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淡定地打開水龍頭,用力搓洗手部每一處,好像觸碰唇膏的地方都被污泥沾染。
陸肖踱步到我旁邊,低頭看了眼靜靜躺在廢紙桶裏的黑管,“哪來這麽大的氣連口紅都扔了?”
我懶得看他,只想他快點離開,“關你屁事。”
他倒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這樣站在不敢邁出洗手間重回地獄的我身邊,看我一遍又一遍洗手。
我現在只想在這裏躲起來,一邊乞求沒人再來,一邊把手指搓得通紅。要我回到那個光線昏暗的空間,光是聯想我就無法呼吸。
對自己說“洗完這遍就回去”之後,又是一□□力的清洗。才驚覺,原來髒的不是唇膏,是我自己。
良久,他開口道:“你知道麽,你現在的樣子就好像幻想自己殺了人又想洗淨罪惡的中二少年。”
我不耐煩地低聲吼他:“你能不能不要管那麽多?”看到如此不堪的我就算了,還要多加嘲笑。他就不能安靜地離開,離我遠點麽。
陸肖正想說些什麽時,又有人來了。他見狀退到一邊,假裝也開始洗手。
我:“……”這人有毛病吧,那麽想看我出醜?
來人的高跟鞋聲讓我有些心驚,在心裏祈禱不是某人後擡起頭暗罵flag立得如此之快。
這位小姐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後站在我邊上補妝。我眼睜睜看着她撲完粉餅又清理,絲毫沒有力氣逃開。我更不想逃避,這樣只會讓自己顯得心虛。
她用力地甩幹手上的水漬,一些水珠也被帶到我的裙子上。手臂被濺濕,心中憤怒一下子被激發,我狠狠地盯着她,“你媽沒教過你基本的禮貌嗎?”
“不好意思啊,”她勾起嘴角,“我只是習慣性忽視那些喜歡作踐自己的人。”
我努力控制脾氣,不讓自己在公共場合爆發,就算不對着鏡子都能感覺面部表情有多猙獰。
“作踐自己”、“毫無用處”、“不要臉的廢物”……諸如此類的話語我聽了整整七年。哪怕與從前斬斷聯系,偶爾也會有聲音在腦中反複指責。
然而這是七年來,第一次與她面對面。更有一種錯覺,仿佛面前的是那個男人。
她側過身盯着我,眼中盡是貶低與不屑,“本來過了這麽久,我也不想說什麽,但看見你這種嚣張的樣子我就來氣。”
我心裏一陣顫抖,拼命沉住氣說:“你确定現在嚣張的是我不是你?”然而紊亂的氣息暴露了我的心理。
我禁不住與她的對視,想移開視線緩解壓力,卻見陸肖在一旁緊鎖眉頭盯着我倆。
我忽然有些想哭,害怕陸肖也會和那些人一樣把我視作笑話和怪物。努力眨眼想把眼淚憋回去,卻聽她一字一句地說:“也是,你一個有抑郁症的人哪有力氣嚣張。”
一瞬間,我失去了反駁的力氣,連嘴都張不開。抑郁症三個字如同鎖鏈将我禁锢,幻想了無數次的場面終究出現——
躲了七年,最終還是在大庭廣衆下被揭開傷疤。
剛才的憤怒、憎恨、惡意消失地無影無蹤,只剩下羞恥在心中盤旋。沒有一刻像現在如此狼狽不堪,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看不見,連哭也哭不出來。
盡量克制回憶不讓其洶湧般席卷而來,我反手撐住洗手臺,才不至于讓自己腳軟倒下。陸肖也被這個信息量震驚了,他瞪着眼愣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過來幫忙。
再也不想在這裏多呆一秒,我在女人幸災樂禍的眼神中逃開,結完賬火速離開餐廳。
腦子再次被想逃避全世界的念頭占據,電梯關門的剎那陸肖伸手擋了下電梯門,然後也進了轎廂。
“沒事吧?”他頭一回這麽低聲細語地與我說話。
我低着頭不敢看他,卻瞥見他的手被電梯門夾出的紅印,有些愧疚。他本該和朋友一起聚餐,卻因為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打亂了美好的周末。
我搖搖頭,牙齒把嘴唇咬得生疼。其實我并不擔心自己會多崩潰,年紀的增長早就不容許我像小孩子一樣發洩。
