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蘇禮铮将病人送到針灸科之後很快就離開。
回到辦公室,他站在門口處看了眼,發覺裏頭一臺空的電腦都沒有,便轉身去了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他先去病房轉了一圈,發覺病人都很穩定,就又折回了辦公室。
他去看在寫病歷的學生,對方正忙,已經實習好幾個月了,寫病歷的格式也知道了,至于寫得怎麽樣,就只能等有空有電腦再檢查了。
蘇禮铮就站在窗口處,靠着牆看手機,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同事林翔叫他:“老蘇,主任找你!”
他應了聲,忙出門右轉,進了主任辦公室,“主任,您找我?”
洪章找他也沒什麽事,只是讓他把一份科研方面的文件送去院辦給陳院簽名。
他應聲拿着文件袋就走了,從陳院辦公室出來,他選擇了走樓梯,在樓梯口又遇到了朱砂。
他覺得有些驚訝,這已經是他們今天第二次遇到了,他知道朱砂不大待見他,可他又無法對她視而不見,只好有些忐忑的問了句:“不坐電梯?”
朱砂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面上似乎有絲隐約的為難,先是有些驚訝,随即又覺得有些別扭,忍不住又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對他态度真的太差了。
她一面想一面點點頭,嗯了聲。
随即又覺得自己太冷淡,補充解釋道:“電梯人太多了,走樓梯挺方便的。”
蘇禮铮仿佛沒想到她會解釋,先是微愣,随即啊了聲,又不再說話了,因為實在不知道該講什麽。
他想關心一下,問她肚子好了沒有,可是又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讓自己問,萬一問了她不高興,又要給他臉色看,于是只好作罷。
倒是朱砂,主動解釋後仿佛打開了話匣子,見他不說話,就又問道:“你怎麽會親自帶那個病人過去,今天你門診麽?”
“不是,是去替李權頂了會兒班。”蘇禮铮忙解釋道,“首診負責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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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扭頭看了眼他的臉色,沉默了片刻,突然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是在物傷其類……”
蘇禮铮一愣,随即有些倉促的笑了笑,有種被說中心事的赧然,又有被窺破過往的尴尬,他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的。
男人的自尊心啊,總會時不時就冒出來,尤其是對方是在自己心裏有着不一樣地位的女性時。
朱砂似乎并沒意識到這一點,繼續道:“我剛才聽瑩姐講,那個男孩子的爸媽離婚了,因為他爸很多年前養小三,居然還帶他去那邊,想讓他喊那小三做媽,後來父母離婚,他爸倒沒娶那小三,而是娶了另一個人,倒是相安無事了。”
她頓了頓,再開口語氣十分的不忍,“瑩姐還說,那男孩子的姐姐前年也來過的,跟他差不多的症狀,不過已經輕生了兩次,家裏沒辦法才過來死馬當活馬醫。因為家裏鬧起來的時候她大了,覺得是爸爸的錯,所以一直都不和她爸講話,可是爸爸看起來很愛她,所以瑩姐還有印象。”
蘇禮铮一直認真聽着,他不知道其中還有這樣的內情,起初也真的只是因為男孩父親同他講自己再婚也才生出想幫他的念頭。
他是醫生,治病救人固然是應該,可卻無法做到事事親力親為,即便有首診負責制,最多也就是給他聯系好科室然後讓他們自己去,而不是還親自帶過去同醫生交接。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三樓,即将在這個樓梯口分道揚镳,朱砂在最後一級樓梯臺階上停了下來,轉頭看着他,特別認真的道:“蘇禮铮,幸好你不像他。”
蘇禮铮狠狠的怔住,她的目光清澈而真誠,不見一絲一毫的不耐,他已經許久沒有能認真看清她眼裏的情緒了。
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跪在藥王像前的男童,小小的女孩子跑到他跟前,用清亮的目光看着他,對他說:“……吃糕糕。”
時間一晃就過了二十餘年,他站在風口,前面仿佛有一團霧,他進不去,卻也不肯走,心裏像有淚水滴落,沏開了滿目的塵垢,卻只能将所有情緒都埋于心口。
他悄悄地深吸口氣,聽見自己聲音裏有難以察覺的哽咽和顫抖,“……多謝。”
這聲謝,是謝朱家上下待他至誠,也是謝上天垂憐,令他得以同他們相識,童年到少年,少年到青年,再到如今而立之年,師父師母和老爺子,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朱砂笑了笑,說了聲不用,她知道,他聽明白了自己話裏的意思。
蘇禮铮緩過神來,問她:“你去院辦做什麽?”
“去拿聘書。”朱砂将抱在懷裏的紅色本子拿出來,露出正面的“聘書”兩個字給他看。
蘇禮铮并不意外,醫院的辦公系統在每次登陸時都會先跳出各種重要通知來,通知已經考過了職稱的同事們去領取聘書的通知昨天剛下達。
他笑着點點頭,說了句:“恭喜,師父一定為你驕傲。”
“哪裏哪裏,蘇醫生過獎了。”朱砂極力忍住因為這句話而生出的歡喜,擺出一副平靜且無所謂的神情來。
她說完後沖他随意的擺擺手,噔噔噔的邁着大步往影像科閱片室走,蘇禮铮看着她活潑朝氣的背影,知道她現在身體一定沒有任何不适了。
他笑笑,松了口氣,卻沒發覺自己的心提了半晌。
朱砂回了辦公室,邬漁正在喝水休息,見她回來,雖然明知她拿着的紅本是什麽,卻還是故意道:“你做針灸怎麽做那麽久才回來?”
