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修】 (1)

只見陸肖不留痕跡地抽出被魯娜拉住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想要退回進電梯。

後者又把手搭上他的胳膊,還谄媚進言:“陸總,你才剛來公司還沒吃飯吧?不如和我們一起,我們叫了好多菜。”

我剛揚起幸災樂禍的笑容,被她後半句給硬生生憋回去。叫那麽多菜還好意思說?也不看看是誰花得錢!

不止是魯娜,連圍觀的同事們都熱情招呼他一起共進午餐。

什麽?他叫我是狗,我還請他吃飯?吃屁還差不多!

看見她們這副不花自己錢裝逼的樣子就生氣,所以還沒等陸肖本人拒絕,我先忍不住喊了句“不行!”。

別看我瘦,其實嗓門挺大。讀小學時我是全校公認的霸王花,跟男生吵架奉行“先抓再撓然後哭”的原則。響徹班級的嚎哭聲讓我穩坐全年級第一作精的位置。

例如當下,這一喊別說吓到衆美女,把陸肖也被唬住了。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還拿着塑料袋的我,臉色多樣得很,但都表達着一個中心思想:你膽子真大,居然敢拒絕總經理。

“不不不,”我倒吸一口涼氣,試圖解圍說,“我的意思是十幾個人一起吃萬一怠慢了陸總怎麽辦?”

琢磨兩下,我又加了句:“領導就是上帝,怎麽可以讓上帝屈膝?”

這個拙劣的馬屁顯然沒有拍進領導的心裏,還引得衆人用看智障的眼光打量我。

領導雖然不喜歡這個馬屁,但他喜歡作弄我,賤賤地說了句“那就不客氣了”就特裝逼地往前走去。

我認命地交出外賣袋子,跟在人群後面走進辦公室。

看着一個又一個包裝盒被擺在桌上,我覺得自己那句“怠慢陸總”簡直是笑話。這哪是怠慢,簡直是恭迎。

我只負責買單不負責點單,所以不知道這群吸血鬼點了這麽多山珍海味。每打開一個包裝盒,我的臉就黑一分。

魚翅撈飯,紅焖刺參,龍井蝦仁……當兩只黃油焗澳龍出現時我整張臉黑了。

這是吃午飯嗎?确定不是在參加婚宴?還是我買單的婚宴!

我沉默着夾了幾片裝飾用的青菜滾去角落冷靜心情,後悔出門前沒看黃歷。

“你怎麽就吃這些?”林秋晨捧着揚州炒飯站到我身邊。

我瞥了眼那些邊吃邊和陸肖搭讪的同事,搖搖頭說:“我不餓。”

怎麽會不餓,但是我自負的老毛病又犯了,自動與谄媚的人劃清界線,并借此來凸顯自己的與衆不同。

真是如此?呸,我只是不喜歡拍馬屁又見不得人家拍馬屁罷了。當然我是不會承認的。

林秋晨輕笑了聲,撥了一半炒飯到我碗裏,“別逞能了,管好自己就行,他們愛拍誰馬屁讓他們去。”

“嗯,我就看看。”我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不愧是八十塊一份的炒飯,還真挺好吃。”

“話說你剛才幹嘛不讓陸肖一起吃飯呀?”林秋晨笑意盎然地看着我,“是不是對他有意見?”

我心想不能把跟陸肖的關系爆出來,随口胡謅:“沒沒沒,我哪敢啊。就是覺得跟領導一起吃飯怪尴尬的。”

她“哦——”了一聲,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我順勢朝陸肖那兒看去。他根本沒吃東西,就只是在跟同事講話,還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特別假惺惺。

他旁邊的魯娜更不得了,早上還一副“在座的都是垃圾”的表情,現在居然笑得如此妖豔。舉手投足間盡顯妖嬈之氣,這腔調越看越搞笑。

他倆加在一起就好像葫蘆娃裏的蛇精在勾搭老爺爺。

我忍住笑意,好奇地問林秋晨:“陸肖跟魯娜到底什麽關系?”

“你不知道?!”她見我這般八卦,似乎一點都不信我是誠心發問。

我有些納悶,“我怎麽會知道?我跟他倆都不熟。”

林秋晨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朝我壞笑道:“他倆的關系可不一般了!”

