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流言
一轉眼,距離去沈陌的奇石齋已經過去了十來天,自從那天之後,梁靜笙一直都有些提不起勁兒。頭幾天呢,是因為看了沈陌鋪子裏的那本冊子,一點也不如想象中的薄,厚厚的一本,梁靜笙仔細看過裏頭的那些首飾圖樣之後,只覺得自己先前還是太過孤陋寡聞了,總以為自己重活一回,知道的已經很多,卻忘了有句話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梁靜笙想,和沈陌一比,她就真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內宅婦人。不過這個想法很快便消散了去,她本就是個女子,若是沒有夫君陪同,不過也就是在城中走一走,哪能像沈陌那樣毫無顧忌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捂住了小腹處,梁靜笙皺眉歪在了貴妃榻上。她這副模樣,就是想要往外跑,恐怕也是力不從心的。
“姑娘,可是又難受了?”墨菊走了進來,手上拿了個剛換過熱水的湯婆子。
梁靜笙微微起身,伸手接過,放置于小腹之上,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慢慢蜷起了身子。不過一會兒,梁靜笙又換了個姿勢,每換一個姿勢都不能持續太久,可偏偏就是仿若永遠都找不到那個合适的姿勢,只能生生受着那樣的疼,每每這個時候,梁靜笙總恨不能讓什麽人把自己弄昏了。
“小姐,您總這麽疼也不是辦法,不如咱們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墨蘭随後進了屋,手裏端了個托盤,上頭是個冒着熱氣的碗。
梁靜笙搖了搖頭,為這樣的事兒去看大夫,總覺得有些別扭,雖說醫者父母心,可這樣的事,她就算對着傅昭也是羞于啓齒的,更何況是外人。
“不用,忍忍也就過去了。”好在也就那麽幾天,雖然這麽多年依舊不能習慣,可除了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小姐,這是趙媽媽剛熬好的,您趁熱喝點兒吧。”
本來以為她不提,墨蘭就不會開口,梁靜笙瞄了眼湊近的碗,只捂住了口鼻,她其實不喜歡姜味兒,且其實并沒有太大的作用,這點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了,這所謂偏方她嫁給傅昭之後也沒斷過,可該疼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疼,她又何必折磨自個兒呢。
“你們別管我了,我睡會兒就好了。”梁靜笙已經疼的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兒說話都沒有太大的氣力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剛尋了個适當的姿勢,準備睡過這場綿綿不絕的疼痛,外頭便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梁靜笙平日就喜靜,這樣的時候就更是聽不得一點兒大動靜,傳入耳中的動靜越大,那腹中好像就更是翻江倒海地疼的厲害。
“怎麽回事兒?”梁靜笙輕輕問道,在一旁做繡活兒的墨菊撇了撇嘴,“還不是二夫人。”
“二舅母?”
“可不是。”墨蘭快嘴接過了話茬子,“小姐您最近是身子不适,所以不知道,最近這府裏呀,可不是一般的熱鬧,那位二夫人不知道從哪裏請了個女神棍,就住在府裏,每天這天一亮就開始開壇做法,府裏的院子一個都沒放過,每天都煙熏火燎的。今天輪到咱們隔壁的院子了,明個兒她若是敢來咱們院子,看我不潑她一身洗腳水,讓她清醒清醒。”
“墨蘭,不可放肆。咱們……畢竟不是慕容府的人。”梁靜笙一直記得,她是姓梁的,在人屋檐下,還是該低頭。二舅母急于求子,做出什麽事兒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鬧騰成這樣,只怕絕大多數人都是暗地裏看笑話兒,将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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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姐您最近不是身體不适嗎?若是被她們吵的休息不好,更難受了可怎麽辦?”墨蘭嘟囔道。
自然是不會舒服的,可也沒有辦法,也許二舅母會看在這是春晖院的份上,不那麽折騰呢?第二天到來的時候,梁靜笙才知道,她顯然是多想了的,已經有些瘋魔了的二舅母大約就沒有幹不出來的事兒。不過很快,就消停了,聽說是外祖父發威了。
墨蘭和墨竹興致勃勃地出去打聽了消息,這回來後,墨蘭就興奮地與梁靜笙說道了這事兒。“聽說老太爺可生氣了,直接讓人去外頭把二爺給請回來了。結果二夫人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說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慕容家的子嗣呢!”
