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牛乳粥(修)

李清漪甚少喝酒,這次喝得急,很快就被嗆到了,咳得臉都紅了,好似花蕊中央綻出的一點紅來,越見嬌豔。

裕王見着這模樣,手足無措,伸了手又不敢去碰她,只得在旁又急又慌:“沒事吧,要不我去叫人太醫來?”

李清漪險些被他這話逗笑起來,連忙仰起頭,搖頭道:“不妨事的,只是嗆到了,沒事的。”

裕王越發覺得是自己不好,口上道:“是我不好,不該叫你喝酒。”此言一出,他心裏不覺更是羞愧,在他心裏,李清漪就是那餐風飲露、仙女兒一般的人,他竟是拿酒水給她,确是大大的不好。

李清漪心裏嘆了口氣,伸手拉了拉裕王的袖子:“是我自己想喝,不怪王爺。”頓了頓,她只得主動開口道,“天色已晚,不若讓我伺候王爺歇息?”

裕王頓時猶如被調戲的小姑娘一樣跳了起來:“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李清漪忍俊不禁,只得看着四體不勤的裕王爺手忙腳亂的替他自己更衣,她則是靠在床柱邊上,慢一拍的回憶着看過的畫本子上的姿态。

未等李清漪想出些什麽,裕王已經急匆匆如小狗似的撲上來。他挺直的鼻尖摩擦着李清漪的瓊鼻,灼熱幹燥的唇徑直覆上來,試探似的舔了舔。

燭光昏昏,裕王垂眼望着披散着一頭烏發、只着雪白絲綢寝衣的李清漪,一時之間只覺得心跳如雷,情難自禁。

就像是少時,一夜好夢醒來,滿懷期待的推開窗,見庭中壓滿花枝、雲霞一般成成疊疊的桃花,那樣秾麗繁盛的花朵,那樣鮮妍明亮的顏色,那樣甜美誘人的芬芳,猶如另一個巨大的美夢在眼前徐徐展開,口幹舌燥、心馳神往,只恨不能久留樹下,仰嗅花香,俯拾花枝。

李清漪素來是個行動上的矮人,苦心孤詣的撩了半天人,真到了要緊時候反倒是生出幾分罕見的羞意來,拉住裕王的袖子,連聲道:“燈還亮着呢……”

裕王忍耐許久又生了心火,哪裏忍得住,也不給她後退的機會,伸手把挂起來的床帳子拉了來,啞聲道:“沒事,那些人看不見……”

李清漪靠在他的懷裏,不覺的仰起頭來,烏發自肩頭滑落,露出和寝衣幾如一色的脖頸,那露出的一段雪膚在瑩瑩的燭光中好似當真仿若冰肌玉骨。她瞪大了眼睛去看裕王,潋滟的杏眼含着粼粼的波光,痛得連眼淚都出來了,隔了一層的薄薄的水霧,猶如霧裏看花一般朦朦胧胧的。

這一刻的裕王只恨不能整個兒都沉到她的眼波裏,沉醉不知歸路。他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了吻她的額角、鼻梁、面頰,還有粉唇,敷衍道:“再等等就不疼了……”

說話間,他的烏檀似的長發窸窸窣窣的落下來,像是春天随風來的花粉,蹭着肌膚,涼津津的,微微有些癢。

幾句話的功夫,他寬敞光潔的額上和高挺英氣的鼻尖都蹭着一層薄薄的汗珠,一不小心落在李清漪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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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蹙着眉舔了舔唇,像是貪吃的小貓一般,腦中模模糊糊的想道:是鹹的。

只是很快,她就注意不到這鹹或者甜了,不自覺的閉了眼,好似被那席卷而來的大洪水淹沒,連呼吸都艱難起來,只是喃喃而含糊喚道:“殿下……”

裕王津津有味的含着她的耳垂,應道:“叫我三郎。”

他的聲音那樣輕,可是随着灼熱猶如岩漿的呼吸一同進了耳中時依舊讓人情不自禁的顫了一下,好似被烈火焚燒一般的劇痛。

“三郎……”

******

按理,第二日是要入宮拜謝皇恩的,可宮裏本就沒有主位的皇後,皇帝又素來是個不講規矩的,因他自己不想見兒子,早早就下了旨,免了這禮,只叫兩位王爺和王妃都呆在府中便是。

故而,李清漪倒是沾光睡了個懶覺,等到晨光入室,照得紗帳裏也跟着透亮,一室皆明,方才叫人入室,更衣洗漱。

她貼身伺候的乃是宮裏撥來的兩個宮女,雖與她年紀相仿,但因是自小入宮,皆是知規矩、恭敬守禮,一個叫如英,一個叫如玉,正是出自《魏風·汾沮洳》。

如英年紀最長,生得圓臉細眼,體态豐盈,溫柔可親;如玉年紀較小,粉雕玉琢,嬌小可人,聰慧乖巧。

李清漪選中這兩個丫頭本就含了旁的一些心思,只是後來昨日見了裕王倒又生出些許躊蹴。她漫不經心的看了兩個丫頭一眼,終于還是暗自嘆了口氣:罷了,且再瞧瞧吧,到底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怎好為着一己之私誤了人家?

因是新婚,她今日穿乃是大紅底金線繡鸾鳳的團衫,梳了高髻,上扣金鑲寶钿花鸾鳳冠,多以紅寶和藍寶鑲嵌,正中乃是一直展翅的金累絲鑲寶鳳凰,身綴紅寶,雙翅嵌以藍寶,色彩明豔,栩栩若生。

如英擡手打開妝盒,李清漪從裏面挑了一對金環鴛鴦耳墜,鴛鴦揚頸相交,眼部綴以紅寶,使她這端莊明豔的打扮也透出些許活潑來。

她裝束一新,因着裕王已經提早用過膳食,她也不欲麻煩,自個兒略略的喝了一碗牛乳粥,吃了一些新鮮點心,想着左右無事,于是便叫了府中管事來,令人擡了賬本來正房看——她乃是府中王妃,這些本就是她份內之事,早些接手也好。

這一看,李清漪還真是吃了一大驚:當今的長子,堂堂的裕王殿下,竟然可以窮成這樣!就連外頭瞧着光亮的王府,裏頭還有許多破敗需要修繕的地方。

不過,這也并非沒有緣故。須知現今還未立儲,今上甚是忌諱朝臣私交皇子,自是無人敢明目張膽的去給裕王送禮,裕王又沒個強勢可依的母家,手頭只有一點兒的親王俸祿,戶部還借故拖欠,自是不夠用。偏偏死對頭景王因為暗交首輔嚴嵩,與戶部關系甚好,反倒在暗地裏得了不少銀錢,比起窮酸的裕王來說自是闊綽大氣不少。

李清漪許久未曾為銀錢憂心,此時一邊翻賬本一邊嘆氣:這只出不進,這王府還不知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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