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秋老二

柳木生懷抱他那盆小紅花進了屋。

秋栗子問,“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嗎?”秋栗子剛洗過澡,衣服穿的很單薄,她以為柳木生是有什麽急事,随手披了件衣服就過來開門了。

柳木生定眼瞧着秋栗子的脖子,那上面小紅點密布,就像是長了疹子一樣。

秋栗子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可能是白天熱到了,起了一身的小紅點,不痛不癢的,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柳木生也沒言語,他把那盆小紅花放在了桌子上,伸手上去從那上面摘下來一株開的正好的小紅花,遞給秋栗子。

這麽晚過來送花,還是送她從不離手的寶貝小紅花,少年很有格調嘛。

夜,鮮花,少年。少年對自己芳心暗許?沒錯,一定是這樣。秋栗子嘿嘿一笑,瞬間就自我膨脹了,想她秋女俠,洛城一枝花,也曾有陌上才子,只為看她一眼打的天昏地暗。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一定是她太過貌美且氣質獨特撩撥的美人春心蕩漾了。

秋栗子不争氣的紅了臉,她難得嬌羞的扭捏着接了花,“诶呀,好漂亮。”

柳木生說,“吃掉它。”

啥?吃花,秋栗子一下就懵了,少年的格調貌似太高了吧。秋栗子遲疑的看了眼柳木生,“你确定是吃,而不是默默欣賞讓夢都染上它的甜香?”

柳木生點點頭,他嘴角梨渦挂着淺笑,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秋栗子覺得,甭說是花,就是毒.藥,她也得吞下去。

傷心總是難免的,腦補總是騙人的。

那花帶着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簡直要嗆出秋栗子的一腔熱淚來,秋栗子莫名想到了兔子這種靠吃草為生的動物,這才幾天,她都被喂了兩次草了。然而在少年一雙美目的注視下,秋栗子不得不泰然自若的嚼着,最後還違心的說了句,“味道不錯。”

柳木生見秋栗子把花咽了下去,才轉開了視線。

“栗子明日就啓程去江南嗎?”

秋栗子猛灌了一口茶水,答道,“我得先回一趟洛城,此去江南,還不知道要多少時日,得拜祭一下我爹娘。”

柳木生計算着,坐馬車去洛城的話,明天中午大約就能到。

秋栗子非常慷慨的表示,“小公子要去哪裏?反正我也不急着走,可以先把小公子送回家。”

“我家裏人應該快找到這裏了。咱們先去拜祭一下栗子的爹娘吧。”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柳木生嘴角梨渦淺了又深。

兩人也都累了一天了,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秋栗子和柳木生匆匆吃了口飯,就跑出去租車。秋栗子瞧着柳木生的白衣有些髒了,就領着他先去了一趟成衣店。

“老板,來兩身男裝,能把人裝扮的豐神俊秀的那種。”

柳木生暗自神傷,“栗子,我總是讓你花銀子。”

秋栗子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小公子,你家裏很富有嗎?”看柳木生通體的氣派,可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夠養出來的。

柳木生歪着腦袋認認真真的想了下,老實的說道,“挺有錢的吧,別人總罵我們為富不仁,巧取豪奪。有些比較激動的還會直接殺上門。”

這麽遭人恨,那肯定是很有錢了。秋栗子嘻嘻一笑,“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等我把你送到家去,你可以多給我點盤纏。”

柳木生意味深長的淺笑,“好,栗子可以去我家坐坐。”

秋栗子随口一問,“你家是做啥的呀?”