或許是怕我無力,出電梯時陸肖輕輕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帶到停車場。
坐在車上,我小聲地說:“我想回家。”
他點點頭,抿着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無言地發動車子。
周末夜晚的市中心霓虹敞亮,即便落雨街上依舊行人如織。有相約出行的閨蜜也有逛街的一家人,花傘之下都是令人欣羨的笑容,與車窗上反射出來的冷漠的我好像兩個世界。如同有個結界,把我和外界隔絕,同時又伸出一雙手想将我拉進人潮感受肆意嘲笑。
我想起七年前那個夜晚,父母連夜将我從學校帶出。高速公路兩旁的橙黃路燈急速向後駛去,形成無數扭曲的光線和現在一樣刺眼。我在後座雙手抱膝嚎啕大哭,将隐藏了二十年的自卑與不滿全部吐露。然而并沒有得到安慰,反而是母親的嗤笑與指責充斥整個車廂。
伸手撫上車窗,外部沾上的雨水像瀑布湧下來,明知觸碰不到我卻死命擦拭,好像要把誰的眼淚擦掉。
對不起,我還是讓你經歷了這些。
對不起,方亦竹。
回到家我讓陸肖不用管我,回到房間把房門反鎖。坐在床上的一刻,情不自禁開始反思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是我不該在今天出門?是我咎由自取。
是我不該對她主動挑釁?是我咎由自取。
還是我不該出生在這一天?是我咎由自取。
……
一度将“都是世界的錯”作為所有挫折的原因,把一切歸結于世界的不友好。可是世界是誰?世界在哪裏?我不過是以此作為借口來阻擋這樣病态的自責。
根本不是世界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把自己的天地搞得一團糟。
沒有一絲抽泣聲,只是坐在床上默默流淚。直到把積攢了一夜的淚水哭幹後,我才站起身子,轉眼發現梳妝臺上放置了幾天的煙盒。
我拿着煙盒打開房門,外面一片漆黑,陸肖或許已經回房睡覺了。如我所願,不想在這樣脆弱的時候有人在身邊。
悄然走到陽臺上,外面雨勢依舊磅礴。我默默點了根煙,然後深吸一口。
前不久我還在阻止劉言抽煙,今天自己卻躲在這裏吞雲吐霧。阻止她不是因為對身體不好,而是這種行為隐藏了屬于我們自己的悲苦。
抑郁症時期無師自通學會抽煙。還記得第一次抽煙的感覺,和現在一樣,煙霧過肺數次後便出現輕微頭暈。多年沒碰煙的我毫不在乎這種不适,因為尼古丁能暫時麻痹我的神經,讓我沒有精力思考別的紛擾。
我盯着這場似要把世界隔絕開來的大雨,思緒被拉到抑郁發作後的某一天。
那天正值十一月,風雨比今天還猛烈。下了課發現傘被偷,只能冒雨去路程十多分鐘的超市買傘。學校臨海,呼嘯的大風好像要把我刮走。
風勢之大,即便買了傘也無事于補。剛買的傘數次被吹翻後,我放棄了。就那樣拿着傘站在橋上任由狂風席卷,夜幕下人煙稀少,耳邊盡是大風的嘶吼,我無法邁出腳步。那時我早就和身邊認識的人單方面切斷聯系,連救命稻草都沒有。
一瞬間,無比乞求飓風将我帶走,不要留我獨自在這裏。
煙霧在胸腔裏回轉一圈經由口中吐出,這種苦澀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明白。
正當我因暈眩而沒站穩時,有雙手從背後虛抱住我。陸肖把我手中的煙輕輕拿走,“抽多了不好。”
他把我拉回客廳想要開燈,我阻止了他,不想讓人看見我紅腫的眼睛。我癱坐在沙發上,他溫柔的聲音傳來,令我有些昏昏欲睡,“如果可以,能告訴我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
此時我的情緒已然平複,冷靜地告訴他:“之前說沒有戀愛過是假的,今天那個女人是他老婆。我覺得那些經歷很丢人,假裝将它遺忘,所以對外自稱沒有戀愛經驗。至于其他的就像你聽到的那樣,她說的都是事實。”
借着微弱的自然光,隐約看見陸肖面色柔和地看着我,絲毫沒有因為知道這些事情而歧視我。
我的心安定了下來,把煙盒丢進垃圾桶,“放心,只是輕度抑郁而已。不出意外早就痊愈了。”有時該慶幸自己的病症只是輕度,如今已不再輕易複發,否則現在也不會平靜地說出這些話。
