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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邊細蒙蒙的下着雨,李嬷嬷送來的幾盆秋菊桃花讓幾個丫頭把它們擺在屋子裏。幾株秋菊是剛從花房送過來的,雖然不是什麽珍品,但每一株的花朵都有碗口大小,很是精神,桃花看着倒是稀奇。
桃花脫了軟鞋盤腿坐在軟榻上,軟榻挨着窗戶,被支起了小半邊,她靠着窗戶放了一個杏色的軟枕,自己靠着,手上拿着紅色的絲線,很快很快就打好了一個絡子。
“姨娘的手可真巧!”翠蓮忍不住說了一句,多了三個丫頭,她這青橘院也多了幾分人氣,也帶着幾分熱鬧。
桃花笑,拿着一塊青色的蝴蝶形的玉佩穿在絡子之中,說:“這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當初家裏窮困,僅憑着那一畝三分地一年的收成就連一家三口的嚼用都滿足不了,這種情況下,她和自家母親千方百計搭上了縣裏的繡鋪,拿了些荷包帕子絡子之類的繡活回來做,也算給家裏添份收入。
想着,桃花就有些失神,她進府,趙王氏便給了家裏五百兩銀子,算是她的做妾的聘禮了。按理說,這麽多銀子,怎麽也能确保自家父母兄長安穩過一輩子了,只是父親身體不好,銀子扔進去也聽不見多少響聲,那五百兩在她進府之時就去了百來兩,不過父親能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那是千幸萬幸了。“姨娘歇息片刻吧,奴婢從廚房得了碗牛乳,您嘗嘗!”珠玉從外邊走進來,手上提着一個食盒,她穿了一件素靜的青色暗紋褙子,模樣秀淨,性格看來也是極為和氣的,說話慢言細語的,聽來就十分溫柔。
牛乳剛出鍋珠玉就提了回來,還是熱氣騰騰的,像南瓜一般形狀的白瓷喵姐荷葉紋的盅中一片乳白,撲面一股奶香氣,讓桃花忍不住想起自家隔壁那個才半歲的奶娃子。
“唔,這味道怎麽這麽怪!”只喝了一小口,桃花就險些噴了出來,只覺得滿嘴都是腥氣,喝了一口,便将碗遠遠的推到一邊,不肯再吃。
翠蓮性子活潑,笑起來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脆聲說:“姨娘,這牛乳可是好東西,不僅能強身,更可使女子的肌膚更加白嫩!”她沒說的是,二房裏最受寵的惜姨娘,每日都要進一碗牛乳,聽說不僅潤膚,還能豐胸了。當然,這樣的話,自然不能說給主子聽。
哪個女子不愛俏?桃花雖是覺得這個味有點重,卻也不是忍不了,拿着碗一口氣喝了,一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姨娘吃顆糖吧!”珠玉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酸枝木的攢盒拿了過來,拿了一顆杏子糖出來。
桃花吃顆糖,終于覺得嘴裏邊的怪味散了很多。
“這味道,姨娘第一次吃大概有些不習慣,吃慣了便好了!”珠玉将攢盒放到榻幾上,自己坐在榻下。
桃花倒是喜歡吃糖,攢盒裏放着各種果脯,糖塊,她最喜歡的便是一種用牛乳做的硬糖,裏邊放着花生核桃松子,咬一口脆脆的,越嚼越香。
珠玉笑說:“廚房還剩些牛乳,廚娘拿着做了好幾種吃食,奴婢在邊上看着就覺得香得很,待晚飯的時候奴婢去端點回來!”
桃花忍不住笑:“那感情好!”
雖說還不到一日,桃花卻覺出了珠玉的好來,她做事事事都極為妥帖,剛好在你的心坎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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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喜兒正用紅色的絲線繡着扇面,聞言忍不住笑說:“珠玉你倒是比我能耐,牛乳這東西,就連我也拿不到了!”語氣裏,卻帶着幾分酸氣。
珠玉還未說話,翠蓮卻豎起了眉,說:“珠玉姐姐能得到這東西,也是因為拜了廚房的方媽媽做幹娘,不是我說,這種事情也是羨慕不來的!”
方媽媽是廚房的管事,她原是府上太太的陪嫁丫頭,後來嫁給了府裏的方管家,太太便讓她管了廚房,在主子面前是頗有臉面的。
喜兒面色微變,手指掐着手裏的扇面,扯着唇冷笑,說:“我是沒有她這麽大的福氣!”氣氛瞬間就有些針鋒相對起來。
桃花笑,說:“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兒!”
