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時間過了一年。

張曉從家鄉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櫻花盛開的季節。看着電車上興沖沖地聚在一起準備去賞花的人，他獨自一人拎着并不重的行李箱，懶散地打了個哈欠。剛到這裏來的時候他也對賞花很感興趣，可現在卻見慣不怪，也不願去湊熱鬧。

他終究還是跟這裏的文化有一點隔閡。

快要頭暈的時候才下了車，幾乎是閉着眼睛就能從車站走到住了三年的公寓。這裏雖然遠了些，但的确安靜，房東人也很好，最後一年他并沒有搬走的打算。埋頭跟着耳機裏的旋律輕哼，他漫不經心地考慮着兩周沒住過的小房間應該從哪兒開始打掃起。

推開門，卻沒有聞到想象中的塵螨味。

床鋪得整整齊齊，跟離開的時候不一樣，散發着清新的香味，像是不久前才換過。窗戶被推開一個小縫，風吹得窗簾微微鼓動，連帶着陽光的傾灑也變得柔和起來，讓靠在床前坐下的那人的身影虛幻得仿佛錯覺。

那個人捧着馬克杯，眼睛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張曉踏入房內關上門，他才後知後覺地擡起頭，眼睛彎彎地沖張曉露出了微笑：“歡迎回來。”

張曉眨了眨眼。

他以為自己做夢了，不然怎麽會看見這個消失了一年多的男人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個人站了起來，走到了張曉面前。他伸手摸了摸張曉因為趕路而顯得有些淩亂的頭發，自然地接過他的行李拎了進來。在牆邊放好，那人才扶着張曉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半晌，他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裏帶了些傷感與懷念：“曉還是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他伸手把張曉拉入懷裏，頭在張曉頸側撒嬌一般亂蹭。他的頭發沒有以前那麽長，大概是因為身為醫生需要穩重，前發也剪得比較短，反而襯得立體的五官分外好看。很适合他。

張曉任由那人抱着，嘴唇卻暗暗嗡動，無聲地喊着那個人的名字。

北澤雪生。

雪生在觀察張曉的變化，張曉也在觀察他的。他需要知道這個人是有變化的，才能确定現在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影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

跟一起度過的冬天不同，雪生換上了薄薄的針織衫。雪生似乎瘦了一些，卷起袖子露出微笑的模樣多了一點書生氣。雖說眉眼裏有藏不住的憂郁與疲憊，但這大概就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大學前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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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沒想到他還能看到這樣不一樣的雪生——他以為他腦海中的雪生會定格在那個冬天。

大概是因為走神太久，所以他沒來得及反應那個輕柔的吻。

沒有纏-綿，沒有深-入，不過是帶着柔情的小心翼翼的吻。張曉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卻又被雪生重新擁入懷裏。這個懷抱比剛才輕了不少，沒有方才那陣仿佛他馬上就要逃跑一般的惶恐不安。

雪生側頭吻了吻他的耳垂，跟分開那天一樣：“你想我了嗎？”

張曉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我很想你。”雪生似乎也沒有期待他的回答。他吻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對待珍貴的易碎品那般，愛護又輕柔，“真的很想。”

張曉覺得，一定是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又或是随着雪生一年前的離開，在不知不覺中帶走了他感知感情的能力。

——還好他回來了。不然明年就要退房了，少一把鑰匙的話也不知道需不需要賠錢。

否則在被雪生推到床上的瞬間，他想的怎麽會是這個呢？

“對不起……我真的去見朋友了……在八王子那邊……好的，下次不會了，非常抱歉。”

迷迷糊糊中，張曉聽見了雪生的聲音。他朦胧中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天居然已經黑了。他shenyin了一聲，翻了個身。太久沒這樣了，即便他跟雪生對這種事算是熟稔，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

恰好挂了電話，雪生湊了過來。整理了一下張曉的鬓發，雪生笑得很溫柔。張曉愣愣地望着雪生，只覺得這個看似跟以前一模一樣的笑好像多了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緒。