我不打算把更多的內情告訴他,他也沒有追問,反倒對我說:“或多或少的人都會有抑郁情緒甚至抑郁症,只是他們不察覺。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壓力。”
一道閃電劈過,屋裏頓時亮堂數秒。陸肖雖然不知道我的經歷,但他安定又關切的眉眼讓我鼻頭一酸。他是自我染上“心靈感冒”後屈指可數的不施加嘲諷的人。
當初确診抑郁之後,不是沒有嘗試過和熟人解釋。然而“抑郁症”三個字在部分人眼裏和精神病畫上等號,另外一些人,例如我的父母和同學,則認為是我自己想不通鑽牛角導致。
不想說話,睡眠障礙,精神脆弱。加上和外界解釋得不到理解,久而久之我選擇放棄。
只有患病的人才知道,抑郁好像皺紋,悄無聲息地出現,讓你感受生命的摧殘。當發覺時,已經被深深纏繞。
除我之外,都是局外人。得了抑郁症的我身邊好像有道圓圈将我與人群隔離,所有人站在圈外以自己的想法評價我教導我。有病友說,旁人總喜歡對他說“出去玩一會兒開心起來就好了”之類不痛不癢的話,就好像在對一個殘疾人說出去跑跑跳跳就會痊愈一樣。
毫無意義,連篇廢話,卻沒有一個人會對你說“我雖然不理解,但我會陪伴你”。
我要的只是外界的認同,而不是站在道德制高點将我越推越遠。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時喬任梁還沒出事,也沒想到一個人的離開會引發全民關注抑郁症。
就在去年十二月,我也被确診為抑郁。這章裏關于方亦竹的所有念想都是我經歷過的,所以我才能寫出來。
抽煙能暫時麻痹神經,這倒是真的,不過沒有瘾,只在當初太難過的時候嘗試過。
因為不了解重度抑郁的人是怎樣想的,我也只能把自己當初的經歷寫進小說裏。
失戀是激發點,但不是源頭。抑郁症是生理病,家庭環境和自我性格都是誘發的原因。
最初是為感情困惑,後來演變為對自我的剖析和譴責。那時我常常連夜從臨港坐車到奉賢,就為了躲開自己不喜歡的一切。然後回程時一路上哭回來,不是因為難過,而是覺得自己很沒用,很對不起自己。
自己對不起自己,這個想法很荒謬,但我真的覺得是現在的我把以前開心的我給謀殺了。
慶幸的是,吃了三個月藥的我挺過來了,如今基本無異樣。
這篇小說不僅是幻想,也希望大家能夠正視抑郁,但不要讓它成為一種流行。
抑郁症不是放肆的理由。
☆、番外:人間失格
看過哈利波特的人,有沒有幻想被攝魂怪侵擾是什麽感覺?
呼吸困難?頭暈目眩?渾身冰涼?
從前混過一個抑郁症患者自發建立的論壇,裏面有個病友說,在他看來抑郁發作時就如同攝魂怪圍着你吸取最快樂的記憶。
我或許沒有他的病症嚴重,但深以為然。被抑郁這個魔鬼困擾時,我看不見任何色彩,再美的事物對我而言都是灰色的。我只知道自己不開心,但不知道為什麽。為了找到讓自己不開心的原因,我拼命思考,然後陷入更不開心的怪圈。
二十歲的某天,我央求父母帶我去精神衛生中心看門診。早上五點多到醫院,挂號大廳裏已經排上了長長的隊伍。有人是單獨前來,有的則是被長輩帶領。
我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看着有序的隊伍。這是我不說話的第一個月,沒有任何開口的想法。
旁邊坐着幾個穿學生制服的孩子,都沉默着玩手機,眼裏沒有任何人。
突然有個女人尖叫起來,她的家人把她制住,怎麽安慰都無法使她安靜。家人對群衆解釋她一直這樣,出現幻覺就會害怕喊叫。我母親用憐憫震驚的眼神看着她,我卻覺得我母親很可憐。
這個女人只是在和我們看不見的怪物做搏鬥,為什麽你們要覺得她可憐?二十一世紀的人連心理障礙都不願坦然面對,多麽可悲的事情。
抑郁門診外同樣坐着許多人,好像身邊能遇到的病友都聚集在這裏。一個個進去看診,十幾分鐘後再出來拿藥。我觀察這裏的每個人,或許只有我是第一次來看病。
我在父母擔憂的眼神中坦然走進診室,醫生見怪不怪,引導我回答問題。
“我不開心。”
“持續多久了?”
