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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靜笙幾乎沒有猶豫,選擇了當年娘親住過的屋子,其實正如她剛才說的一般,她對于住的地方并沒有太大的要求,只要能遮風避雨就行。慕容老夫人對于梁靜笙的選擇似乎也是滿意的,忙安排人收拾屋子。

其實梁靜笙覺得這真當沒有太大的必要,因為她是知道的。雖然她娘再也回不來了,雖然姨母能回卻不曾回,可外祖母作為一個母親,對于女兒的惦念,除了頻繁的書信,大約便也只剩下不時提醒下頭的人收拾女兒們曾經住過的屋子了。

“外祖母……”梁靜笙頓了頓,“娘親的嫁妝,我沒能守好。若不是大表哥,恐怕一點兒都拿不回來。”說着,梁靜笙從懷裏掏出了一疊銀票,“這些,是娘親的嫁妝折算後,得的銀票,阿笙年紀還小,還請外祖母代為保管。”

慕容老夫人看着面前一疊厚厚的銀票,愣了一愣,很快,她反應了過來,她握住了梁靜笙的手,嘴角揚起一絲慈祥的弧度,“阿笙啊,這些都是你娘留給你的,你好好收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啊,就算沒有這些,也能養活你的。”

這話,讓梁靜笙覺得鼻尖酸澀。當年的她,初初來到慕容府,長久的生疏讓她并沒有辦法對嚴厲的外祖父和時常對着她抹淚的外祖母親近,她固守屬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在那裏,她偷偷埋怨娘親的早逝,憤怒父親的放棄,怨恨外祖家多年的不聞不問,最最看不起的,大約是那一夜獨自逃離的自己。後來她去庵中帶發修行,其實也不過是求一方靜土,那是個她以為能将所有人都摒棄在外的地方。

這一刻,梁靜笙想,如果她娘親依舊在世的話,肯定是如外祖母這樣讓人覺得溫暖的存在。

“可是……”

梁靜笙還想說些什麽,被慕容老夫人打斷了,“好好收着吧,這是你娘的嫁妝,本也該是你得的。”梁靜笙多少有些不好受,只覺得手中的銀票有些燙手,上一回她來外祖家白吃白喝,還不知感恩,這一回她知道感恩了,卻依舊還是白吃白喝。

看到方嬷嬷走過來,站定,點頭,慕容老夫人拉住了梁靜笙的手,“別想太多,來,跟外祖母進屋去看看,若是滿意就先住着,若是哪裏不滿意啊,跟外祖母說,外祖母再吩咐她們好好改一改。”

就如當年所見一般,即便多年沒有人住,這間屋子裏依舊幹淨整潔,所有東西都靜靜地待在原處,似乎在等着它們的主子回家。

“外祖母……這樣就很好了。”梁靜笙對着慕容老夫人笑道。

慕容老夫人回頭掃了一眼屋內的擺設,眼中滿滿都是懷念。好多年了,她一直不敢踏進這裏,就怕觸景傷情。原以為人老了,就什麽都記不得了,可今日所見,慕容老夫人卻發現,原來這兒的擺設,不論是一桌一凳,還是一壺一杯,依舊是她閉着眼睛都能描繪的。

“那你就先休息着吧,外祖母先回屋去了。”

“恭送外祖母。”梁靜笙就那樣靜靜站在原處,看着外祖母一步一步慢慢踱出屋子,慢慢走遠。那背影,蹒跚地讓梁靜笙覺得有些揪心。

書房外頭,慕容老爺子正依照夫人剛才吩咐的,‘逗’着八哥。這所謂的‘逗’,便是慕容老爺子站着,八哥跳着。

這只八哥最早是慕容浩然弄回來養的,大約是物随主人形,雖然眼睛不大,卻十分會看臉色,只要觀察到主子臉色不好,它就各種蹦跶,争取給主子逗逗樂子。慕容老爺子長年都是一張沒啥表情的臉,因而小八哥自從被挂在了老爺子書房跟前,就幾乎沒停止蹦跶,不過幾個月時間過去,已然消瘦了不少。若不是它是個能吃的,只怕早已累的蹬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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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是慕容浩然去年送給老爺子的生辰禮物,所以說的最為熟練的話統共也就那麽兩三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吉祥如意,很偶爾的,在看到慕容老夫人出現的時候,它會冒出一句,“早生貴子。”

與‘早生貴子’這四個字同時入耳的還有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慕容老爺子很快回過頭,因為知道這是他家夫人過來了。

慕容老爺子朝着慕容老夫人的方向走去,在她跟前站定,看着她泛紅的眼睛,輕輕拉起了她的手,問道,“都安頓好了?”

“嗯。”慕容老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丫頭住在笑笑的屋子裏。”

慕容老爺子的表情并無任何變化,似乎早已經猜到會是這般,只緩緩點了點頭。

慕容老夫人有些用力地回握她家夫君的手,“老頭子,你說咱們家笑笑她,會不會也跟着笙丫頭回來了?這麽些年,她就沒入過我的夢,你說她是不是……恨我,當年我是不是做錯了?”

“都過去了,母女啊,沒有隔夜仇的。”

慕容老夫人笑了笑,笑中卻只有痛意,“老頭子啊,我是真的後悔了。我當年不該啊,只想着要顧全她們姐妹間的情誼,可其實,真正受委屈的,是我的笑笑啊,如果當年成全了笑笑和沈家那小子,笑笑是不是也不會去的那樣早?”

“笑笑她……都是命。”

“阿璃她……也恨我,恨我不肯成全她。”

“怎麽會?阿璃不是前些日子還給咱們來了信了嗎?”

搖了搖頭,慕容老夫人凄涼道,“可她出嫁那麽多年,就沒回來過。”

這樣的對話,這麽些年,在慕容老爺子和慕容老夫人之間,曾經發生過無數次。兒女啊,都是債。

回到了家裏,慕容浩鑫終于毫無顧忌地好好沐浴了一回,不是他心眼小,只是以往出門的時候,确實發生過沐浴的時候被偷窺的情況......往臉上狠狠潑了把水,往事麽,就該随風去。

出了屋子,正準備招呼人來給他幹發,就看到了翹着二郎腿坐在屋子裏的他家二弟弟。

“坐有坐相,要是被父親瞧見你這副模樣,有你的好果子吃。”

“這父親大人不是剛好不在府上麽?”慕容浩然不但沒有坐正,反而坐的更加悠閑了些。“這是那些玉釵,大哥您過過目。”

入目的是一摞錦盒,對于這些玩意兒,慕容浩鑫興趣并不太大,“既然是要送給表妹的,你帶到我這裏來做什麽?直接着人送過去便是。”

幾乎只在一瞬間,慕容浩然收起了平日的吊兒郎當,略微有些嚴肅地問:“我是想來問問大哥,這位表妹,可有什麽不妥之處?”往日全無消息的人,猛地來了一封求救信,真是太過突兀了些。

慕容浩鑫擰了擰發間的水,淡然道,“若是有問題,我就不會把她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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