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1)
今天是席慕瑤養傷的第十天。
因為譚諺友情贊助的藥酒,她的扭傷恢複得比預期快,前天就已經能稍微用左腳走動而不感到疼痛,今天更是能一口氣走出家門散步,讓她簡直開心得想落淚。
不過開心歸開心,她并沒有忘記今天的重要任務。
看着眼前被一排排栾樹染紅的公園,在入口處徘徊的席慕瑤不禁有些忐忑、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想和譚諺「巧遇」的期待。
趁着養病期間,她終于在校園論壇上打探到他依然單身的消息,而根據這幾天她偷偷躲在貓眼後頭觀察他的心得,她更是非常确定他身邊并沒有女朋友。
畢竟他若是有女友,就不會每天朝九晚五準時上下班,不夜游,也從不夜不歸宿,甚至連周末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裏,除了晨跑、覓食、購物、倒垃圾、接待家具搬運工,她從未見他走出家門。
觀察前,她就已為他心動;觀察後,她更是為他安分守己、循規蹈矩的生活态度感到竊喜不已。她想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所以才會趁着周末偷偷尾随他到住家附近的公園,打算和他來個「不期而遇」。
難得張媽終于肯放她出門,讓她可以自由行動制造機會接近他,她絕對不能搞砸「近水樓臺」的第一步!
站在公園出入口,就見席慕瑤一身運動套裝,正踢腿彎腰假裝熱身,可一雙麗眸卻始終緊緊盯着公園轉角處,等着那個繞着公園外圍晨跑一圈即将回到原點的身影——
啊,來了!
直到譚諺的英挺身姿終于出現,席慕瑤趕緊擠笑,等着譚諺接近後佯裝驚訝和他SayHello,誰知道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刺耳可怕的煞車聲。
「啊啊啊啊!」有人尖叫。
「小姐快跑啊!」
什麽?
席慕瑤莫名其妙地轉身望去,卻見一輛黑色轎車失控地沖上人行道,筆直地朝她飛撞而來,眼看只差幾公尺的距離就要撞上她——
不!
她瞳眸驟縮,明知道自己應該馬上閃避,但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太突然,竟讓她一時反應不及呆站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
更多凄厲的尖叫聲在耳邊響起,彷佛是在預告她凄慘的結局,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抹高大身影竟勇敢地飛撲向前,将她及時撲抱到一旁的人行道上。
轟!
失控的黑色轎車猛力撞上公園入口的水泥石柱,發出好大一聲巨響,當下引得附近的路人全跑了過來。
「車禍了車禍了,快報警,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夭壽喔,好像有人被撞到了!」
「不會吧?」
「沒撞到沒撞到,快看,人好端端的沒事呢!」
「真的假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靠過來,形成一片人牆圍住了譚諺和席慕瑤,席慕瑤仍是全身僵硬地躺在人行道上,完全無法反應,只是一臉呆滞地瞪着半空中随風搖動的樹木枝葉,耳邊似乎還回蕩着那可怕的煞車聲,整個腦袋更是不斷重現車子沖撞上來的那一幕。
「你沒事吧?」譚諺滿是關心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上方。
她楞楞地和他對視。「……沒、沒事。」
「你臉白得像鬼。」譚諺擔憂皺眉,心知肚明她又在逞強了。「你腳好了嗎?剛剛我沒壓到你的左腳吧?」他小心避開她的左腳翻坐到一旁,就坐在人行道上仔細地打量她。
席慕瑤哆哆嗦嗦地搖頭。
「沒……沒有,我的腳沒事。」撲通撲通,她心跳如擂,卻不是因為和他邂逅而小鹿亂撞,而是因為驚魂未定。
老天,剛剛只差那麽一點她就要沒命了,為什麽最近她這麽倒黴?
