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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莊守義隐隐覺得這件事定有蹊跷,目光從霍三娘身上掃過,卻得不到一點信息。

收回目光, 視線落到了劉采春身上,他的女兒現在是國公府的義女,要嫁更好的人家, 劉采春怎麽能說這種話。

“崔夫人,雖然早前我們确實有意于你的兒子,不過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你怎麽又上門來侮辱我家小女。”

劉采春氣勢可足了, 插着腰道:“是不是污蔑,一看便知, 反正我兒子就在你們家院子裏。你們放心,我家兒子做了錯事,崔家自然會承擔責任, 你們也別不好意思認!”

莊守義和黃氏都氣得不行了, 後者道:“你兒子晚上不歸家, 在莊府內院裏做什麽!”

劉采春解釋道:“莊保業不是住內院嗎?不過是兩個讀書人談論制藝喝多了, 便歇了會兒, 誰曉得迷迷糊糊碰上了輕佻的姑娘。年輕人喝了酒, 哪裏曉得自己在做什麽, 做了錯事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你們放心,不管是不是你們家女兒先動手的,該承擔的責任我們會承擔,還是會明媒正娶地把她擡回家。”

霍三娘真是佩服劉采春的那張嘴,說出來的話像淬了毒的刀子,割在人心口上又狠又疼。

黃氏嘴唇發白,倒不是覺得莊顏會做出這種事,而是被劉采春的潑婦樣給氣的,她擡起手顫抖地指着對方道:“你血口噴人,我家顏姐兒不是這樣的人!”

劉采春不依不饒:“有沒有這種事,咱們去搜一下就是了。”她帶了家中好幾個勁兒大的粗使婆子來,站在這裏完全不輸陣。

黃氏喊着讓她去搜。

霍三娘也同意。

莊守義心裏滿腹疑問,卻也不能任由劉采春這麽鬧下去,便道:“你要看便看,倘若你冤枉了我女兒半分,我不會這麽容易饒過你!”

劉采春确信自己的兒子沒有說謊,讓崔博文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去了鳳落院。

天才剛剛亮起來,鳳落院裏,霍茹和莊保業都太累了,本來還存了一絲絲去救莊靜的心思,一覺睡死全忘幹淨了。

等到夫妻兩個起來的時候,霍三娘帶着好些子人都到了內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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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三娘道:“就是這裏,若不在我媳婦子的院子裏,別處也找不到了。”她抑制住內心的躁動,接下來一刻,二房的美夢就該徹底毀了吧?

劉采春趾高氣揚,把這裏當自己的府上,吩咐幾個婆子道:“去把少爺給我找出來!”

黃氏不滿,霍三娘也太由着劉采春亂來了,就像是計劃好的一樣。

黃氏身邊的媽媽去了碧泉居找莊顏,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心裏還真有點怕,不是怕女兒做出這種事,而是怕女兒被人害了。

霍三娘身邊的陳媽媽也跟着去了,春.藥都是她一手準備的,這事怎麽能少得了她。

霍茹和莊保業還躲在屋裏不敢出來,今天的事,能躲過就躲過算了,要真扯到身上來,就把責任推脫得幹幹淨淨。

霍三娘走到黃氏的面前,冷嘲熱諷低聲道:“弟妹不是很想分家嗎?我想分了也好,省得連累我家靜姐兒的婚事。”

黃氏挺直了身子,往前走去,她要親眼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莊顏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霍三娘跟在她後面,像惡犬一樣死咬着,切齒道:“我看她現在還能攀什麽高枝,你若是求我,說不定我還考慮考慮不分家的事。”

黃氏置若罔聞,走上三級石階,迫不及待地往屋裏去。

莊守義跟在旁邊,把霍三娘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既然大房這麽想把臉撕破,分家的事也該幹脆些!他從未沒想到,大嫂私下裏居然都是這樣對他的妻女。

梢間裏傳出幾聲尖叫,光從聲音來分辨,一下子聽不出來是不是莊顏的。

陳媽媽跌跌撞撞地出來了,跪在霍三娘面前顫抖道:“夫人……夫人……小姐……”

縱使見慣了肮髒事,陳媽媽也知道今天的事意味着什麽。

三房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莊佩就跟在吳玉婷的後面,擔憂地豎起耳朵,生怕早上聽到的風聲是真的,她擔心莊顏。

霍三娘見陳媽媽說話都不利索,推開她道:“是她就對了,不知廉恥的東西,做出這種事來。”

崔家婆子也從裏面出來,對着劉采春道:“夫人,少爺在裏面,和莊家小姐一塊兒……衣衫不整。”

這件事總算定下來了,霍三娘不慌着進去,轉身對劉采春道:“快把你兒子領回去吧,兩家的婚事,你就跟二房商量,我就不管了。”

陳媽媽跪在地上,扯着霍三娘的衣擺,恐懼道:“夫人您還是去看看吧……”後面的話她不敢說,怕大夫人撕了她!

