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往前疾馳了一段路後,慕容浩鑫突然緊了緊缰繩,停了下來。

這麽一來,本來落後的慕容浩然後來居上,很快就超到前頭去了。眼睛餘光看見大哥停了下來,,慕容浩然怕事情有異,立馬也籲了一聲,停下了馬。沈陌的反應比慕容浩然快一些,停下的地方比他更靠近慕容浩鑫。兩人先後停下馬,而後同時轉過頭看向慕容浩鑫,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停下。

“大哥,怎麽不走了?”

“那鳳鳴山,由我和浩然去,至于沈陌,你既與那姓蕭的相熟,便煩你去探探口風,看阿笙是不是真落到了他手裏,若是……”後頭的話,慕容浩鑫便是不說,沈陌也是知曉的,慕容浩鑫也不想說出那樣的可能性,好似若是說了,就會成真一般。

“我定然會将梁姑娘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聽到沈陌這麽回答,慕容浩鑫面帶贊許地點了點頭,“你對阿笙的心意,你為她所做的,我都看在眼裏,放在心中。”

沈陌聽了慕容浩鑫這話,面上一喜,這一路上兩人雖然結伴而行,可慕容浩鑫卻從未在梁靜笙這事上松過口,這算是第一次。

慕容浩鑫剛才一直在想,梁靜笙一個閨中女子,與世無争的,照理是不會得罪什麽人的,蘇氏那根本不能算人。董文烨的目的尚不可知,蕭瑾睿卻是最有可能性的。董文烨臨走之前雖然打聽的是鳳鳴山的事,可他本人卻未必會去鳳鳴山,或許這不過是個聲東擊西的策略,因為這個破綻太為明顯。可他們除了鳳鳴山,卻一時無處可去,萬一董文烨是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來不及遮掩才有了這個明顯的破綻……他不敢拿這事去賭。至于蕭瑾睿,他們與之根本沒有任何交情,且這個姓蕭的又好死不死地是個男女通吃的,若是阿笙不在他那裏,他們兄弟倆個算是白送上門去的了。

慕容兄弟以及沈陌走了之後,墨竹和傅昭相對無言。墨竹是因為慕容浩然的吩咐,傅昭是因為嘴巴被堵着。

很快,無法言語的傅昭閉上了眼睛。

見傅昭閉上了眼睛,墨竹也很快移開了目光,開始在屋中來回踱步。墨竹知道自己不能一起去,因為她不會武,又是個女子,添的麻煩比帶去的助力多。可不能去并不代表她不能着急。墨竹心裏其實懊悔地不得了,若是剛才姑娘想要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她不是聽姑娘的話直接回房,而是守在姑娘門口就好了。

見墨竹的心神已然不在自己身上了,傅昭開始慢慢地反手拆解手上的繩索,他之所以有這個本事,全是因為梁靜笙。

有段時間,梁靜笙極愛看閑書,裏頭有意思的橋段,他們都會拿出來演練一番。月下飲酒、花間舞劍、冤家戲水……那都不值得一說。有那麽一本書,比較特別,不是寫書的人特別,也不是書的內容本身特別,而是梁靜笙看的重點和別人不大一樣。她看到的不是那位書中的将軍如何骁勇善戰,機智退敵……卻偏偏關注這位将軍年少未從軍之時被人捉弄,綁了扔到一個破屋子裏的事。将軍的小夥伴将他扔到鬼屋只是想要吓唬他,結果被他給吓的屁滾尿流,因為他會解繩扣,各種各樣的,無一不精。

同為将軍,傅昭算是到了血黴了。因為他的阿笙覺得,書中将軍會的事兒,他應該也是要會的。然後那段時間裏,傅昭的手都被綁成豬蹄了,可他和她都依舊樂此不疲。他是因為每解開一次,便能咳咳…..梁靜笙呢,學會了将一條同樣的繩子綁成不同的花色,然後……傅昭最擅長的事,不知不覺地就變成了這個。