“一個多月。”
“第一次不開心是為什麽?”
我開始回想所有難過的源頭是由什麽導致的。
因為睡眠不好?不是的。因為父母不理解?不是的。記憶逐次倒退,最終抓住一個被我刻意隐藏的事實:失戀。或者說,是因為失戀後被拉黑。
把這個答案告訴醫生,心中充滿羞恥之情。但醫生卻毫不在意,她在病歷上記錄了些什麽,又問我:“家庭環境好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組織一下語言,把從小到大與父母的關系與争執簡要告訴醫生。
“從我記事起母親就很嚴格,甚至教育手段有些暴力,她喜歡拿我和優秀的小孩比較。我不能談戀愛,不能私自和同學出去玩,總之一切她不允許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在她看來,十八歲之前去KTV是不三不四的行為。小時候,她喜歡在公共場合教育我。如果我一味哭,她會當着別人的面打我耳光……”
闡述時我努力攥緊拳頭,想把自己塑造成單純講故事的人。可随着談話深入,眼淚怎麽都止不住。
“……盡管從小打罵的次數居多,但她總能滿足我的要求。別的小孩有的玩具,我都不會缺少。生活中所有方面她都會照顧到,讓我除了讀書外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她一邊寵溺我,一邊把我塑造成她想要的孩子。”
“所以直到分手,這段戀愛你都是瞞着父母的?”
我點點頭。
醫生不帶感情地聲音又響起:“平時朋友多嗎?和班級同學關系怎樣?”
我把眼淚擦幹,輕聲說:“就兩個朋友。班級裏都是小團體,我們和那些好學生關系一般。”
其實何止關系一般,可以說互不相容。沒有起過沖突,但互相看不順眼。初中時我的成績偶爾能排在前列,但老師們總喜歡會拍馬屁的學生。在老師眼裏,好學生總是乖巧的,卻沒見到背地裏因為某個女生不入眼而剝奪她入團的機會。
記得那個女生被迫站在全班面前念忏悔書,讓大家投票同意她入團的場景。她的忏悔書是我幫忙寫的,一字一句盡是痛苦的乞求。
那時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為了“弱勢群體”的友情可以對抗世界。結果呢?得到更多的恥笑。
大人總喜歡說,為什麽人家看得慣別人,卻看不慣你們這幾個人?你們應該從自己身上尋找問題。
至今我都覺得沒人有問題,只是合不來。我天生不适合融入群體。
最後醫生和我母親交談了一會兒,說我是從小生活環境導致的容易受挫性格,配合藥物治療可以緩解。如果有條件,可以在外找心理咨詢師配合治療。
然後我開啓了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詢。長輩總相信年紀大的人有經驗,于是給我聯系了個女兒年紀比我還大的國家二級咨詢師。
初次見面,我又把對門診醫生說的一切告訴這個阿婆。盡管我媽帶我來心理咨詢,但她讓我不要把抑郁症的事情告訴對方。沒有別的原因,單純因為她覺得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咨詢師問我,為什麽失戀被對方拉黑會讓我這麽不開心。
她想引導我面對問題,在我看來如同自揭傷疤。并不是最初就難過,而是由憤怒開始一點點變化。
我就是這樣驕縱又自卑的人,明知自己一無是處,還是不容許如此失敗,甚至是被人讨厭。那些歡聲笑語和對未來的期望在被拉黑的一刻成為狂風暴雪,也讓我變成天大的笑話。
我過于天真,從來不用考慮什麽,因為我母親會一手包辦。模式化的生活讓我遇不見所謂壞人,我更堅信若想當個善人,就要相信別人。
至少讓我在乎的人,他們說什麽我都願意相信。于是突如其來的感情破裂與斷絕聯系讓我看透了自己的幼稚。
和咨詢師相處的一小時很快過去,即便解決不了我的困惑,有這麽個人能陪我聊天已經足夠。
