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半夜,海海房間的燈還亮着。
“姑爺你啥時候睡覺……”秋嵩祺丢被子在海海身上,海海一溜就坐了起來,被子蒙住了頭。
他一把扯下來,開始哭。眉毛鼻子擰巴在一起,偶爾還發出刺耳的尖叫,秋嵩祺聽得耳膜疼。
秋嵩祺沒有去倪相平租的房子那去,帶他回了家。
海海很久沒有回到以前睡覺的地方睡,躁動難安。
“怎麽就哭了?”秋嵩祺扶着坐了一天辦公室酸痛的身體,去床頭給他找紙巾。
奈何這房間久久沒人住,更不會有紙巾。
“行了姑爺,別鬧了。”他從床上爬起來,海海還在哭,要斷氣了一樣哄不過來。
秋嵩祺只好去了客廳,翻了好幾個櫃子才找到一卷紙。他根本不清楚家裏日用品放置位置。
回到房裏,取出紙芯,再拉出長長的一條紙巾。
給海海擦臉,耷拉着嘴角,一邊念叨:“不哭了不哭了,怎麽哭得跟你祖宗一樣。”
手機叮咚響兩聲,秋嵩祺把長長的紙巾挂在海海肩上:“你自己擦擦。”
他拿過手機看,陸承發了消息。
秋嵩祺挑了挑眉,翻一個白眼,把手機丢回床頭櫃上。櫃子發出哐當一聲。
又是這件事。
明天就去找秦紀南商量,為了這破事,今天已經三個人找過他了。秋嵩祺尋思着自己又不是故意弄這種新聞出來,怎麽都來讨伐他了——他也是個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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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嵩祺心裏焦躁。
海海的哭聲沒有消下去,還更大聲了,鄰居聽了莫不是以為他拐賣兒童了。
秋嵩祺實在是沒轍,擡腕看一眼手表,淩晨一點多。
他想給倪相平打電話。
但是倪相平應該也睡了,吵醒他也于事無補,他又不能順着天線爬過來哄兒子。
可秋嵩祺還是打了過去。他快被海海折磨死了。
“喂……”倪相平聲音慵懶,聽着就是被手機叫醒的,帶着半絲不耐煩和半絲困意。
“那個,相平,是我。”秋嵩祺緊張地哽咽一下,怕倪相平不高興,“我想問你個事。”
“說……”倪相平放遠了手機,眯着眼看一眼,明晃晃的,定睛看了時間——大半夜。他又把手機擱回耳邊。
“兒子不睡覺怎麽辦?”秋嵩祺問。
“……”倪相平沉吟半晌,鼻子輕輕出了點氣,支着睡得脹痛的腦袋坐起身,靠在床頭,問,“你在哪?”
“家。”
“哪個家?”
秋嵩祺愣了愣:“咱家。”
“你回帶他回我那裏睡就行了,海海認床,一下子睡不慣。”倪相平睡眼惺忪,揉揉太陽穴,“而且,我不是短信裏說過了不能随便換地睡嗎……”
“我沒有随便,我想帶他回家睡。”秋嵩祺倔了一下,粗重地嘆口氣,“不過,還是聽你的吧,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他說着就起身,撈起海海,他手臂力氣比倪相平大,單手就可以抱起他。
海海在耳邊哭得很大聲,倪相平隔着電話也聽見了,心裏難受。
更難受的是秋嵩祺輕易就說受不了,雖然他知道秋嵩祺只是針對海海哭這件事——可他倪相平不也這麽過來的麽。
半夜被吵醒,他心情也不痛快。容易較真。
“哦……随你吧。”倪相平迅速挂了電話。
這就挂了?秋嵩祺疑惑地收好手機,可能是困了。
他剛準備出去,秋柏祺就回來了,秋嵩祺好幾天沒見他人影,也有點擔心,見到他就有點如釋重負,沒失蹤就行。
但秋嵩祺沒忍住呵斥他一聲:“你還記得回來?你看看哪個小孩像你這樣。”
“錢。”秋柏祺裝聾,攤開手。
他衣服又是破破爛爛的,不知道的以為拾破爛回來了。但秋嵩祺猜都不用猜就看出他是打架約x去了。
也不知道秋柏祺到底在想什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淨瞎混。
“多少?”
“一萬。”秋柏祺平靜的眼眸像一灘泥。說出一萬這倆字絲毫沒有波瀾。
“瘋子。”秋嵩祺瞪大了眼,笑出了聲,沒搭理他的請求,把錢包裏的整錢都掏出來,塞給了他,大概好幾百,夠他再吃幾天,“你要買車還是還高利貸?小孩子要這麽多幹什麽!”