傅昭雖然擅長這個,可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疏于練習,有些手生,又因為墨竹不停地走來走去,一個并不是特別複雜的繩結,他解得頗為辛苦。功夫不負有心人,這繩結最後還是解開了。繩結解開之後,傅昭依舊不動聲色地坐在原地,在墨竹又一次背對他的時候,傅昭猛地起了身,一個手刀,把墨竹敲暈了。怕墨竹醒了亂跑,傅昭将解開的繩子捆在了她身上,紮的并不大緊,卻也無法掙脫,将她扔在床上後,傅昭正待松口氣,卻才發現自己的嘴還被堵着呢。将之從嘴裏取出,用茶水漱了幾次口,才狠狠出了口氣。

傅昭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慕容浩鑫他們三人已經走了段時間了,他現在去追恐怕也遲了。傅昭其實并不擔心董文烨的安危,因為慕容浩鑫并不是個草菅人命的人,就算董文烨真的做了惡事,慕容浩鑫也只會将之綁了,送到官府裏頭去,并不會傷他性命。他那句不要傷害董文烨的話,其實是故意說給慕容浩鑫聽的,為的是提醒沈陌不要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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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烨明知道他對梁靜笙的心意,卻突然做出這樣的事,傅昭以為,必然是有什麽突發的理由。這麽一想,傅昭很快出了門,往董文烨的房間走去,他想,或許董文烨的屋子裏會留下什麽線索也說不定。

剛剛轉彎,傅昭眼角餘光卻看見了一個人,準确地說,是一個丫鬟,而這個丫鬟,他是認識的。傅昭很快悄悄地跟了上去,他直覺,這丫鬟出現在這裏,跟梁靜笙的事是脫不了關系的。

卻說梁靜笙,雖然頭還是疼着的,可意識已然清醒了。不過,她沒有第一時間張開眼睛,只是靜靜聆聽周遭的動靜,猜測着這是個什麽地方,除了她,是不是還有什麽人也在她周遭。聽了好一會兒,梁靜笙皺了皺眉,她怎麽覺得……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梁靜笙睜開了眼睛。

擡眼打量了下,梁靜笙的眼中閃過疑惑之色,她居然确實還在迎福客棧之中,這間客棧的屋子裏頭的布置都是這樣的。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之後,梁靜笙想要起身,這一動,卻發現手被反綁在身後,不由得,梁靜笙就想起了董文烨那張滿是歉意的臉。正待動作,卻猛地聽到門外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下的時候,梁靜笙重新閉上了眼睛。

有人進了屋,聽腳步聲,應該是個女子。梁靜笙的心跳的很厲害,一邊捏緊拳頭,一邊飛快地猜測來人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待她。耳邊聽得那人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近前,感覺到了她的呼吸,梁靜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可她依舊沒敢睜眼,只是努力放緩自己的呼吸,佯裝還在昏迷之中。

突然,那人的手覆到了她的臉上,很冰。因為這動作太過突然,梁靜笙完全沒有防備,所以身子不由得僵了一下。

“既然醒了,何必還裝睡呢?”

聽到這個聲音,梁靜笙猛地睜開了眼睛,這聲音曾經無數次地回蕩在她的耳邊,這人曾經無數次陰魂不散般地出現在她的夢中。居然,是董月華。這輩子還沒有機會,甚至永遠都不該有機會認識的董月華。

狠狠用指甲掐住了手心,梁靜笙強迫自己定下心來,“你是誰?為什麽把我抓來這裏?”

“原來你年幼的時候長這樣啊。”董月華這話,仿若平地裏的一聲驚雷,吓的梁靜笙瞪大了眼睛。可她很快回過了神,一兩句話并不能說明什麽,“這位姑娘,您說的話我聽不懂,我只知道,我并不認識您。您是不是認錯人……”

“你不認識我?沒關系。我認識你就行了,梁靜笙。奇怪,你明明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他怎麽會那麽喜歡你呢?”她歪了歪頭,邪氣一笑,“我知道為什麽了。都是因為你這張狐媚的臉。

梁靜笙被‘狐媚’二字驚了一驚,她戴着的那面皮連清秀都稱不上,怎麽會扯到狐媚呢?很快,梁靜笙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有人,确切地說,董文烨将她臉上的面皮除掉了。