幸好譚諺及時救了她,若不是因為他……若不是因為他不顧自身安危,将她撲倒到一旁,恐怕現在她連發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看着眼前輕手輕腳将她扶坐而起的男人,席慕瑤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伸手抱住他健壯的身軀,本能地想從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溫暖和安全感,完全忘了身邊還站了一大群人。
譚諺動作瞬間停頓。「你……」她的害羞呢?她的傲嬌呢?她該不會是被吓壞了吧?「我希望你真的沒事。」
「我沒事。」她擡頭對他綻放一朵燦爛的笑花,無比慶幸上帝讓她認識了他。
雖然他曾說他不是好人,但如果他不是,她真懷疑這世上還有誰可以稱作好人。
「……」譚諺驚豔呆滞,竟被她突如其來的燦笑給弄得忘了呼吸。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美人,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笑起來時竟比平常冷傲豔麗的模樣還要楚楚動人、攝魂奪目,連向來冷心冷情的他也不小心失了神。
「謝謝你再次救了我,真的很謝謝你。」她誠心誠意地向他道謝,心中對他的愛戀噌噌噌地直線上升。
「咳咳!我只是剛好路過。」他霎時回神,連忙移開目光。
該死,他到底在驚什麽豔發什麽呆?就算他平常在男歡女愛上沒節操,也知道好兔不吃窩邊草的道理。她可不是夜店裏那種可以随便玩玩的女人,若是讓恩師知道他拈花惹草拈到了學校哩,他就死定了!
「但是你救了我的命。」
「不過是舉手之勞。」
「無論如何,我都很感謝你。」席慕瑤戀慕地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感謝我,那可以請你馬上放開我嗎?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天,他發誓他絕對沒有感覺到她貼在他懷裏的胸部又大又軟又豐滿,腰肢又細又嫩又柔韌,該死,他就快被她淡雅的體香給迷住了……
「啊,快來人哪!這個駕駛好像……好像快死了!」
圍觀民衆中不知道是誰發出喊叫,引得所有人即刻轉移注意力,紛紛轉身奔向轎車。
譚諺松了一口氣,實在萬分感謝那殺風景的呼喊,讓他中斷了不該有的遐想,而他懷裏的小女人也突然手軟腳軟地站起身。
「你要做什麽?」他連忙起身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體。
「去救人。」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在開玩笑?」他震驚地拉住她。「你連站都站不穩!」
「我可以的,那名駕駛現在非常需要幫助。」她堅定而溫柔地推開他,然後跌跌撞撞地擠入人群。
譚諺楞在原地,看着她毅然決然的背影,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不好意思讓一讓,我是護士,我可以幫他急救。」席慕瑤在人群裏大喊。
「啊,有護士,太好了,大家快讓讓,快讓讓!」
聞言,所有人果然迅速讓開,讓席慕瑤走到駕駛座旁,接着看她彎腰對着車內那四肢癱軟、冷汗直冒的駕駛不停呼叫。
「先生?先生?」席慕瑤伸手輕輕搖晃駕駛,卻始終沒得到半點響應,中年駕駛依舊臉色蒼白地側趴在方向盤上微微抽搐,顯然早已無力回應。
「護士小姐,他到底怎麽了?」圍觀民衆中不禁有人擔憂地問。
席慕瑤一臉凝重地看着駕駛唇邊那淡淡的粉紅色痰沫,以及他發绀的口唇。
「他應該是高血壓發作了,拜托所有人都後退一步,病患需要新鮮空氣!」大喊的同時,她連忙準備将男駕駛拖出駕駛座,說時遲那時快,原本安靜趴在方向盤上的駕駛突然哇啦一聲嘔吐了起來。
衆目睽睽之下,一大坨穢物就這麽筆直噴到席慕瑤胸前。
「啊啊啊啊!」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和惡臭給吓壞了,紛紛捏着鼻子倒退三步。
