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生死與共

射出最後一顆子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槍膛，諸葛宏彥才丢下T93狙擊步槍。

“要是能夠活着回去，你最想做什麽？”發現剛剛打光最後一個彈匣裏的子彈，葉振邦把88式狙擊步槍丢到一邊，拔出了92式九毫米戰鬥手槍。

“成為特種兵。”諸葛宏彥擡頭看了眼葉振邦，繼續清點彈藥，“我還有四十八發手槍子彈與兩枚手榴彈，你有多少？”

“三個滿彈匣與一把T75手槍。”葉振邦将別在後腰上的那把臺軍手槍拔了出來。“你不是被拒絕了嗎，還想當特種兵？”

看着兩把手槍，葉振邦真有點後悔一把火燒掉全部步槍彈藥。

如果時間允許，應該在機庫北面三百米左右的道路上埋設炸彈，阻止臺軍前進。因為時間不允許，又要讓臺軍停下來，所以只能制造假象迷惑臺軍，将彈藥堆積起來，在臺軍進入射殺距離時引爆。

這個辦法确實收到了效果，也用光了步槍彈藥。

“像我這種沒文化的大老粗，除了當兵還能做什麽？”看着手槍，諸葛宏彥也有種想笑卻笑不出來的感覺。

“聽你說，要想成為特種兵，還得有大專學歷。你想當特種兵是因為沒文化，只能當兵，而你要想當上特種兵，就得有文化，”葉振邦将胳膊肘撐在地上，擡頭向彈坑外看了一眼，“你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當然，所以我想不……”

葉振邦猛的壓了壓手，打住了諸葛宏彥的話。

諸葛宏彥愣了一下，随即爬到葉振邦身邊。

“現在幾點了？”

聽到葉振邦的問題，諸葛宏彥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幾點了？”葉振邦回頭看了眼諸葛宏彥。

“五點四十五。”

“你要想不明白，恐怕得換個人生理想。”葉振邦退了下來，“臺軍退回去了，說不定我們真有可能活着回去。”

“臺軍撤退了？”

葉振邦點了點頭，示意諸葛宏彥自己看。

雖然沒有理由懷疑，但是諸葛宏彥還是相信眼見為實。

臺軍确實退了下去，而且退到了幾百米外。

“現在是夏天，六點不到天色就會放亮。”葉振邦朝啓明星的方向看了一眼，“為了讓運輸機安全降落，就算團裏派不出援兵，空軍也會在天亮後采取行動。別忘了，還有部署在海峽對面的遠程火箭炮與戰術彈道導彈。”

“看樣子，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諸葛宏彥也退了下來，“沒死在敵人手裏，死在自己人手裏，那就太不劃算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随即苦笑起來。

對臺軍來說，威脅最大的不是空降兵、也不是空軍，而是部署在海峽對岸、射程在一百五十千米以上的遠程火箭炮與戰術彈道導彈。雖然臺軍擁有“愛國者”、“天弓”等具備反導能力的防空系統，但是在數量衆多的遠程火箭炮與戰術彈道導彈面前，連保衛臺北與高雄這樣的大城市都顯吃力，更別說保護清泉崗機場了。

在前面一天多的戰鬥中，臺軍肯定體會到了遠程火箭炮與戰術彈道導彈的巨大威力。

如果呆在一公裏外，葉振邦與諸葛宏彥肯定會歡欣鼓舞，至少認為事不關己。對于呆在機場東面，距離臺軍只有幾百米的兩名空降兵來說，此時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火箭彈與導彈沒長眼睛，也會把他們炸上天。

“臺軍肯定認為我們會向西逃跑，”葉振邦單膝跪地，迅速檢查了兩把手槍，“如果運氣夠好，碰到個不按常規辦事的炮兵指揮官，我們就有活命機會。”

諸葛宏彥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葉振邦的意思。

正常情況下，覆蓋式炮火打擊會由近及遠，從而産生震懾與驅趕敵人的效果。因為炮火打擊需要參照物，機庫是機場東端唯一地标，所以按照正常情況，第一批炮彈就會落到機庫附近。射程超過一百五十千米的大口徑火箭彈的威力都非常驚人，如果采用對付人員的子母彈頭，一枚火箭彈就能覆蓋數萬平方米，兩名空降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聽到聲響後的兩三秒內跑出一百多米。只有反其道而行之，炮火覆蓋由遠及近，葉振邦與諸葛宏彥才有足夠的時間離開炮擊區域。

“炮擊開始後，先向西北進入沼澤地，跑得越快越好。”葉振邦長出口氣，“炮火落到這裏後，再向西跑。”

“交替掩護，臺軍也許留下了狙擊手。”諸葛宏彥把一枚手榴彈遞給了葉振邦，“不想當俘虜就帶上，拔出保險杆比扣下扳機容易得多。”