柳木生眨巴他那無辜的小眼神,說道,“書香門第。”分外真誠。

老板給秋栗子找了一身月白的男裝,給柳木生找了身藍色的。

柳木生換好衣服站在秋栗子面前,又把她狠狠的驚豔到了。藍色空明,也不知是那藍色的空明襯得柳木生清澈如水,還是柳木生幹淨的氣質讓那藍更空明。

秋栗子詞窮了,只幹巴巴的說了句,“很好看。”

“栗子喜歡就好。”

秋栗子心尖尖就像是被蘆葦撩.撥了一樣,這世上竟然有這樣氣質單純,出塵脫俗的男孩子,就像是一株白蓮花,獨立于這茫茫濁世之中。真恨不得弄一個水晶屋把他藏起來,然而她現在是個窮貨,甭說水晶屋了,連個瓦屋都沒有。

買好衣服,兩人雇了輛馬車,直奔洛城。

兩人中間又休息一晚,第二天中午到的洛城。秋栗子他們家的秋水山莊在洛城那就是江湖一霸,勢力範圍遍及城中各個角落,秋栗子怕生事端,也沒在城中逗留,直奔秋家祖墳。

秋栗子嘆息,“我爹要是知道我這麽窩囊,非得氣得從墳裏鑽出來不可。”

柳木生貼心的表示,“一會兒我會注意,不會說你的窩囊事的。”

“……”

秋水山莊作為洛城最大的江湖勢力,祖墳還是很華麗的。秋栗子熟門熟路的走到她爹娘的墳前,撲通就跪了下來,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響頭,開始給她爹娘燒紙。

“爹娘,女兒此次去江南,必是千難萬險。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女兒。”然而這種一本正經太別扭,不适合他們一家三口話家常。她話音一轉,換成往日跟她爹娘說話時的語氣,開始唠唠叨叨的說個不停,“話說,老爹,你那個在江南的老友靠不靠譜呀,別是我爬山涉水的到了那人家不認我。反正爹你看走眼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娘你在那邊多看着我爹點,別又給我預定一門白眼狼未婚夫。”

柳木生好像聽到了什麽關鍵字,“未婚夫?”

“就是對門鄭家的大少爺,本來是我未婚夫。一聽我爹病重,秋老二要上位,就趕緊的給我送來了一紙退婚書。”說多了都是淚。

退婚了呀,不錯。

雖然是故作輕松,秋栗子還是有些傷感。柳木生見了,默默的走到一邊秋栗子邊上也跟着跪下,學着她的模樣燒紙,弄的秋栗子目瞪口呆,“你燒紙算是怎麽回事?”

“栗子救了我,我給栗子爹娘燒點紙感激一下。”柳木生輕嘆,“畢竟我能為栗子做的少之又少。”

好像是沒什麽不對的呀。就這樣,秋栗子在一邊唠唠叨叨,柳木生在一邊默默的燒紙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兩口拜祭爹娘呢。

“小乖,你終于回來了。”一聲低吟順着清風傳入秋栗子和柳木生耳朵裏。伴着這一聲招呼,一個青衣男子帶着一群手下走了過來。

秋栗子回頭一看來人,恨不能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挫骨揚灰,在做這些之前還要閹了他。她從地上一躍而起,手指眼前人,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秋老二。”

是的,來人就是搶了秋栗子山莊的秋老二,如今的秋水山莊莊主秋若水。

柳木生慢吞吞的從地上站起來,望過去,但見來人二十多歲的樣子,清瘦修長,容貌算不得極佳,卻也不錯。他周身散發的頹然氣息很是別具一格。

這和栗子口中的秋老二的形象有些……相去甚遠。

秋若水一雙頹然哀傷的眼睛落在秋栗子的身上,瞬間迸發出了愛和溫暖,“小乖,脾氣發過了就回家吧,離家出走不是個好習慣。”就仿佛是個寵溺叛逆妹妹的哥哥。

秋栗子上前罵道,“秋老二你能別裝出這副假仁假義的模樣惡心我行嗎?別以為說兩句好話我就能忘了你搶我山莊的仇。跟你回去,我傻呀?”秋栗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有能耐你就殺了我,殺不死我你就等着哪天被我挫骨揚灰吧。”

秋栗子看着默默跟在秋老二身後的那一群小弟,憤慨不已。這拉風的待遇以前都是自己的,天殺的秋老二。

柳木生發現秋若水在聽到秋栗子這一番話之後,整個人就仿佛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他身子輕微的搖晃了兩下,痛苦的就差自斷經脈了。這反應可不應該是在一個搶了秋栗子山莊的無恥之輩身上出現的。

秋栗子全當看不見,她潇灑的掃了掃身上的土,轉身對在一旁安靜的跟他懷裏的花一樣的柳木生喊了句,“咱們走。”

秋老二這才注意到除了他們秋水山莊的人之外,還有閑雜人等在此,他瞬間找回了作為莊主的氣場,“他是什麽人?”