不,說壞笑還無法正确描述她這個笑容,可謂是跟我平時想搞事的表情一模一樣。

“啊?快說快說!”我眼前一亮,“不一般”三個字被我腦補了很多不健康的戲碼。

林秋晨示意我湊近點,然後在我耳邊輕聲說:“魯娜看上他很多年了,用盡各種手段,但是陸肖一直是暧昧不明的态度。”

果然和我猜得沒錯,就是少了些猥瑣的片段。我不甘心追問:“那怎麽陸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呀,暧昧不是這樣的吧?”

“你懂什麽。”她朝我眨眨眼,“你見過哪個人光明正大玩暧昧的?”

我恍然大悟,再看向面對魯娜明送秋波卻毫無波動的陸肖,感覺這男人是少見的綠茶吊。

“真是太可怕了。”我情不自禁嘆道。

林秋晨也望向那邊渾身纏繞暧昧氣息的倆人,笑而不語。

陸肖沒過多久就上去了,而我激動地跟掌握天大秘密一樣,一心等着下班回家探虛實。

當然探尋八卦內情是急不得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我憋着滿腔好奇吃完飯洗完碗,端坐在沙發上待陸肖洗好澡也下樓往旁邊一坐時,心想是時候了。

特地把電視頻道調到最近熱播的狗血劇,趁妖豔女配勾搭冷酷男主時,裝作不經意問道:“總經理,你覺得魯娜這人怎麽樣?”

陸肖一聽到魯娜的名字,眉峰動了動,瞬間警惕地反問:“你什麽意思?”

我把他的不自然盡收眼底,暗笑果然有JQ,強忍笑意說:“沒有呀,就是今天發覺她對你挺特別的。想知道你是怎麽看的。”

“所以呢?”他一把奪過遙控器換了個臺,“關我什麽事。”

哦?不關他事?這雲淡風輕的語氣跟那些與八百個男人有藕斷絲連關系的女人嘴上說“我們只是好朋友啦”幾乎沒差。

我豎起大拇指,“厲害,看不出你段位這麽高。”

陸肖從我的話裏聽出了深深的嘲諷,他抱起手臂正視我,“你是不是腦補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我為他的演技感到敬佩。

“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我就是随便說說。”

“那你說出來讓我一起聽聽。”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轉移視線,假裝看電視,“真沒什麽。”

“說。”他啪唧就把電視給關了。

畫面突然被關閉,我眼皮一跳。上一次有這種莫名的心驚,還是初中邊寫作業邊看節目被我媽惡狠狠地關掉電視機的時候。最初我還辯駁說眼睛不舒服所以亂瞟,最後被我媽揍了一頓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承認錯誤。

屁股被尺子抽出血印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歷史教會我不要重蹈覆轍,安分求饒是唯一出路。

于是我垂下眼交代了一切:“我以為她愛慕你多年,而你不為所動……”

“不為所動?”陸肖一下看穿了我的虛僞。

“呃,不為所動的同時還洋洋得意,把她視為消遣寂寞的玩物。于是你倆天雷勾地火,在外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實際背地裏有不可描述的關系。”

這出戲碼是我通過林秋晨的話腦補出來的,老實說我還能腦補更多少兒不宜的狗血劇情,怕陸肖打死我沒敢多說。

很明顯,光是這個腦洞就夠讓他受驚。

“玩物?不可描述的關系?”他喃喃自語這句話,臉色變得很差勁。顯然這些名詞在他這個成年人眼裏龌龊又黃/暴/得一塌糊塗。

他消化完我的腦洞,竟然沒打我,反而站起身往廁所走去。

“你幹嘛?”我疑惑道。

他轉過頭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去吐一吐。”

我:“……”

很快陸肖回來了,他一屁股坐上沙發就開始找我算賬。

“你真能耐。”他嘴角勾起,眼神卻淡漠得很,“中二病的腦洞之大我今天可算見識了。”

我納悶道:“你倆真的沒JQ?”

“廢話。”他答得快極了,“我一點都不想跟她有除公事之外的關系。”

“可她不是追求你好多年,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麽?”

他冷笑,“你以為她真喜歡我?”

