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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伸出馬車簾子的是一只玉手,白皙纖細,膚若凝脂,讓圍聚在馬車周圍的一衆人都看直了眼。衆人面面相觑,想起剛才聽到的那把現在還在耳邊萦繞的勾人的嗓音,再襯着這手,一個兩個的立馬都在腦中幻想了車中女子的絕色容顏,這不傾國傾城,至少也能把他們幾個給放倒了吧?想到這裏,有不少人都暗自咽了咽口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即便吃不到,便是看一看過過眼瘾也是好的。
其中領頭的那人盯着那只手呆愣了片刻,他們這回出來這麽多人忙活了這麽久都沒找到畫中之人,若是到了最後都沒有能找到,按照他們爺慣常的獎懲分明的處置方式來說,死罪雖然可免,卻恐怕大夥兒都免不了受場大罪。可現在老天似乎給了他們兄弟幾個一個機會,若此女姿色真當不俗,僥幸與那畫中女子不相上下,甚至更甚一籌,那麽這場近在咫尺的責罰是不是就能免除了呢?至于這婦人有沒有嫁人,這領頭之人暗自一笑,他們爺連男女都不介懷了,更何況只是嫁過人,只要臉好看,其他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了。反正再受寵的,也很快會失寵。
因為周遭有人,傅昭不敢将全副精力都放在梁靜笙身上,分出了兩成注意周遭的動靜,很自然地就将周圍衆人的動靜都看進了眼中,看着他們一個比一個猥瑣下作的表情,傅昭眯了眯眼,若不是怕引人注意,他真想将他們都給滅了。
看向掌中屬于梁靜笙的手之時,傅昭隐隐地有些後悔,後悔不曾将之也易容一番,從來只記得阿笙的臉很招人,今天才發現,阿笙的聲音和手……大約全身上下就沒有不招人的。
再說梁靜笙,剛才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脫口而出的便是這句前世經常說的話,用的還是略帶撒嬌的語氣。雖然她似乎只是順着他的話配合着,可終究有些怪怪的。看到他伸到她跟前的手,看着那個熟悉的姿勢,梁靜笙想,前世一直以為這個姿勢是只屬于她的,原來他一直都是這麽做的,也許不管那個人是誰,他的反應都是一樣的吧?枉她一直自認為她是特別的,或者說,她一直以為只有身為傅夫人的她是特別的。
稍稍掙紮了一下,梁靜笙将手遞到了他手中,他掌心的溫度依舊是她熟悉的,經年過去,梁靜笙發現,她對于這熟悉的溫度依舊是眷戀的,真是犯賤。梁靜笙忍住了扇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清醒一些的沖動,只暗自想着,雖然不知道他改換面貌待在她身邊的原因,可他既然這樣做了,她就算發現了什麽,也會當做不知道。這輩子她不欠他什麽,既不欠他如花美眷,也不讓他背負不孝之名。待他辦完了事,或者她重遇表哥他們,他們遲早是要分道揚镳的,至于春生堂,以後若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她是不會再去的了。
不知被他扶過幾次,與之配合默契的梁靜笙借了他的一把力,十分順當地下了馬車,穩穩當當地站在了諸人跟前。本來伸長了脖子只想早點兒看見美人的人們此刻都微微張開了嘴,驚訝的,失望的,呆滞的……衆人臉上表情各異,神色也變換地厲害。
領頭的不愧為領頭的,他最先回過了神,只見他一雙不大的眼睛在傅昭和梁靜笙身上來回轉了轉。在這婦人還沒有下馬車之前,他還在心中羨慕了一小會兒,這是豁皮青蛙走了狗屎運,吃了天鵝肉了,雖然最終餘下的想法是,青蛙它就是青蛙,不管這皮豁沒豁口,便是一時吃着了天鵝肉,那也吃不了一輩子。可這會兒,當這個聲音好聽的不得了,手也好看地不得了的婦人全須全尾地戳在他跟前的時候,他只有一個想法,這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這男的是鮮花,這女的,牛糞!
顯然,一衆人等既然平日都待在一處,這想法也大都是類似的。看到梁靜笙下了馬車之後,剛才看着傅昭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俱都轉變成了同情。這兄弟不容易,平日裏夜間上炕之前一定都是先熄了燈,然後摸手摸地忘記了他婆娘的長相,這才能下得去嘴吧?
雖然明知這婦人肯定、絕對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可那領頭的還是吩咐下頭的其中一個人做了做樣子,讓他拿着畫像去近處與她比對一番。被挑中的那人一副剛死了爹,娘又快不行了的表情,進三步退兩步地好容易蹭到了梁靜笙跟前,将手中畫像一抖,豎着放在梁靜笙臉邊,只飛快地看了一眼,便更快地撇開了頭,“不是,放行。”
即便很短暫,梁靜笙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嫌棄,對于梁靜笙來說,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作為一個女子,她都極少被人用這樣的眼光看着,至少,不會是因為容貌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那感覺雖然新奇,卻終究不是太好受,那讓她覺得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惡鬼。因為她确實好像是個鬼,所以覺得有些害怕,就怕被什麽人看出來她其實本不該存在于這世間。
董文烨在一旁瞧着這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他湊近了那個領頭的問道,“兄弟,這下子,咱們能走了吧?”
那領頭的失望地不願多言,只是抹了把額角脖間又猛地冒出的汗,朝着董文烨揮了揮手,在他們三人重新上了馬車之後,朝着前頭的手下做了放行的姿勢。
這上了馬車之後,董文烨開始後知後覺地心疼他的銀子了,雖然這數目不多,可給了那些只有一面之緣,以後都很有可能不會再見的人……想着想着,他就低聲說了一句:“早知道少給點兒就好了。”
聽他這樣說,傅昭二話沒說,從懷裏掏了錠銀子扔到他懷裏,“閉嘴。”
董文烨見到懷裏的銀子臉色瞬間紅潤了許多,當然也是因為這車裏的溫度随着陽光的燦爛越來越高,可聽到後頭那個帶着嫌棄意味的詞,他又如失了水分一般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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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受了打擊的董文烨才發現了面前兩人的不妥,他說不出來,只是突然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好似變了,沉重地厲害。他看看左邊的傅昭,再看看右邊的梁靜笙,咳了一聲,在兩人都看向他的時候,他嘿嘿一笑,“這裏頭太悶,我去外頭透透氣。”說完,沒等他們回應些什麽,就投奔外頭的車把式去了。
這董文烨一矮身出去,梁靜笙頓時覺得明明應該因為少了一個人而寬敞了的車廂狹小了不少,梁靜笙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一直一直都沒有離開。
本來是想忍者,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可那目光太過灼灼,無奈之下,梁靜笙深吸了口氣,轉過了頭,正對上他的目光。
“梁小大夫一直看着我做什麽?可是面具有什麽不妥?”
傅昭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剛才在想事情。”
一句話,讓梁靜笙的臉瞬間就紅了個遍。原來他不是在看她,只是在想事情。也對,她什麽人都不是,憑什麽讓他一直看着。這麽想着,梁靜笙閉上了眼睛,準備來個眼不見為淨。
在梁靜笙轉頭合眼的剎那,看着她瞬間就紅透了的耳根和脖子,傅昭揚了揚嘴角,他知道她生氣了,因為她以為她誤會了他在看她。其實不然,他确實是在看她,只是他同時也在想,以後要怎麽打扮她,才能讓旁的男子都再看不到、感覺不到她的好。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他現在的身份能承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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