葉振邦點了點頭，接住了手榴彈。

這時候，空中傳來了一絲異響動。

随着天頂上傳來的怪異聲響越來越清楚，兩名空降兵的臉上出現了之前從未出現過的驚恐神色。

如果說一二零迫是“陣地克星”，遠程火箭炮就是“城市毀滅者”。

呼嘯聲由高到低，從頭頂上掠過時，兩名空降兵暗自松了口氣，同時朝北面數百米外集結的臺軍看去。

知道俄羅斯的BM－21為什麽被稱為“冰雹”嗎？

數十上百的火箭彈同時落下，在距離地面百八十米的空中抛灑子彈藥時，那場面絕對象在降冰雹，只不過砸下來的不是散着寒氣的冰坨子，而是成百上千枚威力是手榴彈十倍的小炸彈。

“快走！”

地動山搖般的震動還沒傳到，葉振邦已經飛身沖了出去。

諸葛宏彥擡頭看了眼泛白的天空，才跟着沖了出去。

炮擊很準确，誤差不會超過兩百米。對常規偏差為千分之一的遠程火箭炮來說，這表明附近空中有一架專門執行炮火引導任務的偵察機。

偵察機能夠分辨出空降兵嗎？

諸葛宏彥覺得很幸運，更相信葉振邦早有所料。

“炮火開始延伸，跑快點！”

聽到葉振邦的招呼聲，諸葛宏彥猛的回過神來，朝右側正在逼近的彈幕看了過去。

因為炮擊規模非常大，所以炮火延伸的速度也非常快，短短幾秒鐘就到了跟前。

“快卧倒……”

諸葛宏彥飛身卧倒的時候，前面的葉振邦已經鑽入沼澤地的草叢中。

身體還沒落地，一股爆炸烈焰席卷而來，将諸葛宏彥推出了數米遠，也讓他暫時失去知覺。

“起來……快起來……”

聽到葉振邦的呼喊聲，諸葛宏彥感到正在被人用力搖晃。還沒睜開眼睛，剛被喚醒的意識就在一陣尖銳的耳鳴聲中消散了。

“堅持住……諸葛……堅持住……”

再次醒來的時候，諸葛宏彥感到正在被人拖着走。用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火紅的世界。震耳欲聾的呼嘯聲中，兩個火流星般的亮點從頭頂上掠過，地面上升起了幾團熾熱的火球。幾下猛烈震動，諸葛宏彥的世界再次變得一片漆黑。

“援軍來了……諸葛……不要放棄……”

這次不是被人拖着走，而是被人扛着走。睜開眼睛，諸葛宏彥看到的是一個左右晃動的屁股。從別在後腰上的那把T75手槍，他認出那是葉振邦的屁股。爆炸聲消失了，只剩下槍聲，重機槍連射時的槍聲。除了槍聲，還有一種聲響，一種那麽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的聲音。

那是什麽聲音？

“先救他……我沒事……救他……”

諸葛宏彥覺得自己飄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靈魂出竅？

看着遠去的大地，諸葛宏彥有種飄飄然的感覺。直到他下意識的轉過目光，才相信自己沒有死，因為他看到了正在高速轉動的旋翼、裝着生理鹽水的塑料袋、一名頭盔上塗着紅色十字的飛行員，還有坐在他旁邊的葉振邦。

“我……”諸葛宏彥努力張開嘴，卻沒能發出聲來。

“兄弟，我們活下來了。”葉振邦抓住諸葛宏彥沒有挂鹽水的右手，“只是皮外傷，被彈片劃了幾下，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諸葛宏彥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緊緊抓住葉振邦的手，那是救了他一命的手。

此時，戰場上空。

執行第一輪轟炸任務的兩架“飛豹”戰鬥機剛剛飛走，執行戰場支援任務的兩架強五攻擊機就飛了過來，用炸彈、火箭彈與二十三毫米炮彈對臺軍曾經呆過的地方，現在只能稱得上是焦土的公路進行第二輪轟炸。

硝煙還未散去，三架短翼下挂着火箭發射巢的Mi－17直升機就飛了過來。依次放下機艙內的空降兵後，三架直升機又用火箭彈把公路線兩側早已面目全非的大地梳理了一遍。飛走的時候，直升機上的機槍手還學着電影裏的樣子，用尾部艙門上的重機槍對着地面胡亂掃射一通，似乎想以此留下“XX到此一游”的标記。

遠處，第一架運載兩輛步兵戰車的IL－76MD已經對準跑道，正在緩緩降落。

西面的海峽上空，十多架IL－76MD排好隊列等待降落指令。更遠的福建上空，由數十架運八組成的龐大機群正在趕來。

葉振邦看不到那麽遠，他只知道，那兩架“飛豹”早來一點就不是現在這個樣了。

“首長……首長……”

葉振邦不是軍官，所以他沒在意。

“首長，你是葉振邦首長嗎？”

直到副駕駛叫出名字，葉振邦才反應過來。“我是葉振邦，但不是首長，應該我叫你首長。”

說完，葉振邦指了下被硝煙熏得漆黑的中士肩章。

“找你的，”副駕駛呵呵一笑，把一具耳麥遞了過來，“軍長打來的，點名找你。”

“軍長！？”

副駕駛點了點頭，示意耳麥已經調到通話狀态。

葉振邦長出口氣，穩住呼吸後才戴上耳麥。

被高了不知道多少級的軍長點名，不見得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