有句很喜歡的歌詞是這樣的:我曾經想過一了百了,因為鞋帶松開了,向來不擅于把東西聯結起來,和人的羁絆也是如此。
曾經自以為很活潑開朗,在一次次與旁人疏離後才驚覺自己的內向。我只能對熟悉的人展現自己,至于陌生人,連共處一室都會讓我不知所措。
……
抑郁剛發作那會兒,每天清晨驚醒,伴随着胸悶心悸。沒有食欲,沒有笑容,不想說話。從室友到父母都認為我是想不開,他們對抑郁症絲毫不了解,只知道用旁觀者那套來評價我。
如果想要明天得到改變,那就必須從今天做起。這個簡單的道理我不能更懂,可是我做不到。因為我早已沉浸在難過、為什麽難過、更難過的怪圈裏,就好像沉入水底的溺水者,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把自己拉出來。
後來經不住周圍的煩擾,我單方面斷絕了一切來往和聯系方式。因為我開始懂得,沒人有義務了解我的悲苦。為了發洩,我瘋狂閱讀書籍,并在虛拟網絡上自我表達。
“初期像得了一次霍亂,後遺症卻是歇斯底裏的觸發與多巴胺的嚴重缺失。當他麻木了就會遠走高飛。講真,道德歸根究底還是人定的,總有不在乎的那一天。以及靈魂,是否僅是旁人給安上的枷鎖。”
這段話至今留在我的博客裏。現在看來滿滿都是中二感,但背後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局外人》裏的默爾索因殺人被捕,卻因對母親的過世不流露感情而亡。律師、法官、陪審團、觀衆,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眼光試圖看透他的靈魂。他和世界之間仿佛有層屏障,對各式各樣的人報以不同的情感。但他堅信只有自己與自己有關,他是大世界的局外人。
我雖沒有默爾索的冷血,但某些方面與他毫無區別。我們都是游離在世界之外的小衛星,被地球吸引的同時孤獨漂流。
後來情緒愈發糟糕,我産生了逃避的念頭。多次連夜坐幾小時的車到城市的另一端,然後幾天後再回到學校。每次回程路上又忍不住在車廂裏哭,全程都在反思自己錯在哪裏,直到鼻涕眼淚在臉上橫流都無法停止。
邊哭邊說對不起。
我對不起從前的自己。哪怕她再不開心,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人群中恐懼地邁不開步。都是我的錯,害她變成別人眼中的中二病與偏執狂。從前的快樂都不複存在,只有被悲傷禁锢的軀殼。
“生而為人,對不起。”彼時我一直在念叨這句話。在自卑與自戀中尋找平衡點,無法接受任何不愉快和失敗。感覺自己以人的皮囊活着,卻不懂人的意義。
後來随着時間和藥物雙管齊下,幾個月後我的症狀緩解了。又過了一年,幾乎不再複發。大學畢業之後,新相識的人無一知道我這些經歷。我的心理已經比從前強大不少,所以如今被知情人再次提及,我也很快能平靜下來。
當我以為餘生都會在不偏離的軌道上進行下去,意外出現了。我與陸肖的相識,讓我背棄了與自己定下的不結婚的約定。也因為多年後與故人的重遇,讓他真正闖進我的世界。
他這晚的陪伴與理解,是我盼了七年并放棄後,終究還是等到了。
我要的不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番外是方亦竹自我關于抑郁症的回憶,也全部都是我的經歷。
不管過程怎樣,女主和我一樣,現在都從陰暗裏走出來了。
抑郁症的設定是一個轉折點,讓表面上習慣一個人,骨子裏卻害怕孤獨的女主開始靠近男主。
也是男主了解女主的催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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