明明就是莊顏喝了下藥的茶,和崔博文有茍且,怎麽會變成莊靜呢!明明莊顏進來了就再沒出去過啊,陳媽媽也是這件事的見證者,怎麽一切都和設計好的不一樣呢!

黃氏急得要死,偏偏一堆婆子和霍三娘都擋在面前,她正要排衆上前,親眼去瞧瞧,莊顏卻從前院裏款款而來,看着衆人高聲道:“母親,您怎麽一大早就不院子裏,這大清早的是要幹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黃氏和莊守義安心下來,霍三娘吓得睜大了眼睛,莊顏怎麽會在這裏!

莊顏穿着素緞梅花褙子,踩着緞面鞋一步一步地走到霍三娘面前,道:“大伯母,您怎麽了?怎麽看見我像受驚了似的——”

霍三娘還沒回過神來,莊顏在這裏,那裏面的是誰?

崔博文已經醒過來,被婆子們随便套上衣服架了出來,他看見莊顏也是一激靈,她在這裏,那他身邊的是誰?!

霍三娘跑進去看了一眼,莊靜扯着衣服蓋在身上哭的昏天黑地。她氣紅了眼睛又跑出來,想要給莊顏一巴掌,被蓮兒替主子挨了。

莊守義和黃氏都攔着霍三娘,質問她:“你這是做什麽?”

霍三娘像掙脫他們的禁锢,拼命地擺着身子,發髻上的假發脫落,頭發散開部分,簪子又掉了下來,落在地上一響,她扭動的腳正好踩在上面,金簪便壞了,珠子也碎了。

莊顏裝作毫不知情道:“到底怎麽了?母親,崔家人怎麽會在這裏?”她低着頭,避開外男的目光。

劉采春看了兒子一眼,皺眉道:“裏面的到底是誰?不是說是莊顏嗎?”她想去看,霍三娘不讓。

崔家的婆子道:“是個與這位小姐年紀相仿的人,容貌稍差些。”

這麽一說,大家也就曉得了,看霍三娘等人的反應,總不會是個丫鬟吧?

劉采春腦子轉的很快,不是莊顏,莊靜也可以啊。她插着腰居高臨下對霍三娘道:“莊夫人你說這件事怎麽辦?你放心,我家博文絕不推責。”

崔博文有些腿軟,腦子也還疼着,聽了母親的話清醒的很快,掙紮着道:“娘,我不娶莊靜,我不娶!明明是莊顏啊,怎麽會變成莊靜了,我不要娶她!”

劉采春打了兒子一耳光,黑着臉道:“還由得你挑!”事已至此,要是不娶莊靜,那就太虧了,出了這種事,以後哪個大家閨秀還肯嫁進來?

霍三娘啐道:“你想的美!我女兒死也不會嫁給你!”

梢間裏的哭聲越發清晰,霍三娘趕人道:“都給我滾!滾!來人啊,把人都給我趕走!趕走!”

劉采春不肯,摔着帕子道:“你女兒勾.引我兒子,以後我兒子還怎麽娶媳婦?今天你要不給個說法我,我就鬧得人盡皆知!”

不出一天,南直隸的人估計都要知道這件事了。

霍三娘整個人都崩潰了,她身子發軟,被陳媽媽等人攙扶着才能勉強站着。失聲大哭起來,一切都完了,二房要分家,莊守仁要休她,女兒也被她害了!

這邊正混亂着,莊守仁不曉得怎麽回來了。他鐵青着臉對霍三娘道:“大清早在鬧什麽鬧?你怎麽不在福喜堂待着?涼國公府的人和平南侯來府上了,我都讓丫鬟去找你半天了。”

丫鬟頭一次見這麽顯赫的貴人,而且還是好幾個,聽了吩咐慌裏慌張地往常喜堂去,找不到人又跑到前院去禀報。莊守仁見半天叫不來人,又聽下人說劉采春來家裏鬧了,才讓三弟莊守禮先招呼着,他親自來後院看來了。

劉采春一嗓子把事情嚎出來了,莊守仁聽了果然臉色難看,他去衙門的路上正好碰上涼國公府和平南侯的馬車,便下車問候了一聲,沒想到他們居然是來莊府的,便陪着他們折回去,又在門口碰到了莊守禮,便把人攔下來,一道去了前廳待客,命人把大門鎖了起來。

沒想到的是,恰巧在今天,後院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莊守仁看了霍三娘一眼,劉采春進來的也太容易了……

當務之急,是先顧着前院的客人,莊守仁安撫好劉采春,表示願意好好協商這件事,請他們母子先去別院休息,稍後再議。他又囑咐自家所有人,今天的事不許洩露一個字。最後把二房和三房的女眷都趕回去,和莊守義一起去了前院。

至于霍三娘,她爛泥一樣攤在地上,如喪家之犬,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莊靜在梢間裏又哭又喊,還拿頭去撞牆。霍三娘這才有了反應,連爬帶跑地進屋去安慰自己的女兒。

霍三娘覺得自己這一生太失敗了,什麽都争,什麽都沒得到,最後還把女兒的前途給賠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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