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末的商圈人滿為患，我在某高人氣蛋糕店排了半小時隊伍才得以坐進去。

陸肖的媽媽昨天打電話說想和我聚一聚，問我吃不吃下午茶，于是我選了這家店，還邀請陸肖一起。

陸肖表示他對于女子茶話會不感興趣，與其吃蛋糕，不如去健身，還順便慰問了我一下：“排骨精，你可以多吃點。”

我沒有正面感謝他的關心，轉頭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十個中指的表情。

等了沒多久，陸肖他媽就來了。講真，我很羨慕這種上了年紀還講究穿衣風格的女人。她今天穿了條刺繡連衣裙，外搭小披肩。我看看自己怕涼而穿的外套和鉛筆褲，再一看旁邊打扮優雅的妹子們，感覺自己和這家店格格不入，有點尴尬。

“沒讓你等太久吧？”她朝我抱歉一笑。

“沒有沒有。”我把菜單遞給她，“媽媽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啊。”

她有些高興，“是伐？我前幾天剛買的诶。現在天轉暖，都不敢多吃了，怕穿不上裙子。”

本來還擔心和自家婆婆沒話聊，兩人幹瞪眼，沒想到茶點上來以後她就先打開了話匣子。

“我家蠢兒子平時怎麽樣？沒惹你生氣吧。”她好像很期待聽我和陸肖的同居秘史。

我搖搖頭笑道：“他對我挺好的。”才怪，我倆一天不互相嘲諷就難受。

婆婆很驚訝地看着我，“我還以為他一直是不解風情的人呢，根本不懂怎麽哄人。”

我很好奇，表示願聞其詳。

“以前也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孩子，沒一個成功的，還都把人家小姑娘氣得找介紹人告狀了。”

我要是他媽，我也得氣死。

婆婆喝了口茶，笑容重回臉上，“最後他碰到了你，真沒想到我兒子也有一見鐘情的一天。”

我嘴角一抽，“命運讓我們相遇。”

她點頭，“嗯，都是緣分。”

我嘴角又一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真是不容易。”

“說起來，馬上要清明了。”她突然話題一轉，“你要跟娘家去掃墓嗎？”

我手托着腮說：“我媽從來沒讓我跟去過，今年應該也不例外吧。”

她點點頭，然後神秘一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鄉下？”

“鄉下？”我一愣。

她接着說：“我娘家的祖屋在那裏，陸肖外公外婆的墓去年剛遷回去。你們正好剛結婚嘛，老人要是知道肯定很開心的。”她又打開手機相冊，把某張鄉間照片翻給我看，“和大城市很不一樣吧？就當去踏青，我也很久沒去了。”

原來如此，我怎麽說也是陸肖名義上的老婆，于情于理該去祭拜一下老人家。而且清明出外踏青，聽着就很有春天的味道。

我興沖沖地點點頭，“好的好的，反正國定假日，我回去跟他說一聲。”

“現在就打電話，叫他來接我們，吃完飯一起去唱歌！”說着她就掏出了手機。

我感嘆，真是有行動力的婆婆。某種程度上我兩很像，都很貪玩。

陸肖在他媽的要求下答應過會兒就來接駕，我能想象他健身到一半接到女子茶話組委會電話通知時的神情。

他對于女人的聚會大概是真的不感興趣，磨蹭了好一會兒還沒到，非要被他媽媽打電話過去罵一頓才慢悠悠過來。我在心中暗笑，這人也是蠻賤的。

坑了陸肖一頓日料後，我表示唱歌我來請客。

我把三百大洋往前臺一拍時，他媽又拉住他責罵道：“唱歌都要老婆請客，你好意思伐？”

陸肖：“……”

目測陸田螺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原本悠閑的周末，結果又要當車夫，又要被拽着小辮子罵。

進包廂後，我讓婆婆先點歌，自己坐在觸屏前猶豫不決。

陸肖坐到我旁邊，語氣十分挑釁地說：“別挑了，反正你點什麽唱得都很難聽。”

我雖然知道自己五音不全，但畢竟第一次和婆婆唱歌，必須裝下逼。

我點了首《人質》，将它頂到第一個，默默等待自己的show time。

婆婆一心在唱許美靜的老歌，盡管都五十出頭了，唱歌的聲音還是好嗲。

很好，婆婆放下話筒，該輪到我了。借着熟悉的前奏，和身材還沒走樣的張惠妹，我漸漸陶醉其中。

老實說，副歌前的部分調子都不高，我順利唱過。就在我轉換假聲決定副歌裝逼時，第一個字就破了音。然後我一臉冷漠地唱完前半首，間奏一響起便按了切歌。

婆婆還拍手鼓勵我，“小失誤嘛，不要緊的。”

陸肖則沒這麽好心，他從我破音就開始笑，到我切歌還在笑，還特麽笑得肩膀顫抖。

我冷哼一聲，“別笑，有種你去唱。”

他翹起二郎腿，“我拒絕。”

嘿，難得的裝逼機會他居然選擇了拒絕，一定有古怪。我繼續挑釁他：“唱一首又不會掉肉。”

