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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可是忙了一天,桃花放松下來就覺得有些累了,趙碩見她面有倦色,喚來幾個丫頭給她洗漱,讓她先睡。

換了柔軟領口繡着纏花暗紋的亵衣躺在被窩裏,卧室裏邊先前擺了一會兒冰盆,剛撤了下去,如今倒不覺得熱。她打了個呵欠,兩只手抓着被子,看着趙碩,問:“你還不睡嗎?”

趙碩摸了摸她的額頭,笑道:“前邊客人還需要我去招呼了,你先睡吧。”

“唔,我陪你一起······”她嘀咕着,可是眼睛已經搭了下來,眉頭還皺着。

趙碩伸手把她眉間的褶皺揉散開去,壓低了聲音,燭光下,他的影子落在紗帳上,聲音帶着幾分溫柔:“不用了,你先睡,我很快就回來了。其他的事情,書硯會解決的,你就放心吧。”

桃花早就被睡意侵襲了,聞言覺得一顆心放了下來,眼皮最後一條縫也閉了起來,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什麽,就這麽甜甜的睡了過去。

桃花給她掖了掖被子,把金鈎上的青紗帳放了下來,吹滅了桌上的蠟燭,走了出去。

一出去他便見徐庶站在外邊,像一個木樁子一樣,擡眼看過來的那一瞬間目光帶着幾分兇狠。那一瞬間,趙碩突然知道自己是在哪看過他了——當今長公主的丈夫,旬家二爺身邊。

“南昌伯府大公子,徐庶。”

徐庶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皺着眉頭警惕的看着他。

說來徐庶在京城也是個名人,他乃是南昌伯府當今南昌伯徐峟長子,更是庶子,母親不過是南昌伯夫人身邊一個大丫頭,南昌伯醉酒之後春風一度有了他。南昌伯夫人是個善妒的,對徐庶有所不容,更甚給他取名“庶”,讓他一輩子都記得自己不過是個庶子。

徐庶生來為人有些遲鈍,南昌伯夫人本就看他不順眼,又怎麽會特意瞞下這事,因而他傻子的名聲傳遍了整個京城,就連底下的百姓也知道南昌伯膝下的庶長子是個傻子。他在南昌伯府裏誰都不知道過的是什麽日子,但是想來也不會太好,在八歲的時候就從南昌伯府失蹤了,再無人見他,等衆人再見他之時卻是在五年之後。他在驸馬荀二公子荀煜身邊,做了一個侍衛。

堂堂一個伯府的庶長子,竟然去做了別人的侍衛,這事傳出去簡直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南昌伯不知罵了多少次孽子,更甚直接與他斷絕了父子關系。這也就罷了,一個侍衛也沒人在意,只是後來,一次偶然,他救了當今聖上的性命,被聖上賜了一個伯爵的爵位,更甚還賜給他府邸。當時不知多少人笑南昌伯府竟将一個子爵趕出了家門,最主要當今聖上極為喜歡徐庶,深得聖心,明顯前途無量。衆人都道南昌伯是丢了西瓜撿了芝麻,誰不知道南昌伯府的嫡長子不過是個酒囊飯袋。

趙碩自然是知道徐庶的,但二人卻從未正經的見過面,見面也不過是在荀煜身邊偶然一瞥,因而印象實在是模糊,只是他的目光,那種兇狠,卻讓趙碩印象深刻。

只是,驸馬的侍衛,怎麽會在這?

“徐公子,怎會在此?”趙碩心裏百轉千回,閃過無數個念頭,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庶,沉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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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驸馬荀二爺,深受當今聖上信任,即使他與長公主夫妻不合,皇上也沒有厭了他,仍是重用有加,受命他為九門提督,手握重權。他模樣英俊,似是濯濯明月,可是比他容貌更為出名的是他的血腥手段,四大異姓王,折去的三個都是落在他的手裏。提起荀大人,朝上之人,都為之膽寒。徐庶是他身邊一員大将,如今這徐庶竟然出現在桃花身邊,這不得不讓趙碩多想,只覺得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徐庶想了想,記得主子說過若是紫英王大公子問他是幹什麽的,就直接告訴他,因而也不隐瞞:“我是來保護小主子的。”

小主子?

趙碩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當即面色一變,猛地扭頭看向後邊的卧室,兩扇的美人圖屏風,燭火光芒微微,他的目光似是能穿透屏風看見裏邊拔步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子的模樣。一雙杏眼,櫻桃小口,那模樣,竟是與當今的長公主有五分相似。世間相似之人萬萬千千,他原以為,這不過是巧合而已。

趙碩在書房裏想了一夜,他想到老太太對桃花态度的怪異,突然明白了這是為什麽。他更是想到了日後,桃花若真的是荀二爺與長公主之女,那麽就決計不可能再留在紫英王府做姨娘,這怕也是老太太會讓他将桃花帶來曲江的原因。

想到這,趙碩從床上坐了起來,拿了挂在屏風上的衣裳披着,推開門走了出去。

夜涼如水,月亮極亮,彎彎的一輪挂在天際,守在門口的小厮拿了燈籠照着路走在前邊,問:“将軍要去哪?”