我不語。

我們部門就像一個舞臺,時常會出現姐妹間攀比的戲碼。拿魯娜來說,她最愛在朋友圈發別人的跑車和自己的自拍配雞湯裝逼,總之缺什麽秀什麽。

一句話來說,魯娜是明明可以用本事留在大城市卻偏想攀高枝的人。有錢即是正義,管它感情深不深,就看高枝本人是否願意讓她攀爬。

可即便魯娜low,陸肖就真的是個正經人?

我狐疑地打量他,義正嚴辭的樣子和林秋晨說得完全相反啊。

陸肖好像能察覺我的心思,高深莫測地看着我,“是不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麽?”

我一驚,心想不能把林秋晨暴露,“沒有!我就是自己瞎猜的!”

“這麽喜歡猜?”他昂起高傲的下巴,又露出嚣張的眼神,“不如你猜猜看如果魯娜知道你是我老婆,她會怎麽對你?”

哦?魯娜會怎麽對我?

當然是殺了我!

“總經理,對不起!我錯了!我發誓再也不用魯娜侮辱清高的你了!”我哭喪着臉跟他道歉。

大概清高這個形容詞讓陸肖很滿意,他大手一揮,“這事就罷了。接下來談談你拙劣的演技。”

我表示不懂他的意思。

陸肖說:“這周六我家裏人要見你。”

“啊?!”我下意識拒絕這個會面,“不行,我專業冷場二十年。”

他眉頭微皺,“你能不能有點敬業精神?”

想起從小到大面對陌生人的尴尬回憶,我苦不堪言:“你不知道,我真的一點都不會應付家庭聚會。”

“怕什麽,又不要你表演節目。”陸肖很是莫名其妙,“他們問什麽你直說就行了。”

我沒接話,遲疑良久終是決定告訴他真相:“我碰見陌生人就很容易口吃啊,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怕他以為我是在找借口,還特地解釋自己的口吃有多突如其來:“好多年了,現在跟客戶打電話還得提前把要說的話寫下來備着,指不定突然就說不出話。”

患口吃沒什麽特別原因,純粹因為大學時期太沉迷網絡缺乏現實交流。現在緩解了很多,可還是擔心某天突然開不了口,所有話都憋在胸口,怎麽都說不出來。

不是怕陸肖歧視我,就是怕他不信以為我瞎說。

好在他這時候沒腦抽,也沒用憐憫的眼光看我,只是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片刻後他安慰我:“沒事,那你就裝啞巴吧。”

我嘴角一抽,“……別了,我還是盡量說慢點吧。”我靠,居然叫我裝啞巴。啞巴比口吃還丢臉好麽!

“反正你放心,我家裏人都蠻好相處的。”

他還給我簡單介紹了一家子,他在孫輩裏排行第三,上面有表哥和表姐,下面有個妹妹。表哥一家早年移民了,所以周六沒法露面,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會來。

對于陸肖家的人丁興旺,我只能說羨慕得不行。我只有一個表姐,但人在國外,每年最多過年時見面。何況現在嫁了人,年夜飯基本跟我沒關系了。

“你家關系真密切,是不是都很關心你娶老婆啊。”我忍不住嘆道。

他揉了揉鼻子,“還好吧,就是歡迎新成員加入。”

……

作為名義上的新媳婦,我總得為初次見面做些準備。

周五一下班,我就約閨蜜二號劉言去逛街買衣服順便小聚。劉言是個小有名氣的編劇,也算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出息人。不僅外表靓麗,還特別招男人喜歡,就是很倒黴沒有一次戀愛修成正果。

當她知道我閃婚後,連着幾天沒有回消息,理由是“最近有新劇很忙”和“信息量太大腦袋當機”。

我倆三個月沒見了,剛碰頭劉言就激動地沖上來掐住我的胳膊,“給我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我跟陸肖有口頭協議,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假結婚的事情,所以我用事先準備的一見傾心二見定情的說辭向她說了個浮誇的愛情故事。

大概她平日裏見慣了爛俗狗血,居然就這樣接受了我的謊言,還一點都不懷疑。

“你都不怕我被騙婚嗎?”我對她的一臉平靜很是詫異。

劉言淡定地說:“本來我擔心過,但張沁月把你老公的照片發給我之後,我只擔心是你騙婚。”

我一下怒了,“你們也太外貌協會吧!長得好看就一定是好人嗎!”