“我拒絕。”

我十分嘲諷地看着他，“我還以為你是歌王呢，剛才笑得這麽嚣張。”

他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似乎被我激成功了，“既然你非要聽，那你就老老實實給我聽到最後一個字結束。”

這時婆婆見陸肖要唱歌了，說要去廁所就出了門。

我十分不解，怎麽兒子唱歌她都不聽？

陸肖竟然點了《淘汰》。只見他右手拿話筒，姿勢很大爺地坐在沙發上，煞有其事地等前奏播完。

然後，在他開唱“我說了所有的謊”這句話開始，我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平時的說話聲若擺在游戲裏絕對有一堆妹子喊男神音，但他一唱歌，卧槽兩個字已經不夠表達我受到的驚吓了。

這不是嗓音的問題，壓根就是他不會唱歌啊！這貨是天才嗎？居然能把每一個字都唱不到調子上，這絕對是一種失傳多年的神功。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他一邊一本正經地亂唱，一邊轉頭與我四目相對。我默默伸出手，剛想按切歌鍵，就被他“切歌你就死定了”的眼神所威脅。

怪不得他媽媽要在他唱歌的時候出去，怪不得他非要我聽到最後一個字，全都是套路！

我沉默地聽完了全程不着調的念經，整個人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言不發。

“怎麽樣，還滿意我獻給你的歌嗎？”陸肖微笑着看我。

我無力地垂下了頭，滿心懊悔，“請問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他拍拍我的頭，然後又十分嚣張地笑了起來。

回程路上我還在沉浸在陸肖迷人的歌聲中，感受餘味。這人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傷害。

回到家洗漱完，我到他房間商量清明掃墓的事情。

我一屁股坐上他的床，把床震得抖三抖，他翻了我個白眼問：“幹嘛？”

我盤起腿，“你媽媽叫我們清明跟她回去掃墓兼踏青，我答應了。”

他繼續看報紙就回了個“哦”。

我撓撓頭，讪讪道：“那個，其實，我就想問問……”

“祖屋在X市（附近城市）的鄉下，有山有水沒有網，還有問題嗎？”他十分懂我地幫我解了惑。

很好，有山有水沒有網，我知道了。我搖搖頭，回了自己房間。

X市以前跟爸媽去玩過，但郊區确實沒去過。一想到清明能去江南村莊，心裏十分激動。

我提前幾天就開始收拾行李，陸肖對此很鄙視：“只不過去鄉下呆三天，你倒像出國玩三年。”

我白了他一眼，清清嗓子用蹩腳的播音腔念道：“有詩雲：幾宿春山逐陸郎，清明時節好煙光。清明，如此清淨心明的節日，在下素來愛好傳統文化，自然心動不已。”

他冷笑，“你知道什麽傳統文化，全是游戲裏看來的皮毛。”

我懶得搭理他，不想因這種人破壞好心情，還思考要不要把相機帶上拍點鄉間美照。

他踢踢我的包裹，又開始叫喚，“哎，你就沒想到什麽嗎？”

“沒想到什麽玩意兒？”我語氣不善地回答，“你要是再煩，我就真的會想不到什麽該帶了。”

陸肖冷笑了一聲，沒有再煩我。

然而很快我就意識到他所謂沒想到的是什麽，那就是我倆貌似即将不得不同床共枕，同室而眠。

出行前一夜，我臨睡前琢磨出哪裏不對勁，連忙跳下床跑到他房間，又一屁股坐上他的床，震得抖三抖。

陸肖正要準備睡覺，不耐煩地問：“你又幹嘛？”

我一本正經，“朋友，明天我們該不會要睡一起吧？”

他聞言，咧開嘴角笑道：“你終于想到了啊。”

“你還笑？”

“我爸媽也去，如果我們分房睡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他往旁邊挪了挪，把被子拍得震天響，“要不你今晚就睡這裏咱倆磨合一下？”

“變态啊！”我罵了一句，在他好笑的眼神中趕緊逃回房間。

陸肖這人腦子絕對有問題，真是不知廉恥，說出如此令人害臊的話。我居然還臉紅了，想到明天要睡一間屋我就坐立不安。

第二天一早，我們吃過早飯就去接陸肖爸媽。我帶了個大的雙肩包，包裏還有個超重的相機，反觀陸肖父母，就一個小型旅行袋。

至于陸肖，呵呵，他把替換衣服全塞我包裏了，美其名曰夫妻兩都是用一個包的。真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就是懶得自己拿包。

今天沒下雨，雖然陽光不強烈，好歹利于出行。我坐在副駕駛位上，随手打開音響。不得不說陸肖這小子唱歌不行，聽歌品味還不錯。

清明出行的人很多，幸虧我們出發早，雖然有點堵，但不至于像新聞裏說的半天都在高速上。四個人随意聊天，時間很快打發過去。

我打開一點車窗，讓春日的陽光灑進來，看自己的手鏈在車飾上折射出點點亮光。和煦的春風，空靈的音樂，還有窗外急速倒退的綠植，我有預感這是一次很棒的出行。當然，忽略晚上的睡眠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