“我去醫務處拿聘書了。”朱砂一臉的淡定,把大紅色燙金的聘書遞到了邬漁眼前。
邬漁看看聘書,又看看正望着自己的朱砂,故意想逗她,便只是淡淡的嗯了聲。
朱砂見她反應平淡,甚至還不如蘇禮铮,不由得洩氣,怏怏的收回手,把聘書往一邊桌子上自己放東西的文件盒裏放進去。
邬漁見她有些喪氣,忍不住同王錄秋相視一笑。
朱砂雖然出身優越,也是科內唯一的主任嫡系,大家同她交往時多少讓着些,可她的性情并不複雜難搞,甚至算得上很好懂。
在邬漁等人眼中,朱砂性格開朗親切,也懂得謙讓,只是有時很有些驕傲。但總的來講,大家可以從她日常的舉動中看得出在家得家人寵愛,也同樣看得出她被教育得很好。
只是不要故意去激怒她,不要讓她覺得自己的底線被越過了,就連任秋月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她都能不在意。
“好啦,我們厲害的朱主治,為了慶賀你從下個月開始加工資,我和秋姐姐決定請你去吃烤肉,怎麽樣?”邬漁走到她身旁,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
既然晉升了職稱,工資級別自然也就要跟着上升,雖然不多,但那是在待遇上的一種區分。
請朱砂去吃烤肉為她慶祝,是邬漁和王錄秋在朱砂還沒回辦公室之前就商量好了的,只是想逗逗她,才沒有一開始就說出來。
朱砂微仰着頭,哼了聲:“你讓我去我就去,那我不要面子的嘛?”
“哎喲,阿朱小姐姐,求求你了,跟我們去罷?”邬漁很配合,當即就跟她嘻嘻哈哈起來了。
王昕等人在一旁笑着看,把她們之間的打鬧當做繁忙工作中難得的消遣。
影像科診斷醫師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早晨過來集體讀片,每周有一次針對規培生和實習生進修生的小講課和一次疑難病例讨論,之後就是坐在電腦前閱片寫報告,寫報告的速度沒有具體要求,但總要比最後簽字的主任速度快才行。
一般而言,門診和住院部患者疊加,朱砂和同事們一天要寫幾百份報告是常有的事,幹活時都恨不得不說話,畢竟幹得慢了就意味着要加班。
但再忙也總要休息片刻,長時間的閱片會引起視覺疲勞,強撐着只會帶來錯誤。
而在休息的片刻時間裏,喝口茶,互相說下笑,幾乎成了他們的固定休息模式。
此時朱砂環了手臂,別着頭很是傲嬌的道:“既然你都這樣求我了,那我就大發慈悲陪你去一趟罷。”
可話才說完,她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忙回過頭來很抱歉的改口道:“阿漁,不好意思啊,今晚不能和你們去吃飯了,我要去看爺爺,你知道的,他住院了。”
邬漁愣了愣,随即想起她是說過家裏祖父病重的事,一時有些感嘆,雖然遺憾,卻還是很理解她,反過來安慰道:“沒事的,看爺爺要緊,你記得跟他說你晉升的事,他肯定會很高興。”
朱砂抿着唇點點頭,又去跟王錄秋道歉,并約好了下次再一起吃吃飯。
邬漁問她:“你爺爺的情況怎麽樣?”
“就那樣罷……”朱砂低了低眉,起先的喜氣淡了許多,沉默了半晌又嘆了口氣,“至少他已經多活了十年,現在……怎麽都是命了……”
邬漁聞言愣了愣,望着她有些惆悵的臉孔,張了張嘴,竟不知能說些什麽安慰的話。
下午六點半,朱砂寫完最後一份報告,換了衣服同值班的同事道別,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她在停車遇見了蘇禮铮,這是他們今天之內第三天遇見了,頻繁得讓她有些驚訝。
“去看爺爺?”蘇禮铮站在他的車門邊,叫住了路過面前的朱砂。
朱砂嗯了聲,“你也是?”
“師傅打電話叫我今晚過去一趟。”蘇禮铮解釋道。
朱砂愣了愣,“為什麽?”
蘇禮铮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漸漸暈染了悲傷,“朱……容容,爺爺可能要不好了。”
在接到朱南的電話後,他托在省中醫工作的同學找到了老爺子所有的住院資料,一條條醫囑和一頁頁病程看下來,他無法欺騙自己朱昭平還會好起來,還可以跟他們回家,還會中氣十足的罵他們做事不認真。
朱砂聽了他的話後,險些站不住腳,扶着旁邊一輛車的翼子板沉默不語。
蘇禮铮講完話後同樣靜了下來,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時間仿佛靜止了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朱砂直起身來,側着臉不去看蘇禮铮,只是道:“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早晚都要有這一天。”
她的聲線毫無起伏,可是當風從遠處席卷而來,蘇禮铮分明看見她的背影仿佛能輕易被吹倒。
作者有話要說:
小師妹(期待):我棒不棒,快誇!
蘇師兄(認真):誇!
小師妹(微笑):……別誇了我心口疼。
蘇師兄(認真):胸悶嗎?心慌嗎?有沒有氣促balabala
小師妹(微笑):……你不要出現我就舒服了。
蘇師兄(委屈):……哦(T_T)
碎碎念:
沒有仔細看就從存稿複制過來了,有錯就……意會啊……
安利個紀錄片,《生命時速·緊急救護120》,講的院前急救,看完之後大家要互相理解啊(無奈臉)。
最後,收藏點了嗎分發了嗎誇我了嗎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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