“不是好人你嫁給他幹嘛?”她反問。

我無言以對。

她又說:“長得好看就算了,還是你們公司的總經理。這樣一個有錢有顏有本事的人,除了他腦子有問題或者愛情的力量太偉大,我想不出任何他肯娶你的理由。”

多麽自取其辱的話題。

我鼻頭一酸,“你別說了,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肯娶我。”

她見我神色悲傷,還安慰說:“所以他大概是太愛你了。”

我的眼淚差點沒流出來。

雖然劉言總嘈我穿上衣服就看不出任何女性特征,但還是不厭其煩幫我搭配。我倆穿着新衣服在試衣鏡前自拍,玩得不亦樂乎。

“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你長得像初中生了。”她對着鏡子擺pose。

“為什麽?”

“為了配得上你的身材。”她咔嚓照了張相,還仔細研究照片,“你自己瞧瞧。這胸/部,這屁股,哪有27歲輕熟/女該有的樣子。”

我不甘心反駁:“你見過哪個瘦子胸大的?”

她笑道:“我啊。”

我:“……”

劉言挑眉,“說起來你現在多重?”

“80斤左右吧。”我心虛地摸摸鼻子,沒敢把真實體重報出來。

她捏捏我的腮幫子,“你自己注意點,該吃的飯一定要吃。”

每次聽她這樣柔聲說話,我整顆心都軟了,狂點頭答應她一定照顧好自己。

買完衣服已是華燈初上,我們拎着大包小包去預訂好的餐廳吃飯。

太久沒見的閨蜜總有很多話說。在美食和紅酒的催化下,劉言的話匣子關都關不上。從娛樂圈八卦到她最近結識的男人,她總有新鮮事講給我聽。對此我欣羨不已,因為我的日常說來說去都只圍繞工作和網絡,不像她那樣眼界寬闊。

她并不會因為這些差距而鄙視我,相反還會毫無保留地說出心裏話。

譬如當下。

劉言的臉頰因酒精微微泛紅,自然腮紅使她的面容更顯得妩媚動人。她舉着酒杯側頭望向窗外的夜景,輕聲說:“如今我是唯一一個單身。”

我看着她,精致的妝容下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沉言道:“你不是個恨嫁的人。”

“是啊。雖然我有個愛情夢,但不會活在夢裏。”她的嗓音略帶疲倦,“即便生活環境優于落後封建的地區,但某些人骨子裏那種苛刻還是有所殘餘。我算是稱得上在影視圈靠文筆吃飯,仍會被那些‘精英’嘲諷說怎麽這年紀了還是單身是不是有隐情。”

她看向我,眼裏盡是不滿與淡漠,“你說多心寒,二十一世紀的婚姻竟不是愛情的一種形式,依舊是衡量女人幸福與否的标準。”

我無言以對,向她舉杯以表贊同,一飲而盡。

劉言嘆氣着臉色轉霁,身體前傾說道:“真羨慕你啊,一直能像個孩子那樣天真。”

“哼,感覺你對我有意見。我這份童真只是為了尋找不可視境界線作掩護。”我捂住心口,假意做出受傷的姿态。

“你這中二病可別遺傳給未來孩子啊。”她開玩笑,“我可不想有個中二病的幹女兒。”

聽到這話,心中莫名刺痛了一下。

我垂眼笑而不語。連婚姻都是假的,怎麽會有小孩?結婚的時候只顧着自己解脫,卻沒想過要欺騙所有親友。尤其是被我視為生命中不可分割部分的兩位摯友。

好像兒時做了壞事一樣心虛又慚愧,只能借飲酒來遮掩內心不安。不敢談及關于結婚的事情,最後假裝已經喝醉才阻止更多的謊言産生。

劉言不放心我一個人走,堅持送我回去。一路上我把頭枕在她的肩上,聽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戀人與夫妻的相處之道。有時候在她眼裏,我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對我來說,兩個摯友的關懷和叮囑是我唯一能接受的。