「席老師!」譚諺神色急切地擠出人群。
「別過來,給病人一點新鮮空氣!」席慕瑤面不改色,即使此刻她渾身惡臭,身上粉綠色的長袖運動套裝滿是穢物,她仍專心致志,謹慎地将駕駛挪出車外。
譚諺一臉震驚地看着她。
眼看駕駛四肢麻木,意識也出現障礙,席慕瑤不顧一身髒污,當機立斷讓他躺在人行道上,側翻臉部,接着掐開他的嘴伸手探入口腔,将口內殘存的嘔吐物清除,以免造成窒息。
「老天,不會吧!」衆人發出驚呼和抽氣聲。
陽光下,本該令人驚豔的大美女,此刻卻肅然跪坐在病人身邊,不斷用蔥指從患者口中掏出穢物,粉綠色的運動套裝不再鮮豔亮眼,而是狼狽不堪、甚至散發惡臭,令人連連後退。
有人感到惡心,有人不敢置信,也有人一臉僵硬不知該做何反應,但是站在人群前方的譚諺卻為之動容。
空氣很臭,但那專注認真的小女人卻讓他忘了呼吸。
嘔吐物很惡心,但那不畏髒污、拚命救人的小女人卻是美得不可思議,遠比她冷豔高貴或歡喜燦笑時還要讓人心旌震顫,完全移不開目光。
譚諺深深注視着眼前的小女人,終于明白為何白衣護士也被叫做白衣天使。
「救護車來了!」民衆驚喜大叫,随即有人引導救護車靠近,并将救護人員帶到了事發現場。
「小姐,救護人員來了!」
席慕瑤抽空擡頭,看到背着長背板前來的兩名救護員總算松了口氣,接着不等對方開口詢問,她立刻有條不紊地說明狀況。
「我是護士,目前就職D大保健室,病人應該是突然高血壓發作所以造成車子暴沖撞牆,胸腔可能受過沖擊,目前有臉白嘔吐、心悸氣短、口唇發绀、肢體活動失靈等現象,唇邊還有粉紅色痰沫,我已經将口腔內的穢物清除,暫時不會有窒息的危險,但我估計病人很可能已經發生急性左心衰竭,麻煩你們快點将病人送醫急救。」
救護人員重重一楞,旋即贊賞地對着她微笑,尤其當他們看到她還放在病患口中的食指時,更是對她肅然起敬。
「我們明白,謝謝你。」說話的同時,兩名救護人員也手腳利落地将中年駕駛移到長背板上,迅速擡進救護車內。
一如來時迅速,救護人員也走得飛快,只留下車頭被撞凹的空車孤零零地熄火停在公園入口處,以及圍觀民衆持續竊竊私語。
席慕瑤有些虛脫地坐在地上,因為才歷經死裏逃生,又緊急救人,一時間竟手軟腳軟無法站起身,但是看着身上的穢物和圍觀民衆的指指點點,她又不好意思繼續坐在原地,只好硬撐着身體想站起來。
「不要勉強。」一只大掌忽然橫空出現,強硬地将她按在原地。
她呆呆地擡頭。「譚諺?」
「你的衣服髒了,脫下來,我的T恤借你穿。」他不畏懼她身上的惡臭,伸手拉開她運動外套的拉錬,然後不等她反應就脫掉她的外套,将自己身上的T恤脫下來遞給她。
她傻楞地看着他。「可是……可是我的褲子也沾到嘔吐物了,要是穿上你的T恤,你的T恤也會弄髒……」
「回去洗一洗就好了。」他理所當然地道。
「可是……」
「別可是了,今天溫度只有二十度,你快把衣服穿上……算了,還是我來吧!」為了避免她感冒,他索性直接将T恤往她頭上套,看着她的眼神盛滿了複雜的情緒,但其中唯一不可錯辨的是濃濃的敬意。
若說之前他只是因為她的傲嬌有趣,将她當作消遣的樂子,那麽現在他決定修正自己這種輕蔑的态度。
這女人應該被敬重。
即使是夫妻、情侶甚至是母子,遇到剛剛那種情況,他相信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她那種程度。
她的勇氣、胸襟令他刮目相看,而她的大愛、善良更是讓他自慚形穢。
他真不敢相信為了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差點開車撞死自己的陌生人,她竟然能如此犠牲奉獻,明明平常她為了形象和面子處處小心、處處顧慮,然而面對生死,她卻毫不猶豫抛下一切,不顧他人異樣眼光為那名駕駿急救。
心,不知怎地猛然悸動,難以平靜。
看着眼前再也不高傲美麗的女人,頭一次,他願意對人性再抱持一點希望。
「譚諺,謝謝你……」看着身上的T恤,她再次情潮洶湧地對他綻放笑容。
心再次震顫,因為她那絕美出塵的微笑。
「我扶你到附近店家借水洗手,然後再回去洗澡。」他勉強回以一笑,伸出健臂将她從地上扶起。
「我可以自己走……」她羞赧地退後一步,就怕腿上的穢物沾到他。