他這才明白，時間居然真的過了一年。這一次他醒過來，雪生竟然還在。

“前輩怎麽到東京來了？”他含糊着任雪生擺弄，問出了明明進門的時候就該問的話。

“跟着醫院裏的前輩來參加論壇。”頓了頓，雪生的微笑裏竟帶了一絲羞赧，“……不過這個其實只是借口。”

張曉象征性地笑了笑，卻知道他的笑容根本沒有到達眼底。

可雪生似乎真的沒有看出來。他的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連燈也沒有開，就着窗外的一點點光線觀察着張曉：“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點東西？”

搖了搖頭，張曉幹脆閉上眼睛：“我有點累，今天不想動了。”

聽見張曉沙啞的聲音，雪生想了想，扭頭倒了杯水給張曉喂了一點。看着張曉像小貓一般喝水的樣子，雪生笑着低頭，在張曉額上印下一吻：“曉，我今天可以住在這裏嗎？”

住在這裏幹什麽，北澤雪生會在東京沒有住處嗎？這麽想着，張曉在雪生懷裏垂着頭，懶懶地問道：“可是前輩不用回去嗎？剛才打電話過來的像是前輩的戀人。”

雪生的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張曉只覺得雪生抓住自己肩膀的手用力到仿佛要把他捏到骨折。他蹙起眉承受着雪生突然的憤怒，還沒來得及開口呼痛，雪生卻兀然掀開被子躺到張曉身邊。他溫柔地摸了摸張曉的後腦勺，仿佛剛才的事都沒發生過那樣。

“不是，是醫院的主任。”他輕聲道，“這一年來我都是一個人。沒有戀人，沒有chuang伴。北澤雪生的時間裏，除了醫院，什麽也沒有。”

哦。張曉聽着雪生在他耳邊的話語，漫不經心地想，雪生如果有心想做那種能讓耳朵懷-孕的主-播的話，應該很賺吧。

“那就留下來吧。”張曉也放松下來，“如果前輩方便的話。”

不過，這算什麽？突然消失，突然出現，還帶着以前從來沒有的溫柔，把他當傻子一樣。

可張曉沒有力氣去反駁，他現在就連張口說話都覺得累。

回味了一下，雪生的技術似乎變差了，他真的有點疼。或許是因為雪生沒有說謊吧。

但那跟他有什麽關系？

“曉，”雪生又開了口，“植物不見了。”

送給他的東西就是他的了，怎麽處理是他的自由吧。

“曉，你相信我喜歡你嗎？”

相不相信很重要嗎？

“我喜歡你。”

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說出“喜歡”？

不願讓雪生察覺自己緊皺的眉頭，張曉往雪生懷裏鑽了鑽，滿意地感覺到雪生把他抱得更緊、完美地藏住了他的表情。

算了，他想做什麽都随他吧。

“嗯，”于是張曉也開了口，“我也喜歡你。”

再次睜開眼，房間裏又只剩下他一個。張曉打着哈欠下了床，拉開冰箱，發現裏面放着三明治跟咖啡。他牽了牽嘴角，心想如果這些食物放在小桌上的話，他大概會以為自己穿越回一年前了。

把自己打理好出了門，張曉才有時間看看手機。未讀消息不少，但他卻還是不自控地第一眼看到了那個人的對話框。

“早飯要記得吃！我先走了，有空聯系~”後面還配了一個大大的愛心表情貼紙。

那個對話界面光禿禿的，只有雪生發過來的這兩條新消息罷了。他換過一次手機，之前的對話全部不見，更顯得雪生的言語突兀得有點可笑。

他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才把手機收了起來。

“像瘋子一樣。”張曉喃喃自語，摸了摸脖頸上的創口貼。下面藏着昨晚留下的紅痕。

不知這話說的是不請自來、自說自話的雪生，還是配合着雪生的笑容、全盤接收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總點擊過一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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