我的情感構建很特殊,朋友比父母更接近內心世界。

打開家門的時候,陸肖正在客廳看電視。見我帶了個美女回來,他的演技瞬間上線。

他把我扶到沙發上,還不忘招呼劉言。我雖然沒醉,可也被酒勁熏得有點頭暈,靠在沙發上合眼休息。劉言坐在我身邊,緊緊地拉着我的手。

我猜因為劉言是男人喜歡的類型,所以陸肖的态度很是友好,和平時嘲諷我的樣子完全相反。聽他倆聊天的時候,心想要不幹脆給他倆牽線搭橋。

就是萬一他倆在一起了,外人看來自己閨蜜和自己老公好上的戲碼會不會狗血了點?我是不介意啦,如果劉言能找到優秀的伴侶,我高興還來不及。

腦子遭困意和胡思亂想煩擾之際,劉言的話使我一下清醒起來。

雙眼沉浸在黑暗中,即便她的聲音輕柔,卻更清晰地進入我的耳朵,差點沒讓熱淚湧出。

“她和小女生一樣缺點很多,優點也很多。雖然又懶又天真,但其實很聽話……如果你們有什麽不愉快,希望你多加包容。既然選擇了和你結婚,就說明你在她心裏很重要。”

“總之,她以後就拜托你了。”

劉言就好像在婚禮上把女兒交給新郎的父親,完全不清楚我和陸肖婚姻的真相,還這般好言好語。這番話讓我難受得很,心裏好像被震動一般酸疼。

陸肖說了什麽我并沒有聽進去,只知道從劉言掌心的溫度越來越高,通過我的手背傳到體內每一根血管,最後直達心底。

他倆又随意說了些什麽,劉言準備回家了。在她起身的剎那,我睜開眼反握住她的手。

“怎麽了?”劉言不解地看着我,眼眸溫柔似水。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湊上前,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這種親昵在我們長達十數年的交情裏并不罕見,她拍拍我的頭,“應該的,那我走啦。”

劉言跟陸肖打過招呼後便離開了,我望着緊閉的大門一時思緒複雜如荒沙。

如果有人問我愛人是誰,我一定毫不猶豫說出兩個摯友的名字。我愛她們,一如她們愛我,超乎友情和親情。

陸肖倒了杯水給我,“你朋友人挺好啊。”

“你要是看上的話我可以做媒。”我并沒開玩笑,一直希望劉言能找到真命天子。

“不用了,我不是會婚內出軌的人。”他兩腳随意翹在茶幾上翻雜志。

我不禁嗤笑,婚內出軌這麽裝逼的話張口就來。

“劉言這樣的都看不上?你別真是基佬吧?”我好笑地打量他側臉好看的線條,“其實你不用遮掩,我支持LGBT的。”

他把雜志合上,“我看你才有同性傾向。”

我理直氣壯道:“我要是男的,這輩子非她不娶。”

陸肖嘴一咧,“那你大概一輩子都娶不到老婆。”說完他就起身上樓了。

我:???

琢磨片刻,明白他是在嘲諷說我如果是男的就沒人肯嫁給我。

而我竟無法反駁。我肯嫁給男性化的自己嗎?當然不肯,誰高興嫁給懶癌晚期的網瘾患者?

……

家庭聚會只是一起吃頓晚飯,因此第二天我賴床賴到下午才起來。

正刷牙時,陸肖進來了。他見我睡眼惺忪頭毛雜亂,十分嫌棄地說:“三點多才起床,你是豬嗎?”

我滿嘴泡沫不方便說話,只能靠翻白眼來反駁。這個冬眠的王八還好意思說我?

王八在我身邊站定,毫不理會我朝上翻的眼珠,好整以暇地對着鏡子整理袖口。

雖然現在天還不暖,但陸肖的穿衣已經步入春天。他不僅喜歡穿禁欲系襯衫來凸顯自己修長的身材,也偏好各種潮牌。因為顏值拿得出手,所以穿什麽都不會翻車。衣服天天換一套,還不怎麽重樣。我很懷疑他的衣櫃究竟有多大是不是後面藏了個納尼亞。

他整理完袖口又擺弄衣領,順便撥了下額發,典型的自戀狂。

我忍不住含着泡沫口齒不清說:“你打扮這麽好看是要去約會嗎?”

陸肖的自戀病有點嚴重,他完全不覺得我是在吐槽他,還勾起嘴角露出冷漠的笑容,“下次想誇我帥就別拐彎抹角了。”

我:“……”

我還能說什麽?

別人裝逼的時候不能去打擾,指不定他就幹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不過看他穿得這麽撩人,作為他名義上的老婆,我也不好意思拖後腿。換上新裙子又認真化妝,站在鏡子前專注塗口紅時不禁回想上一次這樣細心裝扮是為了什麽。

居然太久遠不記得了,甚至沒有任何人形對象可以回憶。

陸肖似笑非笑地靠在門框上,“難得看你有個女人的樣子。”

這句話怎麽聽着這麽像嘲諷?

