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

“那個……”倪相平張了張口。

他還沒回過神,秋嵩祺就幹笑幾聲掩蓋這半刻的尴尬,他擺擺手:“這時候誰會來?”

倪相平把話吞了回去,去開了門。

陸承站在門口,倪相平覺得他有一種肉眼可見的低沉和疲态。雖然只有一個晚上沒見,但好像老了一點。

他臉色不好,可能一個晚上沒睡。

倪相平也一晚沒睡,看來沈池安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倪相平知道陸承不是故意的。

但如果,陸承從未家暴過沈池安,倪相平覺得自己不會怨恨他。他也可以當這一場是意外。

倪相平看着陸承,心裏百般滋味。

“走吧。去C城。”陸承的嗓音嘶啞。

“承兒?!”秋嵩祺從裏面探出個腦袋,他想起來昨天陸承說他老婆去世了,現在怎麽在這裏。

陸承擡眼看見了他,禮貌性地啞笑一下,沒有說話。

“你怎麽在這兒?”秋嵩祺問。

陸承看了看倪相平,又看了眼秋嵩祺。

“接人。”

陸承不清楚沈池安這朋友和秋嵩祺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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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九年前兩人的婚禮上,陸承是見過倪相平的,但他早忘了倪相平長什麽樣。

縱然記得,九年來,秋嵩祺也沒有帶他出現在朋友們的視線裏,容貌變化,陸承心想他也還是認不出來的。

說不定沈池安這朋友,就是他老婆。

前段時間秋嵩祺還嚷着離婚的事,現在看來挺好。而他和沈池安,才是真的天人兩別。

所以說,生離都不如死別。

陸承一個人呼吸一口,調整了表情,嘴角扯上去,才拉的水平了,面無表情地看着秋嵩祺,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糟糕。

可他現在看成雙成對的人,總悵然若失。

倪相平讓了點位置,靠在門框上,秋嵩祺把門九十度打開了。

倪相平想了想,沈池安說他們是一個系的,看來這是認識。

秋嵩祺想說來看看前妻,又給憋回去了,最後只小心地問:“你那個……”

“死了。今天過去準備喪事。”陸承蜻蜓點水的一句,現在對什麽都是一個态度,平淡得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倪相平聽了更是不愉快。可是他也改變不了什麽,只能盡力去理解陸承。

理解了,他自己才會沒那麽難受。

秋嵩祺愣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陸承的亡妻,也就是幫倪相平接兒子的人。

他猛地想起來那部黑色的越野車就是陸承的。大概是因為開得飛快,才出了車禍。

自己先前還誤會倪相平和那個人有什麽莫須有的關系。

太小心眼了。

秋嵩祺一大早把自己從頭到尾否認了一遍。心裏有點悶。

也難怪昨晚倪相平哭得這麽兇——秋嵩祺躺床上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

他也一晚沒睡好。

“那,那,那節哀順變吧。”

陸承聽了,苦笑一下,節哀順變,這個詞真好。

抑制哀傷,順應變故。

陸承做好了在喪事上聽這句話上百次的心理準備。

現在多一句話都不願說,就先下了樓:“我在下面等你。”

倪相平點點頭,從房子裏拖出行李。

秋嵩祺注意到了行李箱是藍色的,看來他還留着,他清楚地記得這是自己送給倪相平的。

“我走了,你記得送海海去治療所。”倪相平出門前囑咐秋嵩祺,将鑰匙放在他手心裏,可依舊不放心,出門前又轉過身念叨,“海海的東西都在這,你有需要就來拿。還有就是……明天放學記得接他。幼兒園下午……”

“六點關門。”秋嵩祺沒等他說完,立刻接過他的話。

“但是……”

“我五點半會去接他的。”

秋嵩祺眼光近乎灼熱。倪相平怔了幾秒,望見他眼底流露出來的那麽一點點的愛。

可他心裏又急切地希望那會是一陣春潮,秋嵩祺早點這麽說該多好,哪怕只是說一說,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敷衍過去,倪相平或許都不會要想和他離婚。

他知道自己很容易就滿足了。因為對方是秋嵩祺。

可是離婚以後這樣,倪相平只覺得心裏有那麽些惆悵。

“……嗯。”倪相平輕輕彎眸笑了笑。

“哦……那個,相平。”秋嵩祺上前一步拉住他,胸口一起一伏的,“那個……早點回來。”

這句話以前是倪相平對他秋嵩祺說的。

“別太難過了。”秋嵩祺別扭地補充,每個字都是拆開來說的,一點也不連貫。

他實在是很難說出這種安慰性的話。總覺得矯情。

“好。”倪相平便走了。

辦公室裏多了個黃毛孩子,阮熙注意力有點分散。

跟着秋嵩祺這麽多年,也沒見他把自己孩子帶來上班的。

秋嵩祺幾小時前翻箱倒櫃地找出來治療所主治醫生的電話,主治醫生說中午才能過去治療所,他只好将海海帶來了辦公室。

這光景讓每個進來送資料的人都不禁問些“秋總孩子多大了”之類的問題。

秋嵩祺将“四歲”這兩個字在一個小時內重複了不下十遍。

阮熙按照秋嵩祺的囑咐買來一碗不加辣不加蔥的湯面。

秋嵩祺現在就蹲在海海面前,海海坐在軟皮沙發上,沙發座是向裏傾斜的,海海身子小,幾乎要滑到沙發裏面。

秋嵩祺一遍一遍地把海海拉到沙發邊緣,将湯面端好在他面前,問:“哥,你吃不吃?”