翠蓮抿唇,神色倒是有所收斂,喜兒卻不顧這些,她當初可是夫人屋裏的丫頭,那是頂頂的體面,哪是針線房的兩個賤蹄子能比的?再加上當初桃花只有她身邊一個丫頭,自然只能看重她一個,如今卻多了三個丫頭,就怕桃花會看重她們,而薄待了自己,心裏本就擔心,如今看翠蓮待她不客氣,心裏更是發堵,更是不饒人,說:“你們倒是臉面大,也不知使了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才讓方媽媽收了她做幹女兒!”
“什麽叫見不得光的手段?你給我說清楚!”翠蓮秀眉一豎,眼裏幾乎噴出了兩團火。她和珠玉在針線房的時候感情就好,後來珠玉得了方媽媽青睐,收她做了幹女兒,兩個人的日子過得更好了,平日裏只做些針線,又不需要伺候主子,日子倒是快活自由。這麽被喜兒說,她自然忍不了。
珠玉面色微微變化,扯着翠蓮的手勸道:“行了,你們二人別吵了!”忍不住去看榻上桃花的表情,只見她嘴邊噙着笑,眼裏卻沒有絲毫的溫度,頓時心裏一驚。
“你們兩個丫頭倒是好大的臉!”兩人正劍拔弩張,只聞一聲冷笑,一個高大的身影帶着一股涼氣進了屋。
“大爺?”桃花一驚,就要從榻上下來。
喜兒和翠蓮也是驚訝無比,而後想起他進屋時的那聲冷哼,頓時冷汗就冒了出來,撲通一聲結結實實的跪在了地上,心裏更是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大爺是聽了多少。
趙碩大步走進來,眉眼間一片戾氣,他氣質比較其他男兒本就多了幾分兇悍,如今發怒,更是讓人有一種風雨欲來,心裏發沉的感覺。
“大爺,您怎麽過來了?咦,您衣服怎麽濕了?”桃花拖着碧色綢緞繡着粉色菡芍的軟鞋走到他身邊,一眼就看見他濕透了的衣裳,頓時表情就變了。
“您快換件衣裳,小心別惹了風寒!”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屏風後邊走。
“先不急!”趙碩将人拉住,兩道目光似是夾了冰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喜兒三個人,冷聲道:“我倒是不知道,是誰教了你們三個規矩,在主子面前就敢吵起來,果真是奴大欺主了!”
珠玉面色大變,垂下的頭更低了,低聲請罪:“奴婢知錯!”
翠蓮更是吓得渾身發抖。
桃花握住他的手,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抱不平,心裏微甜,嗔道:“這事兒也不急,就先讓她們三個在外邊跪着,您先換身衣裳才是!”
喜兒猛地擡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桃花,只見她正仰頭對趙碩微笑,看起來柔軟又無害。她原以為,桃花會為她們三個求情的。
趙碩哼了一聲,扭身進了屏風後邊,桃花對跟着他進來的書硯吩咐道:“你讓廚房提些熱水來,再讓他們煮碗姜湯端上來!”
而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喜兒三個,說:“你們三個,就去廊下跪着吧!”
而後去箱籠裏拿了趙碩平日穿的衣裳進了屏風後邊,趙碩已經脫了外裳,她走過去接了過來搭在屏風上邊,說:“我讓廚房做了姜湯,您喝一碗,等會兒您泡個熱水澡,可不要着了涼了!”
趙碩看着她拿着帕子垂頭給他擦着身上,烏黑的頭發上只簪了一支攢珠雕紋銀簪,垂着一顆紅色的寶石珠子,看起來極為雅致。看着,他心裏就忍不住一暖,他想要的,其實就是有一個女人,能這麽把他放在心上。
扯過她手裏的帕子自己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桃花拿了衣服給他換上,忍不住問:“您這是沒撐傘嗎?”
趙碩說:“我是騎馬從軍營裏回來的!”
桃花皺眉,拿着一塊貔貅藍田玉玉佩給他挂上,抱怨說:“既然見着天下了雨,您何必這麽急着回來,等雨停了才是!”
趙碩看她嘀嘀咕咕的說話,也不生氣,只說:“我下次注意!”
“姨娘,熱水提來了!”外邊傳來書硯的聲音,桃花立馬讓他們進來,幾個青衣小厮提着一桶桶的熱水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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