“你意思是我平時不像女人?”我斜眼看他。

“沒今天像。”他笑道,“以後多打扮出門走走,別整天宅在家裏。”

我笑而不語。出門走去哪?一個人在街上游蕩跟傻子似的,還不如呆在家裏玩電腦。

到酒店時已經有好幾個人坐在包廂裏了,在陸肖的介紹下我跟長輩們一一打招呼。

一下子要認這麽多人,我有些記不住稱呼,只得尴尬地坐在陸肖身邊聽他們講話。老實說,不止是尴尬,還有點害怕。畢竟年紀大的人對于閃婚的接受度不高,如果我表現差勁更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一個有名無實的新媳婦要融入這個大家庭,着實不太容易。但來都來了,為了保住頭頂上的屋檐,我必須拼演技。

長輩好奇的無非是我倆怎麽看對眼,我正要把那個爛俗的一見傾心二見定情的故事說出來時,陸肖先一步回答了。

“碰到她的時間對了。”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很平靜,好像我們之間當真存在自然發酵的感情。

對于這個裝逼的答案,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嘴角不經意牽動,這一笑在長輩眼裏成為沉浸在愛情裏幸福的表現。

只有自己知道,笑完是莫名的心酸。我們若是能遇到正當最好年紀的人,還用在這演戲?

陸家大人們對于新成員的關心不像人口普查那樣嚴格,如陸肖所說,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在閑适的氣氛裏,我定下心應付自如,口吃君很給面子沒有上線。

“媛媛啊,現在就差你沒結婚了。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爺爺忽然把話題轉向陸肖的表妹。

我順勢看去,表妹媛媛正依偎在男友懷裏撒嬌。她看上去只有23歲左右,而且長得很甜美。打量一圈,我發覺陸家的基因都特別好。

果然長得好看是要基因保證的。

媛媛嬌嗔道:“早了早了,我們還年輕。”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定不下心。”叔叔無奈地笑了。

我無話可說,定不下心總比我跟陸肖莫名其妙定下心正常。

媛媛反駁:“趁年輕不多玩,等老了就沒機會了。”

陸肖湊過來在我耳邊吐槽:“上次聚會帶來的還不是這個人,你懂的。”

我向他投去原來如此的眼神。在佩服青春無極限的同時,老實說還挺羨慕的。作為單身狗,從來不知道帶男朋友參加家庭聚會是什麽體驗,何況每次都能換一個。

待陸肖的表姐帶兒子來時,人就全齊了。這家人很會聊天,而且各自擅長的領域不同,從政經到時事甚至是八卦,總有很多我不懂的知識蹦出來。

聽他們滔滔不絕,我有種大學上高數課的感覺。

腦中唯有一個想法:啥啥啥?他們說得都是啥?

這時表姐四歲的兒子小寶蹬着小粗腿跑來了,他站在我椅子邊上似乎想爬上來。

“小寶,跟舅媽打過招呼才能跟她玩哦。”表姐對他說道。

我費力地把小寶抱在身上,小家夥有點害羞,但還是乖巧地叫了句“舅媽”并在我臉上啪唧親了下。

被小正太親吻的我瞬間樂開花。

正想着和他玩耍時,小寶轉過身朝陸肖張開手臂,“舅舅抱。”

哦,我只是用來墊腳的舅媽。

陸肖很熟練地把小寶抱過去,還給坐在腿上的他夾菜吃。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陸肖富有愛心的樣子。他平時雖然經常憐憫地看着阿黃和野貓,卻從來不會去接近。沒想到他還挺招小孩子喜歡。

見老公和正太玩得歡完全不理我,我只得繼續無聊吃菜順便聽大人們講天書。

“嫂子,我真的太好奇了你是怎麽看上我哥的?”媛媛忽然湊近我小聲問道。

這是個好問題。我挑着眉把濫俗愛情故事告訴她,引得她一陣發愣。

“什麽?你就這樣決定嫁給我哥?”她似乎一點都不信。

我心想這姑娘眼力不錯啊。為了不讓她看出端倪,還特誇張地對她說陸肖渾身都是優點,什麽溫柔體貼,謙讓有禮,寵愛有加。不止如此,一個嘴快連“器/大/活/好,好得不得了”都脫口而出。

媛媛顯然吓壞了,瞪着眼跟我确認:“器大活好?”

