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享兒女的清福,對于現在的父母而言是很難得的事情。
孩子們越來越忙,壓力也越來越大。
事實上,反倒是父母們常要伸手幫襯他們。
所以當老花和王雯收到女兒為他們特地準備的赴臺旅行的機票時,又意外又開心。
這些年給自己治病,兩個老人嘔心瀝血,為了能帶着爸媽好好玩玩,花晚辛苦地接了好多美術外包的工作,才額外賺夠了這筆錢,但是她描述地很輕松:“公司又發了筆獎金,咱們家好幾年都沒出去過,天天在北京吸霧霾,所以我請了年假陪你倆走走,臺灣爸爸不是一直都想去的地方嗎?”
王雯摸着她的手說:“你有這份心就好,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那藥一盒就得幾千塊,你可別亂花了。”
“沒亂花,反正我都訂了,假也請了,不去全浪費了。”花晚親了老媽一下:“快,收拾行李去,明早先到王主任那裏抽血,然後就去趕飛機。”
王雯年輕時也是個愛玩兒的人,聞言便起身抱怨:“你這孩子也不早點說,我都不知道穿什麽衣服。”
花晚半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笑着說:“穿我的呗。”
“我這把年紀了,哪能露胳膊露腿的。”王雯在衣櫃前發愁。
花晚偷偷把自己信用卡拿出來,遞給喝茶的老爸:“快,表現的時候到了,帶媽媽去旁邊的商場逛一圈,我來打包行李。”
老花笑呵呵地摸了摸女兒的頭:“你自己留着花吧,這點錢爸還沒有?”
說着就進卧室給老婆獻殷勤去了。
花晚默默地聽着他們熱鬧的聲音,感覺很欣慰。
這個原本快樂的家庭,因為自己的關系實在承擔了太多的不幸。
雖然前途未蔔、性命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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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是很想努力地幫爸媽把快樂找回來。
能活一天是一天,每一天,都應該好好地活着。
——
終于踏上北京土地的藍嘉樹,自然是感慨萬千的,他向來習慣把所有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所以便先抓緊時間盯着家具店的人把蕭雲深幫他置辦的新房子收拾好。
這日正坐在還沒拆掉保護膜的沙發上,翻看易迅差人給他送來的海量資料,忽見父親背着手出現在門口,立刻起身說:“不是講好後天來嗎?”
“放這兒吧,樓下等我。”藍光啓示意司機把兩個大袋子擺好,而後皺着眉頭樓上樓下地打量起來:“地段和采光都還可以。”
“別管那麽多了,不是要給我看風水吧?”藍嘉樹此時鮮明地體會到自己賺錢自己花的快感,反正房子和老爸一點關系都沒有,他講什麽都沒用。
藍光啓果然很沉默,最終卻在樓道盡頭那間最明亮的畫室前停住步伐。
他想起了花晚和她的病,不太了解那姑娘現在過得如何,只知道兒子如此不死心,是遲早會知道真相的,而一旦知道真相,便無疑會痛恨起自己的隐瞞,并且再度陷入對死亡的恐懼。
藍嘉樹只當父親又要講花晚的壞話,順手把門關上:“我還忙着呢,你到底要幹嗎?”
藍嘉樹回神:“之前在美國叫裁縫幫你量過尺寸,西服做好了,看看合不合身。”
藍嘉樹在這方面直男的不行了,總是換着穿運動款和熟悉的幾個潮牌,不怎麽講究,他拒絕道:“不用,游戲公司很随便的,跟律師事務所不一樣。”
“再随便你也是個領導,該有點可靠的樣子,更何況這麽小年紀怎麽服衆?切記謹言慎行!”藍光啓依然嚴厲:“本來衣食住行該你媽媽教,她不在,你叫我省點心不成嗎?”
母親是藍嘉樹的軟肋,他見搬家具的工人都被藍大律師的疾言厲色驚到了,只好拿起袋子進了更衣間。
不得不說,高級裁縫訂制的衣服就是合身,藍嘉樹把筆挺的西裝套在身上,又抓了抓頭發,立即在鏡子前面玉樹臨風,也顯得很了不起似的。
“得到機會就要善于把握,懂得責任感,別再胡作非為。”藍光啓皺着眉頭教他打領帶。
平心而論,雖然兒子的博士生涯尚未完成,但這個職場的起點卻大大超乎他的預期,也讓藍光啓不由地感覺到:這個奇跡般的年輕人,果真流着自己的血。
最後他送了他一個鑽石領夾,評價道:“這四五年,你沒白過。”
藍嘉樹淡漠下表情來:“那你猜猜,若要我選,我會不會想回到從前?”