「你的左腳才剛好,還是我扶着你比較安全。」他堅決地将她拉回身邊,扶着她越過圍觀人群,走到公園對面的店家借水。
她輕咬下唇,感動地擡頭凝望他細致俊秀的側臉。「謝謝……」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但是除了你,現場沒有一個人願意像你這樣毫不嫌棄地靠近我、幫助我。
看着那始終緊緊靠在身側的男人,席慕瑤只覺得一顆心深深沉淪,再也無法自拔。
她想,她是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
愛到差點就當場開口表白,可惜眼前的情況完全不适合。
雖說心動不如馬上行動,但他們才剛認識不久,若是她太過沖動恐怕只會吓到他,所以她還是繼續「近水樓臺」,慢慢來吧,至少……
至少得先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才可以。
雖說席慕瑤計劃在譚諺心中留下好印象,可惜譚諺扶着她回到家時,正好碰見張媽上門煮早飯,眼看她肮髒的運動外套就被譚諺拎在手邊,而她運動褲上的惡臭也還沒洗掉,張媽果然吓得花容失色,當場開始「偵訊」。
拗不過張媽的打破砂鍋問到底,再加上譚諺就在身邊她也不好意思說謊,只好乖乖把事情經過和盤托出。結果不說還好,這一說,張媽歇斯底裏,差點沒把她拉到醫院做全身健康檢查,就怕她有內傷,或被駕駛的嘔吐物傳染了什麽疾病。
她好說歹說才打消張媽的念頭,只是她雖然逃過了全身健康檢查,卻沒逃過張媽的再次「監禁」。
有鑒于她最近大小災難不斷,深怕她時運不濟又出了什麽意外,所以張媽非常果斷地下了禁足令,直到左腳扭傷痊愈之前都不允許她出門。
自然,她也就沒機會再和譚諺「不期而遇」了。
她為此煩悶了好幾天,好在四天後醫生判定她的扭傷已痊愈,而她也終于能恢複自由了!
因此回到D大上班的第一天,她便拿着之前就準備好的謝禮直奔財金系,打算好好地向譚諺道謝,誰知道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
「席老師!」一名男大生突然從路旁跑了出來,在她走進商學院前連忙伸手攔住了她。
「同學,有事嗎?」雖然心情急切,但席慕瑤還是停下腳步,外表冷豔、眼神柔軟地看向男大生。
「老師,我、我……我有困擾想找你咨詢,是、是關于感情方面的!」男大生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低聲說出來意。
「現在嗎?」席慕瑤有些惋惜地看了眼前方的商學院大樓。
「對,就是現在!」
「好吧。」握緊手中的謝禮,席慕瑤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手表。
因為沒有譚諺的手機號碼無法和他約時間,又怕午休他會離開辦公室,所以她是特地按照課表趁着譚諺剛下課的時間過來的,雖然離開之前她曾請了位工讀生妹妹幫她照看一下保健室,但實在不好離開太久。
只希望這位同學的問題不大,別讓她白跑一趟。
「那你希望到保健室談,還是在附近找個比較沒人的地方談?」看着緊張不已的男大生,席慕瑤心軟地放柔聲調。「別緊張,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盡力幫你。」
「謝謝老師,我……我想在那裏談可以嗎?」男大生扭扭捏捏地指向前方五十公尺處,位在一棵大榕樹下的長形造型石椅。
「當然可以。」席慕瑤對男大生微微一笑,然後挎着紙袋率先走向石椅,并拍拍身邊的座位示意男大生一同坐下,卻沒注意到大榕樹的另一側被绺绺氣根遮掩住的石椅上早已坐着一抹高大人影。
「謝謝老師。」男大生小媳婦般地坐在席慕瑤身邊。
「你說你有感情上的困擾,願意和我談談是怎麽回事嗎?」席慕瑤不只語調輕柔,就連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聞聲,坐在大榕樹另一邊的男人不禁揚了揚眉,暫時停下滑平板的動作。
「老師,你……你有暗戀的人嗎?」男大生不答反問。
呃……這是在要求「過來人」的經驗談嗎?