“風廊院。”風廊院便是桃花的院子。

從書房到桃花的風廊院要走過一個長廊,長廊靠右的有一座假山,假山四周種着西域特有的一種名為大紅花的花朵,無葉只有花,顏色鮮紅,如今正是它盛開的季節,開得極豔極濃,月光下似是發着光一樣。

路過這兒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嘤嘤嘤的哭泣聲,這聲音極柔,聽着宛若一縷清風,傳入你的耳,更是傳進你的心裏去。

提燈籠的小厮打了個寒顫,開口問:“将軍,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趙碩目光瞥了一眼花叢裏邊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就聽前邊小厮聲音顫抖的道:“奴才聽說以前這假山這兒撞死過人,每到有月亮的時候,就會有人聽見女子的哭泣聲,若是有人應了,便會被她勾了魂去。”

哭泣聲猛然一滯,然後就見一只潔白如玉的手搭在假山上,一個袅娜的人影從花朵之中站了起來,身着白色的亵衣,烏發松松的挽着,眉目低垂,似是在害羞,露出的半張臉在月光下美得驚人,紅唇微啓,輕輕柔柔的喚了一聲:“将軍……”

待她含着欲語還休的笑容,擡頭露出一張清麗無雙臉,一雙盈盈水眸望過去的時候。

“……”人呢?

“蕭姨娘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如此幫她?”

小厮提着燈籠在前邊引路,身後趙碩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他的表情立刻就變了,有些恐慌的道:“将軍說什麽了?奴才可沒有幫誰說話了。”

趙碩笑了笑,道:“是嗎?原本我還想着你若真是為了蕭姨娘,回頭讓書硯賞你了。”

小厮聞言猛的就精神了,可是立馬就苦了臉,若是知道有賞,他就應該承認才是。不過,看來将軍還真是寵愛蕭姨娘啊,送上門的美人都不要。

趙碩來到曲江之後,想要讨好他的人多了去了,金銀玉石不夠,美人也是一個個的往他身邊送。趙碩卻是來者不拒的,剛好他嫌棄這衙門裏邊奴仆太少了,一個個美人被他打發去洗衣燒火,不過幾天功夫,就再難見初見時的美貌。但是不死心的美人也有,只是趙碩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遇見一個與他“偶遇”的美人,回頭就将這美人打發出了府,分文不給。這些女人當初被養着就為了伺候人的,除了一張臉,哪還懂得其他,被趕出去,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會怎麽樣了。這曲江誰不知道,這京城來的趙将軍,是個不懂風情得,後來倒是沒有人再趕着送美人了。

這些桃花一點都不知道,趙碩吩咐了底下的奴仆半句都不能傳到她的耳中,至今她還是一無所知,還不知道,曾經有人趕着送美人進來這回事了。

此時已經夜深了,風廊院裏一片寂靜。一進院子趙碩就敏感的察覺到了一道銳利的目光,擡頭,便見一道人影坐在房頂上,正好背對着月亮,一張臉顯得模糊不清。

趙碩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推開門進了屋。

今夜守夜的是珠玉,拿了褥子鋪在軟榻上,就歇在桃花隔了兩扇美人圖屏風外邊。守夜的丫頭,只要稍微有一點動靜便會被驚醒,因而趙碩一進來她就醒了,立馬坐了起來。

趙碩讓小厮留在外邊,自個兒提了燈籠進來,珠玉一見是他,心裏錯愕,忙從榻上下來,輕聲叫了一聲:“大爺。”

趙碩把燈籠遞給她,自個兒繞過了屏風進了裏邊。

珠玉皺着眉,覺得有些奇怪,今日書硯就過來說了趙碩今夜會歇在書房,這也不是沒有過的,她們也沒在意。更何況,那時候桃花早就睡着了。只是,大半夜的,大爺怎麽會突然跑過來?

趙碩進了裏邊,青紗帳将拔步床裏邊遮得嚴嚴實實的,他伸手撩了起來,頓時忍不住笑了。

桃花大概是覺得有些熱了,被子踢到一邊去了,寬松的亵衣領口被扯開,露出裏邊大片白皙的肌膚來,正抱着一個枕頭睡得香噴噴的。

趙碩目光落到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那兒的枕頭自然不在,正在桃花懷裏抱着了。

他做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涼涼的,把她踢到一邊的被子給她蓋上,就這麽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聞一聲幽幽的嘆息:“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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