,與之起了争執。”
孫承宗心裏一緊,想道“深夜前來,必有要事。難道朝廷又發生重大變故?”雖然心裏這樣想着,但并不慌亂,多少大場面都見過了,怎麽可能慌亂。他起身來到前庭。
外面的人一看正主現身,都停止了吵鬧。孫承宗知道管家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所以不想讓別人打擾自己睡覺,是一片好心。但在外人面前,還是假意喝斥了管家幾句。
東廠的人在一旁打斷了,說道:“孫大人,請屏退左右,有聖谕問話。”
孫承宗一愣,半夜三更從北京城跑過來,就是為了問幾句話?于是,讓人都避開了。
東廠的人說道:“聖谕,袁崇煥在遼東以下犯上,私斬上官,可有此事?”
孫承宗聽了一愣,這事,過去這麽多年了,聖上突然問起來,顯然聽到了什麽。他也不想刻意瞞皇上,就是想瞞估計是瞞不住了,他只好回道:“确有此事。”
東廠的人說道:“孫大人,問完了,請您派家丁親信把此事速報給京師,在城門口有東廠的人在日夜等候,卑職的腰牌為憑證。”說完,就軟倒了。
孫承宗一見,趕緊喊家人過來扶東廠的人下去休息。并派親信連夜起身趕往京師。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後,孫承宗坐在大堂上,看着閃爍的燭光,心裏暗暗的道:“元素啊,莫非你又闖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