雖然羞赧,但想起醫護人員的職責,席慕瑤仍佯裝鎮定地向男大生點頭。「我當然有暗戀的人。」
「他是誰?!」男大生很激動。老天爺,老師竟然說她「有暗戀的人」,而不是「有過暗戀的人」,所以老師的暗戀是現在進行式!
可惡,他今天本來是打算假借「戀愛咨詢」,扮豬吃老虎向女神告白,誰知道他的計劃才剛展開就接到這麽一枚震撼彈,對方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搶走了他女神的心!
「這不方便透露。」席慕瑤臉紅輕咳,輕聲轉移話鋒。「所以你目前正為暗戀所苦?」
「對,我有一個暗戀許久的女性,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女神,但是我卻沒有勇氣向她告白。」男大生按捺住心中的震驚和嫉妒,反過來套話。「老師,如果你是我,你會告白嗎?」
「這要看情況,如果對方也有好感那麽我當然會直接告白,但如果對方對我的心意毫無所覺,我就會努力制造機會讓對方加深印象、提升好感,之後才會選一個恰當的時機告白。愛一個人并不可恥,你不用如此膽怯。」
「但是我的女神有很多人喜歡,我實在沒自信……老師,那你對你的暗戀對象是選擇直接告白,還是努力制造機會?」男大生一雙眼緊緊盯着席慕瑤,不放過她臉上絲毫的情緒變化。
「我選擇努力制造機會。」
「既然老師你說愛一個人不可恥,那你為什麽不選擇直接告白?」男大生恨得牙癢癢。
「那是因為我和對方才認識不久,所以不想太過沖動。」
「老師,你真的好慎重……」怎麽辦?對方到底是誰,他想直接詛咒那個人!
「老師,可不可以和我說說你的暗戀對象是什麽樣的人?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八卦,我只是想做參考,如果對方和我暗戀的女神是同類型的人,那麽也許我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呃……」讨厭,要她和學生聊暗戀對象?好尴尬,但是看着學生那哀求的眼神,她又不忍心拒絕……
算了算了,誰叫她是保健室護士呢,關愛學生本來就是她的職責。
「好吧,我暗戀的人……是個很溫柔又見義勇為的人,他曾經救過我兩次,若不是他我早就沒命了,他也幫了我許多忙讓我很感激他。但是他非常優秀,無論各方面都很受歡迎,我沒什麽自信,不過不努力永遠不會知道結局,哪怕機會不大,我都願意為他成為更好的女人,直到他喜歡我的那一天。」
男大生呆若木雞,完全沒想到席慕瑤竟是如此癡情,就連坐在另一側的高大男人身體也瞬間僵硬,完全沒料到自己竟會聽到如此深情的告白。
她怎麽會這麽傻?
坐在大榕樹另一側的男人——也就是譚諺,神色複雜地握緊平板,再也無法惬意地觀看外幣彙率。
自相遇以來,他不是沒發現席慕瑤眼中的戀慕,也從未忽略她含羞帶怯、小心翼翼地靠近,可惜她看到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
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只是為了符合恩師和師母的期望,早日打入校園,讓全校同事及學生盡快接納他,事實上他依舊是那個黑暗深沉的男人。
即使戒掉了夜生活,也無法改變他冷漠無情的本質。
但這個小女人卻為了他這種男人,說出如此癡傻的話,她的眼光……也未免太差了。
「老師,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愛那個男人!」男大生臉色難看,再也無法隐藏心中的嫉妒和憤恨。
席慕瑤羞澀搖頭,完全沒注意到男大生已臉色大變。「是他好到讓我這樣愛上他……」
轟!
這句話宛如一枚炸彈,無預警轟炸了譚諺的心,但同一時間,榕樹後方卻突然傳來席慕瑤的驚詫聲。
「同學?你……你幹什麽?住……住手!」
「老師你好殘忍,你怎麽可以那樣愛上別人,我愛的人其實是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該死,出事了!
譚諺連忙擱下手中平板,起身奔向大榕樹的另一側,只見男大生正以體格優勢将席慕瑤強壓到石椅上,單手扣住她的雙手俯身想要強吻她。
「老師我愛你,我愛你啊!」
「住、住手……」席慕瑤慌亂地掙紮,卻因為氣力不敵而無法反擊或逃脫。
王八蛋!