秋栗子沒好氣的回了句,“你管不着。”

管不着嗎?他偏要管,“你就是為了他才不回家的?”秋若水此話一出,瞬間切換到戰鬥模式,周身全是殺氣。

柳木生蹙眉,前方樹梢葉子沙沙作響,他們到了。

秋栗子眼尖的發現,秋老二手腕一動,她暗叫不好,秋老二的武器可是飛刀呀。她連忙喝道,“秋老二,你要是敢殺他,我跟你沒完。”

然而,秋老二似乎巴不得秋栗子跟他沒完,一排飛刀就扔出去了。

一排。不是一個,也不是一雙,而是一排,這得多大仇呀。

秋栗子離柳木生太遠,她那點三腳貓功夫自然是擋不了那些飛刀的,小公子今日是要香消玉損于此了,秋栗子不忍去看。

嗖嗖嗖。

叮當叮當叮當。

秋栗子瞬間就被淚水蒙住了雙眼,嚎啕大哭,“小公子,我的小公子,紅顏薄命,天妒英才的小公子,你咋就這麽去了呢?你等等我呀,我這就給你賠命。”

秋栗子淚眼婆娑的往前沖,誓要跟秋老二同歸于盡。

“女人太麻煩。”一個陌生的男音就這樣憑空出現在這個劍拔弩張的墳地。

秋栗子頓住,她狠狠的摸了把眼淚,才看到不知什麽時候,柳木生跟前站了兩個中年大叔,一個冷峻不語,橫刀在前。另外一個儒雅俊逸,手執一把鐵扇,這位正是剛才開口說話的那個,他眼前三分地上安靜的躺着一排小飛刀,而柳木生正安然無恙的站在他倆身後乖巧的僞裝成一株安靜的花。

秋若水駭然大驚,“九幽左右護法。”

本來見到柳木生安然無恙而喜極而泣的秋栗子瞬間就表情凝滞了,這幫惡魔,竟然追到了這裏。說時遲那時快,她瞬間竄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柳木生拉過來擋在身後,“你們這些陰險狡詐的魔教教徒,休想從我手裏把他帶走。”

秋栗子還不忘轉身安慰吓壞了的少年,“放心好了,只要我活着,就不會放任他們帶你走的。”

柳木生感激涕零,緊緊的握着秋栗子的衣角,“我就知道栗子會保護我的。栗子,我會跟你同進退,堅決不會跟他們走。”

中年美大叔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的這對苦命鴛鴦,他輕輕的搖着扇子,“哦~有意思。”冷峻刀疤叔卻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他單膝跪地,戳刀在旁,朗聲道,“左護法闫大。”

美大叔也跟着自報家門,“右護法蒼穹。”

兩人齊齊喊道,“拜見教主。”

秋栗子腦子一片空白,思路有點跟不上,自己啥時候成了他們九幽教的教主的,他們拜見自己做啥,對呀,沒錯呀,他們是對着自己在拜呀。難不成老爹身上還背負着什麽隐秘的身世,自己正是那流落民間的魔教後裔,秋栗子瞬間腦補出一部魔教八卦史,忽然從武林正道轉變成魔教高層,如何利用職務之便引導魔教教衆改邪歸正已成當務之急。

正此時,身後一聲清澈卻不失冷靜沉着的聲音緩緩說道,“行了,起來吧。”

秋栗子瞠目結舌的看着眼前的兩個陌生大叔,再轉身瞅瞅身後這個纖弱的美少年。她覺得吧,這可能是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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