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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常喜堂裏, 莊守仁把下人都趕了出去,霍三娘頭發淩亂地伏在椅子上哭,肩膀一顫一顫, 看起來很可憐。

踩着地上的碎瓷片,莊守仁心冷意冷, 道:“霍三娘我告訴你,要是二房的人真的分出去過了, 你就回娘家吧, 我和你這些年的夫妻情分算是盡了!”

這種話霍三娘已經聽幾遍了,可每聽一遍她都如遭淩遲,一刀比一刀狠, 一次比一次痛。

霍三娘不哭了,微微擡起身子,低聲問:“三個孩子您也顧了?若是沒了嫡母, 靜姐兒怎麽說親?”

“沒了你,不代表沒了嫡母。”

莊守仁是個深謀遠慮的人,他絕不會讓一個婦人牽制住自己。

霍三娘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手心裏, 撇斷了一根, 她也不覺疼,隐忍悲痛,問:“老爺就是看中二房巴結上了平南侯是不是?”

“是!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和二房交惡,沒想到你一個婦人竟然敢代替我做分家的決定,你憑什麽?你有這個資格麽?”說得太激動,莊守仁拎起霍三娘的衣領,恨不得把她當犯人一樣扔出去。

霍三娘垂下眼眸,服軟道:“好,我去二房磕頭賠罪,求老爺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我一定把二房人的心意勸回來。”

松開妻子,莊守仁臉色緩和稍許,他道:“明白過來就好,二弟是個外強中幹的人,你多跟他磨幾句,自然就沒事了,至于三房那邊你就別管了,面上過得去就行,別的我來處理。磕頭賠罪也不必。”上下掃了霍三娘一遭,他又道:“明日再去吧,別讓人看出臉上的紅痕了。”

莊守仁拂袖而去,霍三娘坐在地上,瓷片劃了手,鮮血一滴滴地往外冒。在地上愣了半晌,大丫鬟進來的時候吓傻了,霍三娘漸漸回過神來,吩咐人道:“去吧陳媽媽喊過來,還有大少爺和少夫人都喊來。”

三天的時候,足夠她翻身了!不就是侯府,她就不信平南侯真有那麽中意莊顏。

下午的時候,莊顏去吳玉婷那裏小坐了一會兒,探了探她的口風,兩房達成一致,分家的事勢在必行,就算霍三娘真的跪下來求情,他們也得頂住。

從西府內院出來,莊顏又去了莊佩的院子裏。

三房就一個姑娘,莊佩一個人住一間兩進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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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佩正在屋裏做鞋,沒想到莊顏回來,熱情地把四姐迎進去,滿面春風道:“四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沒多久,這兩月你過得怎麽樣?三嬸待你還好吧?”

莊佩眉眼彎彎,笑道:“母親待我好了很多,那人……偶有也會來府上,叫丫鬟捎點東西給我。”

“什麽東西?”

莊佩也不瞞着,把莊顏拉到自己的梳妝臺上,從抽屜裏拿出個暗紅色的雕花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把紅綢上面的首飾一樣一樣地指給她看:“姐姐你看,這些都是他送的。”

莊顏打趣她:“怎麽藏這麽緊?人家送給你了,自然是想看着你戴上的。”

“那倒也是……”莊佩笑得甜蜜蜜,“不過我怕帶壞了,還是以後再戴吧。”

莊佩這麽珍惜那些東西,莊顏看在心裏,也替她高興。

“你姨娘怎麽樣了?”

說起姨娘,莊佩情緒沒剛才那麽高漲,不過也沒有露出愁容,“還是老樣子吧,不好也不壞的,希望她……多活兩年吧。”

莊佩絞着帕子,低頭道:“母親現在也不管我了,有時候我偷偷跑去看姨娘,她知道了也不說。”

畢竟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将來一份嫁妝就能把庶女送走,吳玉婷懶得再去費心思管莊佩,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自己兒子身上。

從莊佩這裏出來,一回碧泉居莊顏就收到了飛鴿傳來的信。

龐致這次送來的信很長,字跡有些潦草,料想是寫的時候心裏急,才至如此。

怎麽能不急呢,霍三娘的心思也太毒了。她竟然想讓莊保業和崔博文兩個聯合起來,毀了莊顏的清白!

莊顏回了一封信保平安,又囑咐龐致不要再用飛鴿傳書,畢竟飛鴿這種東西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太點眼,具體事宜明日在黃府再議。

晚上的時候,莊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怎麽也想不通,人的心怎麽可以狠到這種程度,連親侄女也半點情分不留。

同時還有害怕,雖然已知霍三娘的打算,卻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動手,會怎麽樣動手,若是防不勝防……那她可真就毀了。

這件事莊顏還不能告訴父母,一則父母親未必信,二則沒有證據,沒辦法揭穿霍三娘,三則……若只是輕松躲過這件事,太便宜霍三娘了。

拉了拉薄錦被,莊顏咳嗽了兩聲,守夜的丫鬟正在摻瞌睡,一個機靈站起來,站在門口小聲問:“小姐,要不要添床被子?”