譚諺皆目欲裂,心中頓時怒氣沖天,前所未有的怒火讓他無法思考,只能聽從本能伸手捉住男大生的後領,将人狠狠扯到面前,然後朝那張該死的嘴臉揮出拳頭。
砰!男大生立刻倒地不起,搗着臉頰蜷縮在草地上哀號。
「譚、譚……譚諺?!」席慕瑤吓壞了,不只是因為譚諺突然出現看到她丢臉的一幕,更是因為他竟然痛毆學生。
要是他被記過處分要怎麽辦?
席慕瑤心急如焚,顧不得向他解釋緣由就連忙蹲到男大生身邊。「同學同學,你沒事吧?」
「他是學生?」譚諺神色自若,眼神卻是異常冰冷。「抱歉,我以為是校園又有變态色狼入侵,所以直接采取了非常手段。」說完,他也蹲到男大生的身邊拉開對方捂在臉上的右手,粗魯地檢視傷勢。「既然你是學生,為什麽對席老師做出非禮行為?」
男大生本來在哀哀叫,聞言瞬間臉色發白,尤其當他對上那雙足以凍裂人心的冰冷黑眸後,更是無法抑止地全身顫抖。
完了完了,他非禮席老師不只被人當場捉包,而且對方竟然還是他本科系的專任助教,他這下子真的完蛋了!
「譚老師你別這樣。」席慕瑤不忍心好好的一名大學生人生就此烙下污點,因此連忙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地打圓場。「這位學生只是一時沖動才會……才會……反正我也沒事,這件事我們就別追究了。」說話的同時,她也不停轉頭四處張望,暗自慶幸這附近并沒有其他人目擊到這一切。
「你沒事?」譚諺語調輕柔,可眼神卻轉瞬更加凜銳。「只差一點,你就要被強吻了,若不是我人在附近,也許會有更可怕的事發生你知道嗎?」
席慕瑤表情僵硬。「但畢竟……畢竟我終究沒事。」
譚諺眼角抽搐,差點不顧一切地當場變臉暴走,管他什麽彬彬有禮、溫和可親的好老師好同事形象,他只想握住這小女人的肩膀,大聲質問她是不是瘋了。
對于這種以武力逼迫他人就範的人渣還有什麽好寬恕的,她的寬容根本不是仁慈,也許更可能是姑息養奸、縱虎歸山!
他憤恨地握緊雙拳,多想無視她的請求,直接将男大生押到教官室記他一筆,甚至将人送到警察局讓他一生後悔莫及,可偏偏……偏偏……
「譚諺,拜托……」席慕瑤伸手揪着他的衣角,繼續向他懇求。
他抿唇凝視着她,明知道該拒絕,明知道不該心軟——
「你确定?」該死!
她忙不疊地點頭。「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他的人生才剛要開始。」
他嘲諷勾唇。「但願他真能記取這次教訓,別再重蹈覆轍。」
「他絕對不會的!」
他輕哼,不再看她滿是哀求的眼神,而是冷冷瞪着腳邊的男大生。「你真該為了席老師的善良而慶幸,如果我是你,就會馬上向席老師跪恩道謝。」
「席老師對不起,還有謝謝你!」男大生立刻從善如流,強忍着臉痛,翻身跪到了草地上向席慕瑤叩頭。
「別、別這樣……」
「要我不追究這件事也可以。」譚諺打斷席慕瑤的仁慈。「但你必須寫篇悔過書給我,忏悔你所犯下的罪行并發誓一生不會再犯,如果辦不到,就直接跟我去教官室。」
男大生面無血色,哪裏不知道譚諺壓根兒是在逼他把自己的認罪書交到他手上,只要譚諺想,随時都能讓他翻不了身,但他若是不乖乖照做,今天恐怕無法全身而退。
兩害相權取其輕,男大生幾經思慮,最後還是咬牙點頭答應。「好,我今晚就把悔過書寄到助教您的信箱。」
「我要白紙黑字,外加你的簽名蓋章。」譚諺冷眼望去。「等哪天你成為出色的商人再去投機取巧,在這之前,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樣,財務金融系大三的保偉志。」他指系指年級指姓名,果然有過目不忘的好本領。
男大生癱坐在地,全身力量彷佛在一瞬間被抽光。
譚諺再次乘勝追擊。「我已将剛剛的對話全部錄音,你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明天中午之前我要在我的辦公桌上看到你的悔過書,就這樣。」說完,不給男大生反應的機會,他牽着席慕瑤轉身離開。
一路上,席慕瑤幾番想開口,卻總是欲言又止。
雖說她想向他道謝,卻覺得自己剛剛逼他睜只眼閉只眼過于強人所難,但若是改口向他道歉,又像是直接承認了自己婦人之仁、不公不正,所以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怎麽打破沉默。