——
夜晚的首都是片在黑夜中彌漫的燈火,在冬夜的寒風中顯得十分璀璨。
站在陽臺遠眺這座已有千年歷史的城市,藍嘉樹恍然發現它仍舊充滿活力,和世界其他繁華的地方一樣,充滿着數不清的未知。
“房子我很喜歡,感謝幫忙布置,果然還是蕭老師品味好。”藍嘉樹喝光了冰涼的啤酒,低頭給蕭雲深發了條短信。
“不客氣,希望你回國後一切順利。”回複很快就在屏幕上亮起。
藍嘉樹問到:“最近有時間嗎?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我在上海參加活動,後天回北京給你電話。”蕭雲深痛快答應。
藍嘉樹這才松了口氣,把酒瓶丢在垃圾桶裏,轉身回了房間。
蕭雲深是個聰明人,他肯定知道自己想幹什麽,既然願意聊,那就是有的談。
專業的家具店和家政公司辦事十分利落,房子缺的東西補全之後,看上去像模像樣的。
藍嘉樹坐到床邊,又拉過筆記本電腦。
易迅的人事部門已經把寧老板允許他挑選的部門資料全都送過來了,其中的員工檔案多達幾百份,一頁一頁翻過,終于在快要失望的時候,看到了花晚。
他不禁換了個姿勢,仔細讀過她的介紹和評估後,目光又落在小小的一寸照片上。
照片還是當年找工作時特意去專業相館拍的,她拿回去又用PS修了又修,非弄得完美無缺才甘心。
藍嘉樹伸出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那個大眼睛的女孩兒,暗想:你看到現在的我,會後悔曾經的狠心嗎?還是說,所謂現在的我,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時光幾乎可以沖淡任何東西,包括藍嘉樹的不解與怨恨。
但說幾乎,是因為還有沒被沖淡的愛情。
他失力地躺倒在嶄新的床上,有些想象不出,再見到她會是怎樣的情景。
——
四年多的時間,財大氣粗的易迅已經翻新過了。
次日準時報到的藍嘉樹,還是能從環境優美的園區和裏面無數的玻璃門與玻璃窗間,回憶起許多從前模糊的影子。
他在波濤暗湧的氛圍裏和其他幾位副總見了面,又通過資深人事專員的幫助快速地學習了公司的各類信息,再擡擡起頭,獨立辦公室的窗外已是溫柔的夜景了。
“藍總,平時下班時間是晚上六點,加班的項目不會超過夜裏十一點,您的時間自己安排就好。”人事小姐笑得很燦爛:“這是幾位備選的私人秘書,您喜歡哪個?”
“不用這麽客氣。”藍嘉樹記憶力還不錯,擡頭叫出她進門時講過的名字:“王琳琳?”
“對。”她挺高興的樣子。
“早點下班吧,明天給你答複。”藍嘉樹收下秘書們的簡歷。
“好的,還有件事。”王琳琳說:“通常新副總入職,都要在早晨上班時給所管項目或者全公司員工送個見面禮,也算是跟大家打個招呼,這是寧總留下的規矩,您想要準備什麽就先告訴我吧,經費是公司出,在秘書到崗之前我來替您辦理。”
藍嘉樹點點頭,對企業文化完全沒有抵觸情緒。
“寧總安排了晚上八點的接風宴,不要遲到,他很在乎下屬有時間觀念。”王琳琳好心提醒。
“嗯。”藍嘉樹颔首。
“那我走了,我老公在等門口等我呢。”王琳琳幸福的彎彎嘴角,便踩着高跟鞋消失了。
藍嘉樹本想到花晚的項目看一眼,但寧遠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怠慢不得。
況且大老板退居幕後已久,本可以不出面迎接新副手,如此厚待他,無非是想表示重視,自己若不懂得殷勤感激,那可真成了貨真價實的中二病。
無奈之餘,小樹揉了揉憋得僵硬的臉頰,拿起車鑰匙出行。
之前被父親警告過多次,不要在公司與人嬉皮笑臉、失去氣勢,他倒也覺得不無道理,畢竟能混到跟副總裁接觸的人至少都三十多歲了,哪個不比他成熟?要是自己不顯得穩重點兒,實在是壓不住這些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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