我心一沉,難道陸肖其實不中用?糟了,這牛逼吹大了。眼珠骨碌一轉,試圖把謊圓回來:“呃,其實也還好,一般般?”

媛媛吞了吞喉嚨,“一般般?”

什麽,陸肖連一般般都不如?不會吧,還真是軟綿無力的香蕉啊?

我讪笑,“或許不太好?”

說這話時,我恰巧垂眼不經意望向桌上的筷子。媛媛順勢看去,臉色跟塗了漆一樣白。

我本沒有任何用筷子指代陸肖的意思,但是在這樣暧昧的話題裏,對成年人媛媛來說筷子完全代表了男性的恥辱。

只見她嘴一癟,激動地抓着我的手,顫抖着嗓音說:“嫂子,真是苦了你了!”

我:“……”

“我本來還好奇你為什麽肯嫁給我哥這樣的奇葩,”媛媛看我的眼神崇拜到極點,“原來你是犧牲了自己,拯救了全體女性。”

“你……”我眼含熱淚,一把反抓住她的手,“你也覺得你哥是奇葩?”

她大力點頭,滿臉一副“我哥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的表情。

“你知道嗎?他從會寫字開始,行與行之間必須每個字都對齊,如果超過一丁點就要撕掉重寫。”

“你知道嗎?初一時他主動要求從市重點轉學到隔壁區的普通學校,理由是市重點的校服太醜嚴重影響他的審美。”

“你知道嗎?他從25歲開始被逼相親,但沒有一個有後續進展。因為他覺得那些人太膚淺,只看中他帥氣的外表而沒有見識他善良的內心。”

我被她連着三個“你知道嗎”驚得說不出話。沒想到陸肖的自戀病和強迫症從幼年時期開始萌發,随年紀增長愈演愈烈。

媛媛說完這些,痛心疾首地加上一句:“不過沒想到我哥奇葩就算了,居然還是筷子。”

我目瞪口呆地轉過頭瞅了瞅一臉平靜吃菜的陸肖,決定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哪怕我不是男人,也認為筷子是比奇葩還惡劣的形容詞。

直到聚餐結束,媛媛都特苦逼地唉聲嘆氣,尤其是對着站在我身邊的陸肖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麽?”陸肖忍不住問出口。

媛媛用悲天憫人的眼神望着我倆,“哥,嫂子嫁給你很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陸肖對此很是莫名其妙,狐疑地打量她幾眼轉身就走了。

“你是不是跟我妹妹亂說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坐在車裏他還是對媛媛的眼神很納悶。

我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絕對沒有!”

盡管我一口咬定這事與我無關,但陸肖還是半信半疑。畢竟在魯娜的事情上,他已經見識過我的腦內劇場。

豈料在那之後過了幾天,我都把這事抛在腦後了,陸肖本人卻發現他在妹妹眼裏是筷子的恥辱。

某天晚上我坐在沙發上專心做日常任務時,陸肖突然把我的電腦合上,惡狠狠地把手機擺在我面前。

“你幹嘛……”正想質問他幹嘛打擾我玩游戲,擡眸看見他手機屏幕上媛媛發的消息,吓得差點沒跪地求饒。

媛媛:哥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分彼此,對于你的難言之隐作為妹妹很是擔憂。你懂的,男人嘛,大小其實不那麽重要,關鍵是技巧。金針菇若是發揮得好,也能和金箍棒不分伯仲。

打出這番話就罷了,她還分享了個一看就知道不是從什麽正經網頁上找來的小鏈接。

看着鏈接上“雄風”、“性/福”的字樣,我驚出一身冷汗。

“我可以解釋!”我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希望陸肖的心理承受強一些。

只見他的眉毛因怒氣糾結在一起,眼裏似乎有火星冒出來。因為太過于怒火中燒,他拿手機的手還微微顫抖。

“你們真是出息了啊。”陸肖挑起嘴角,露出變态殺人狂獨有的笑容,“你給我一字一句解釋清楚。要是不能讓我滿意,你就死定了。”

什麽?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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