「你的手沒事吧?」譚諺主動開口,早就發現她一臉糾結,忍不住在心中輕嘆,這個傲嬌又別扭的小女人哪……
「當然沒事!」她唰地一聲擡頭,又驚又喜卻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個……你沒生氣吧?」
「我看起來像生氣嗎?」他勾唇微笑。
老實說看起來不像,但感覺起來……卻冷冷的讓人不敢靠近。
「……你在笑。」她只好陳述事實。
「是啊,我在笑,所以我怎麽可能在生氣呢?」他繼續微笑,總是用笑容遮掩心中的黑暗,扮演人見人愛的好老師好同事。
所以她愛上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僞裝後虛僞的他。
席慕瑤搖搖頭,忍不住實話實說。「但是我覺得你在生氣。」
譚諺驟然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看向她。「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因為你的眼神沒有半點笑意。」她沮喪苦笑。「所以我果然還是惹惱你了對吧?我為我剛剛的強勢感到抱歉。」
譚諺怔楞無言。
「我知道我讓你為難了,你明明救了我,我卻不可理喻地要求你忍氣吞聲,不只毀了你的好意,更像是賞了你一巴掌。」她自責認錯。「你有你的立場原則,我卻侵犯了那些,真的很對不起。」
「……我并沒有因為這件事生氣。」
「那你是在氣什麽?」他人真好,都這種時候了還在安慰她。
我只是在氣你太笨太傻,更氣你愛上的那個人其實不是真正的我!
譚諺在心中無聲吶喊,卻在吶喊過後立刻被這個想法給驚呆。
他為什麽要在意她愛上的是不是真實的他?或許該說,她愛不愛他又與他何幹?
像他這種沒心沒肺的男人從來就沒有愛,也從來不在乎愛,他只适合無情無愛的一夜放縱,但曾幾何時他卻開始在乎起這個小女人,甚至在乎到這種地步?
她根本就不适合他這種男人,她值得更好的!
「你果然是在安慰我……」等不到他的回答,她不禁再次露出苦笑。「但就算這樣我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出手救我了,本來今天我就是準備了謝禮想到系辦向你道謝,誰知道……」話語聲突然一頓,她低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糟糕!我的謝禮!」
她連忙驚呼轉身,吓得譚諺也忍不住跟着回過身。
「什麽謝禮?」他拉住往回奔的她。
「就是我準備要答謝你的禮物,之前我一直拎在手中,該不會是剛剛不小心掉到花圃裏了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回來。」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身邊。「我去幫你找,也許那個學生還沒離開,你去只會徒增尴尬。」重點是他才不相信那個男大生,人性不可信,他不可能再讓她靠近危險。
「呃……說的也對。」
「東西是什麽顏色?」他問得仔細,卻突然想起自己的平板似乎也遺落在石椅上,因為這個小女人,他竟也難得胡塗了。
「是一個淺綠色紙袋,上頭有複古枝團花繪。」她試着形容。
「我知道了,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等等,譚諺!」她低頭看了眼時間,叫住了他。
他回頭。
「再三分鐘上課鐘就響了,你待會兒還有課要上吧,就別那麽麻煩再跑回來了。」她可不想耽誤他教書。「紙袋一定在花圃,你若是找到就直接拿走,若是沒找到我之後再補給你一份。但除了這份謝禮,最主要的是我想請你吃頓飯,不知道你這幾天有沒有空?」她有些扭捏卻目光筆直地看着他,很努力為他放下矜持,試着做個直率主動的女人。
她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但她知道愛情唯有努力才有可能得到回報。
他的眼神盈滿躊躇,明知自己不可能響應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