莊顏說不用了,閉上眼側身睡了。

龐致就在屋頂,聽見她的咳嗽聲心裏一緊,差點要跳下去。霍三娘的事一解決完,他就要娶她了,就算莊顏沒及笄也不管了,這婚事拖的太久,他不能等了。

第二日天亮,莊顏早早就梳洗好,去了黃府。馬車上,蓮兒擰着眉告訴莊顏:“小姐,我方才出門的時候好像覺得有人跟着咱們。”

“嗯,是有人跟着,是咱們自己府上的人。”霍三娘在派人監視她,想來大房動手的日子,就在這兩天了。

龐致比莊顏更怕,別說晚上他親自守着了,就是去黃府的這一截路,他都派暗衛緊緊地跟着,若有人對馬車動手腳,立刻沖出去斬殺了。

安然無恙的到了黃府,莊顏去了黃不羁的院子。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潘夢蝶,省得她白操心了。

到了黃不羁的風雨閣,莊顏把丫鬟都留在外面,和黃不羁還有龐致三個待在書房裏,緊閉房門。

處理好霍三娘也就這兩日的事了,她和龐致定親的事也不遠了,且又是緊要關頭,再懶得避諱下人,就讓她們瞎想去吧。

黃不羁早在房裏踱來踱去走了好幾十遭,見莊顏來了眉頭更是發緊,暗紅的唇抿的很緊,白成一條線,他鼻孔都變圓了,捏着雙拳罵道:“畜生,畜生,全是畜生!”

作為當事人,莊顏倒是很淡定,她道:“舅舅先坐吧,當務之急是先想出應對之策才是。”

黃不羁差點要跳腳,道:“怎麽應對?我又不能天天守在你身邊,你在家中出事,我豈不是只能幹着急?”

敵暗我明,确實不好應對。

莊顏看向龐致,道:“不如聽聽侯爺的意見吧。”

黃不羁很信任平南侯,跑到他身邊鎖眉問:“侯爺您有沒有主意?可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了!”

龐致泰然自若,道:“主意是有的,只是不曉得你們肯不肯配合。”

黃不羁一萬個肯啊。

龐致又道:“我出手,便沒有留情的餘地,事後也都別後悔。”

不害死個把人,不是他的性格吶。

黃不羁氣上心頭,龇牙道:“對這種人,還留什麽情!”

勾着嘴角笑笑,龐致道:“那好……就聽我的吧。”

黃不羁不能去莊府,龐致可以,只要不被人發現,倒是還能脫身得幹幹淨淨。

商量好各自的準備,莊顏帶着丫鬟回府了。她覺得心裏竟然有點激動和快意,這些年的仇,這一次都能報盡了!

莊顏在家裏等了兩日,第二日下午天還沒黑的時候,霍三娘派人來請莊顏了。

而莊府外,黃不羁已經看着崔博文進去了一個時辰,跟龐致的下屬通過信了。龐致就隐匿莊府內,緊緊地跟在莊顏附近。

進了常喜堂,霍三娘穿得整整齊齊,在次間裏等着莊顏。

因警惕,莊顏連一口茶也沒喝,霍三娘只是哭訴,說自己這麽多年來如何勞苦功高,二房三房的人就算念在苦勞上面也得把莊家守住,決不能分了家。

莊顏還以為,霍三娘多有骨氣的人,看來人逼到絕境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莊嚴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聽着,什麽不吃,什麽也不喝。問着室內清香的蔬果味,也沒覺得身子有什麽異樣。

霍三娘抹了淚道:“顏姐兒,我曉得你比你母親說話管用,就當大伯母求你了行不行?你就在你父親面前說和說和吧!”

笑了笑,莊顏自嘲道:“大伯母真是高看我了,父親自有決斷,怎麽會聽我的呢。”

天快黑了,莊顏已經坐不住了,正想結了話題走,霍茹抱着盼姐兒來了。

霍三娘見兒媳來也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叫她坐。

莊顏不明白霍三娘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若這個時候要害她,總不至于還要把霍茹叫來吧?這種事情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正起身要走,莊顏聽霍三娘對霍茹道:“過來給我捏捏肩,這兩天肩疼的要命。”

霍茹剛起身,要把孩子遞給丫鬟,盼姐兒就大聲哭了起來,聲嘶力竭,像是受了苦一樣。

霍三娘不大耐煩道:“把孩子抱來做什麽?哭的人心煩。還站着幹什麽?叫你來給我捏肩聽不見?”

莊顏見不得霍三娘這副拿喬的樣子,恨不得把兒媳婦磋磨死。眉頭正皺着,就看到霍茹向她投來求救的目光。

霍茹為難地開口道:“能不能請四小姐幫忙看着把盼姐兒抱回去?我這丫頭年紀小,我怕她手腳不細致,把孩子碰到了。”她臉上露出心疼孩子的表情,甚至還有一絲絲的痛苦。

莊顏心軟,覺得孩子無辜,便道:“給我吧。”接了孩子,便帶着自己的丫鬟和霍茹的丫鬟回鳳落院去了。

天徹底黑了,龐致行動起來更加方便,他見莊顏抱着孩子沒有回碧泉居,而是往另一個院子去,輕輕地嘆息一聲,更加覺得霍三娘這些人該死!

利用別人的善良來害人,這種人真的該下地獄。

那麽,就讓他送她們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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