海海沒說話,別過臉,眼睛對着着秋嵩祺的桌面,也可能是桌面之後的落地窗。

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三十多層樓外的雲。和夏季猛烈的太陽。

遠處的高樓玻璃反射着白光,看久了會晃眼。海海倒是看得樂呵。

“你張開嘴。”秋嵩祺輕輕地掰過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哥?吃點吧。”

秋嵩祺在這折騰了大半天,海海連嘴都不張,不吃東西是怎麽長這麽胖的。

這易胖體質和自己也太像了,秋嵩祺暗暗感嘆了自己基因強大。

海海把頭低下去,自顧自地摳着沙發。

秋嵩祺拽起他肉肉的手臂,無奈道:“別弄。”

海海掙開他,又滑回了沙發凹陷處,秋嵩祺只好再拉他起來。

“姑爺,咱來一口行吧?”秋嵩祺改了口,又給海海往上擡了幾個輩分,夾起幾條熱乎的面,直到面條在空氣裏等涼了,他又壓下筷子,熱湯裏泡一會,再夾起來,“行行好姑爺,你不吃東西咱祖宗會生氣。你也不想祖宗生氣吧?”

海海突然就張嘴吸溜了一口,咬着筷子,秋嵩祺艱難地抽出被他咬得死死的筷子,嘆口氣又笑了起來:“你這還是怕你祖宗。都不把我這當爹的放眼裏了。”

“那個……秋總,準備開會了。”阮熙無奈地打斷他們上演奇怪的父子情深。

秋嵩祺頓了頓,摸一把海海的頭,起身把碗給了阮熙:“你喂他,我去開會。”

“這……”阮熙嘴角一抽。

秋嵩祺當他這是同意了,收了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電腦旁還擺着那個平板。

他正要往會議室去,轉念一想,又放下電腦,拇指附上圓圓的按鍵,按下去,屏幕亮了,跳出來“輸入密碼”四個字。

他問阮熙:“這我打不開,密碼是多少?”

“零七幺幺。”阮熙回答,“這是您自己設置的。”

“哦。”秋嵩祺想,原來是倪相平的生日。

也不知道今年他生日的時候……他驟然地擡眼,目光對向被盯得錯愕的阮熙:“我七月十一號在忙什麽?”

阮熙立馬查詢了手機日歷軟件,回答:“剛出差回來。您每個月十一號都是出差回來的日子。”

秋嵩祺每個月六號都要去A城一趟,十一號再回來。這個星期通常倪相平一個人在家。

秋嵩祺解鎖了屏幕,想掐自己一把。

他上個月忘了給倪相平過生日。

可秋嵩祺還沒來得及繼續思考倪相平生日的事,就被解鎖後跳出來的新聞界面給氣笑了。

“你這是哪來的桃色新聞?”秋嵩祺把平板拿起來,端詳,念出上面的标題,“KT設計總監秦紀南疑似戀愛。”

小标題上暗示着對象是秋嵩祺。

秦紀南在就任設計總監之前,是一個一線模特,後來自己出設計單幹,他因為長期混跡時尚圈,設計才能出衆,被KT公司看上,就進入了KT當設計師,後來就成了總監。

所以秦紀南經常上這樣的新聞,他有粉絲基礎,秋嵩祺倒也不奇怪。

只是秋嵩祺覺得自己能和秦紀南這等風流公子上同一個板面,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還有圖有真相?當我是外面的小明星小流量?天天不工作光談戀愛搞緋聞?”

“秋總……”阮熙欲言又止,不太敢說什麽。

秋嵩祺又點開這個标題下的新聞主頁。

他看見了前幾天和秦紀南單獨談工作時在酒吧包廂裏被人拍了,還有一張是兩人進了酒店大門的照片。

還有不少人看得津津有味,光沖着秦紀南的臉就不少人喜歡上了KT,紛紛表示會買聯名新款。

“笑死了。什麽事都敢說。”秋嵩祺把平板一丢,拿起電腦出門。

“秋總,其實我覺得這個……”阮熙一轉身,秋嵩祺就迫不及待地開會去了。

看來他也沒有被這新聞影響。

但是阮熙只覺得這事,有點奇怪。

按理來說,娛樂圈才會有這樣的新聞,商圈還出這種,九成是有人內部控制。還有一成,就是秦紀南實在是太風流。

而做這樣的新聞為的無非是銷量和熱度。

至少,新聞出來後,公司的新品銷量提高了好幾個百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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