梁靜笙笑了笑,這倒真像二舅母說的話。
“那個神婆也被趕出府了,她本不樂意,哼,天天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然是不願意走的,直說這法已經做了大半,等功德圓滿了,這二房就能添小少爺了。老太爺二話沒說,直接就讓人給扔出去了,然後她一直死賴着不肯走,小姐您猜怎麽着?原來是她的包袱拉在咱們府裏了,聽說裏頭好厚一疊銀票呢,還有些府中的貴重小擺設……”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那位二舅也着實不容易,妻子和一雙女兒都不省心。
“還有……”墨蘭痛快地說了一陣子,突然頓住了,梁靜笙倒是有些好奇,還有什麽話是墨蘭說不出口的。
“大夫人說了二夫人兩句,二夫人就胡言亂語,說……說大表少爺是那個。”說到最後,墨蘭的聲音虛的厲害。
“哪個?”梁靜笙一邊問着墨蘭,一邊回想大表哥當年這個時候有沒有出過什麽事兒,随後覺得應該是沒有大事的,小事她當年倒是沒有注意。
墨蘭沒吭氣,指了指自己的袖子,然後比了個剪刀的姿勢。
梁靜笙莫名其妙,剛才明明說的是大表哥,怎麽又說到她的衣服上了?“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二夫人說,外頭都傳遍了,說大表少爺是個……斷袖。”墨蘭咬牙說出了這兩個關鍵的字後,又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聽說大半個雲州都傳遍了,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大表少爺之所以年紀這麽大了,還沒有開始談論婚事,就是因為不喜歡女子,就連身邊近身伺候的,也都是長相陰柔好看的小厮。”
說大表哥是個斷袖分桃的,梁靜笙是肯定不信的。當年他和大表嫂那樣恩愛,哪裏像是喜歡男子的模樣。居然還提起川貝他們,真是荒謬。
“怎麽會突然傳出這樣的消息來?”梁靜笙懷疑是有人故意傳的流言,想要壞了大表哥的名聲。可那人是誰,又為什麽要突然做這樣的事呢?
“具體怎麽傳出來的,墨菊去府中負責采買的人那兒打聽了。”
聽說墨菊還特意去打聽去了,梁靜笙都快氣笑了。“謠言止于智者,這一聽就是污蔑之詞,你們還打聽什麽?趕緊去把墨菊找回來。”
“姑娘,我回來了。”卻不想墨蘭還未出門,墨菊就進了屋。
知道墨菊也和墨蘭一般,是憋不住話的,梁靜笙嘆了口氣,“既然都打聽清楚了,就說吧。只是,我聽完也就罷了,不許再與旁人說起這事。”
“大表少爺那事兒,是前些日子有人看見大表少爺在街上親親熱熱地摟着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這才傳出來的。”
大表哥那樣的人,居然會當街摟着一個年輕男子,梁靜笙被墨菊說蒙了,難道是傳流言的那人讓人易容成大表哥,栽贓嫁禍?若真當是這樣,那真是好深的心機。想到這裏,梁靜笙馬上就想要起身,還沒站起來便停了動作,這樣的事兒她好像不大方便談論自己的想法。大表哥英明神武,應該能自己解決的吧?
卻不曾想,墨菊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猶猶豫豫道,“姑娘,您和大表少爺是不是……?”
“嗯?”
“就是……”墨菊伸出雙手做了個配對的手勢,“這樣?”
“胡說!”梁靜笙很快就冷下了面容。“大表哥是我的表哥,是我的親人,僅此而已。”
“可聽着采買那兒的人從外頭聽來的那些,奴婢猜測吧,傳言中大表少爺摟着的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十有巴九就是姑娘您了。”
想起墨菊說的‘親親熱熱摟在一處’,梁靜笙急了,正待反駁,卻猛地想起她那一扭,“……”梁靜笙一手扶頭,一手捂住突然又疼起來了的肚子,若真是如此,當初還真不如就大大方方地直接出門了,不管哪種都比大表哥成了斷袖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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