說着,董月華又摸了摸梁靜笙的臉,“又白又滑,怪不得他那麽喜歡。”而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也很滑,為什麽他不喜歡呢?不過沒關系,沒關系的,再美再白再滑的臉,只要在上頭劃兩下……”

梁靜笙終于看出了董月華的不對勁來,她莫不是……?這麽猜測着,卻聽董月華一邊用手指在她臉上比劃着,一邊說,“劃兩下沒用,還是刻字的好,狐-貍-精-”說那三個字的時候,董月華的手指分別指了指梁靜笙的額頭和左右臉頰。

“她瘸了腿,你花了臉,你們都活不下去了,我就是将軍夫人了。呵呵呵呵……你會死的吧?變成醜八怪,真是生不如死。你若不敢死,我幫你一把?放心,那刀很利的。”

“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麽要……?”

“誰說沒有的?”突然,她力氣極大地拎住了梁靜笙的衣領,将她的上半身提離了床面一點兒,“誰敢和我争昭哥哥,都得死。”

“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死,我是不會奉陪的。”這麽說着,梁靜笙迅速反客為主,制住了董月華,将她的雙手使勁地反剪在身後。

“怎麽可能?”梁靜笙的突然發難讓董月華覺得不可置信,随即感覺手臂劇痛的她大喊道,“你放開我,放開!”

“呵,那麽簡單的繩扣也想困住我?”若她真是十四歲,也許确實是能困住的,可她并不是。當初和傅昭一塊研習過這事,對傅昭只說是為了讓他和那位将軍一般厲害,可她自己心裏清楚,并不是因為那個,只是她的一個執念,她固執地認為,若是當初的她如那位将軍一般擅長這個,那麽或許董月皎不用死,她也不用覺得愧疚。

三下五除二,梁靜笙将董月華綁了起來,最裏頭一重是最簡單的繩扣,外頭的那一層,便是傅昭,也得解小半個時辰。

梁靜笙怕慕容浩鑫他們擔心,正想直接走人,董月華卻突然開了口,“你別走,你怎麽會耍昭哥哥才會的招式?”董月華指的是剛才梁靜笙制住她那招,雖然這招軍中之人常用,可傅昭的手法自有他的特別之處,熟悉他的人都是知道的。

“我怎麽會?自然是你的昭哥哥親自教的。”

“不可能!”董月華的聲音十分尖厲,“董月皎還活着,你怎麽可能認識昭哥哥?”

梁靜笙捂了捂耳朵,“怎麽不可能?董月華,你聽清楚了,傅昭,未來的傅将軍,我不要了。你若是喜歡,努力點。記得別再打擾我,若是再有下次,我并不介意在你臉上劃上兩刀。”

“你……難道你也是……?”

梁靜笙明白她想要問什麽,可她并不想回答得那樣直接,只饒了個小彎子,“傅昭現在還不是将軍,你要做将軍夫人恐怕還得等上幾年。哦對了,你剛也說了,董月皎活的好好兒的,恐怕這将軍夫人并輪不到你當。當然,你若想學那娥皇女英,兩女共侍一夫,也不是不可以的。”

董月華正待說話,卻被突然被踹開的門吓了一跳。看到來人是誰的時候,梁靜笙也露出了驚愕慌亂的表情。想起剛剛和董月華的對話,梁靜笙驚疑不定地望着傅昭,也不知道他是剛來,還是已然在門口待了一會兒了。剛才她仗着這屋子裏只有她和董月華二人,說話并未顧忌什麽。

傅昭的神色有些落寞,良久,才緩緩開了口,“我說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回的麽?”

自然是記得的。可他不守承諾,她的承諾也便成了笑話。

“一瓢?我是其中一瓢吧?還有一瓢在那綁着呢。”這話,梁靜笙自然是不能說的。她只露出一副疑惑不明的表情,“梁大夫,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不明白?這人,我不是故意綁着她的,是她先……”

“阿笙,你知道的,我是傅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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