“高利貸。”秋柏祺臉一橫,收下這把錢,攥緊了,紙幣被攥得滿是褶皺。
“胡扯。”秋嵩祺不信他,看着一副無賴的樣子,秋柏祺自己都不一定相信自己說的。
他直接帶海海離開了。
房間很黑,倪相平左手摸上床頭旁的牆壁,沒有摸到燈。
收回手,打了個寒顫。他又打開手機屏幕,适應了一會屏幕強光,仔細看日歷,原來今天是九月一號。
那麽看來,是要入秋了。
被吵醒後難以入眠,窗外下起了淅瀝瀝的雨,雨滴偶爾打落在窗戶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下了挺久,他才發覺。
這段時間他都是日常使用抑制劑,面對雨天,他好像也發不起情。對雨天的感覺變得遲鈍。
倪相平縮回被子,躺好了,盯着透進窗子內暗淡的光。
“不行……大晚上的不能想這麽多。”倪相平一個人嘀咕,刷了一會微博,放空腦袋,看到了一則推廣新聞,正要刷過去,就看見了照片裏的秋嵩祺。
閉着眼都能認出他——何況這照片裏的他根本沒遮掩。
倪相平心裏慌,點開看。
秦紀南是誰,KT,是不是他要面試的那家公司。
他知道這家公司規模很大,看來是秋嵩祺最近的合作夥伴……倪相平把“疑似戀情”四個字反複看了看。
過段時間就會澄清了吧。
倪相平并不認為秋嵩祺真的會做這種事,他看起來根本攀不起秦紀南這種人。
倪相平猶豫着打開了新聞,“有圖有真相”五個字長得很紮眼,倪相平緩慢滑動着屏幕,照片裏只能看見秋嵩祺的側臉,連表情都看不清楚。
他默默關掉新聞,對着暗下去的手機發呆。
合上眼睛,睡不着。
秋嵩祺或許還沒有睡。但倪相平不好打擾,既然離婚了,那就這樣吧。
倪相平知道最近秋嵩祺或許在試圖挽回什麽,他也承認了自己心裏有動搖。動搖歸動搖,就好像樹,再青蔥的樹,也不能阻止它落葉。
動搖很正常,看到秋嵩祺和其他人的緋聞心裏悶了也很正常。
和秋嵩祺離婚,本就不是因為不愛他。只是累了。
離婚了就別折磨自己了。
倪相平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從起床來就腦袋脹,想着想着就更昏沉。可能是下雨的緣故。
倪相平把手機放在床頭,逼着自己睡着。
次日,倪相平被陸承打來的第十多個電話鬧醒。
醒來之後,窗外已經是晴空萬裏。可他還是頭疼,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有人伸進了筷子在攪。
“倪先生?”陸承在電話那頭說,“如果你起不來的話,不用勉強。今天只是安排一下參加葬禮的人的住所等,我可以搞定的。”
“我沒有起不來,昨晚睡太晚了,你等一下,我現在過去。”倪相平并不想被他覺得自己連沈池安的葬禮都沒精力安排,硬着頭皮起床。
倪相平刷牙時,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幼兒園班主任打來的。
他清了清口中的泡沫,接起來:“老師?”
“你好,海海家長,海海今天是請假嗎?”
“……”倪相平剛拿起毛巾打濕水,聽了這話,明白是秋嵩祺睡過頭了,“不好意思,海海不在我這,我問下他爹。”
“好的。”
都快中午十一點了,倪相平又退出去看一眼手機日歷,不是周末,秋嵩祺能睡到這麽晚也是一種本事。
他把毛巾擰幹了,擦擦臉,給秋嵩祺撥去電話。
秋嵩祺睡在沙發上,倪相平的小房子裏只有一間房間,他不敢陪海海睡,怕被他吵醒。
折騰了一晚,把海海帶回來之後,他又抽抽搭搭地哭了一會,鬧到三四點才睡着。
“皮卡皮卡……”
秋嵩祺被幾聲手機鈴叫起來,煩躁地掐掉,轉了個身繼續睡,他猜是阮熙。
又響了。
秋嵩祺咂舌一聲,摸出手機,沖着那邊低吼了句:“幹什麽?我遲點去!”
“十一點了,還要多遲?”倪相平格外冷靜的一句,沒有讓秋嵩祺醒過神,他不耐煩地說:“我昨晚三點多睡的你就放過我吧!”
“那你睡吧!”倪相平真的被他氣到了。
挂斷後嘟嘟嘟的聲音在秋嵩祺耳邊回蕩着,他才清醒過來,立刻給倪相平回過去電話。
“清醒了?”倪相平反問。
“醒了醒了……我以為是公司的人。就……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沒事,你去送他上學吧。”倪相平心軟下來,“昨晚睡得晚?”
“兒子太折騰了。”秋嵩祺說着,想到了倪相平帶海海的時候,可能也是這麽辛苦,心裏不是滋味,“精力旺盛。”
“我明天就回去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個,相平……”秋嵩祺想說點什麽,倪相平應了好幾聲,他也沒說出來,最後憋出來一句,“早上好。”
倪相平嗤嗤笑了一下,有時候真的拿秋嵩祺沒辦法,腦子裏裝的東西倪相平看不懂,放在九年前,他就是喜歡秋嵩祺這個樣子。但他也知道就是因為這個樣子,讓自己辛苦好多年。
總要有人去扮演大人。倪相平晾好毛巾,心裏空落落的,笑容僵在臉上。
總不能再栽跟頭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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