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步步痛心

明黃色的龍袍在晨風中搖曳起衣角,冷俊的五官此刻背對着太陽,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餘下淡漠的氣息飄散在四周,無形之中隔斷了所有的人。

“皇上,怎麽不讓臣妾服侍你起來。”半披着羅裳,樓馨容風情萬千的走了出來,長發不曾盤起,有着剛剛清醒的倦态。

“風大,如妃回屋子去。”夜帝話語冰冷,悠遠的目光望向未知的遠方。

“皇上。”大紅的豆蔻輕佻的滑上夜帝的胸膛,半裸的身子如水蛇般偎依在夜帝身側,嬌豔的面容上此刻盡染風情,“皇上,你昨夜說的是真的嗎?”

“朕的話如妃也會懷疑。”語氣瞬間陰沉下三分,夜帝寒聲睨着胸前的樓馨容,妩媚的樣子讓他可是眷戀阿九那純純的笑容,清新的氣息。

“皇上。”見到殿外站着的人,樓馨容挑釁一笑,更加親昵在偎依在夜帝身側,阿九,今日之後你就該明白誰才是這後宮的主?誰才是皇上最喜歡的女人?

昨夜從宮外回來,可因為體內氣息不穩,月影只得等阿九氣息平穩後才敢回宮,可惜卻還是晚了,阿九開始擔心要怎麽同夜帝解釋,卻不曾想柳大海一句皇上今夜去了如月宮。

一夜不歸!阿九呆滞的在天禦宮站了一夜,以往皇上縱然寵幸任何的妃子,卻也會回到天禦宮安寝,而自從自己在天禦宮後,皇上再沒有寵幸過後宮任何的妃子,看來這一切真的快要結束了。

“大膽的宮女,見了皇上和本宮也不知道行禮。”嘲諷的呵責一聲,樓馨容理了理肩上滑下的衣裳,卻裸露出一個個青紫的痕跡。

“阿九叩見皇上和如妃娘娘。”

這一聲跪拜如同千刀萬箭般射進了夜帝心中,背對着衆人視線的面容痛苦的扭曲着,瞬間之後,在轉身時卻已經恢複了貫有的冷寂。

夜帝陌生的目光射向不遠處恭敬的跪着的阿九,如同第一次見她時那般的威嚴而冷漠,那是身為一代帝王才有的高傲氣息。

“起來吧,都忘記了阿九是殿前的侍奉,不過以後在如月宮就不用過來伺候皇上了,本宮會替皇上打理好一切的。”依舊親密的摟着夜帝,樓馨容刺目的笑容帶着嘲諷。

“阿九知道了。”重重跪下的瞬間,阿九只感覺膝蓋上鑽心的痛楚,此刻更是将頭垂下,隐匿住滿面的哀傷和痛苦。

皇上為什麽會這麽做?可惜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日後要做的只是讓皇上更加的恨她,怨她,如今這樣不是更好,至少為日後自己的行事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借口,“這是怎麽了?”清早一回宮就聽到皇上夜宿如月宮的消息,夜徹一怔,随後匆忙的趕了過來,卻見阿九卑微的跪在地上,皇上和如妃暧昧的站在一旁。

“三王爺,只不過一個宮女給本宮行禮,用的着這麽大驚小怪嗎?”冷斥一聲,樓馨容沒好氣的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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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柳大海,擺駕禦書房。”夜帝不曾再看阿九一眼,拉開樓馨容的手,冷漠的自阿九身旁走過。

“阿九,你和皇兄到底怎麽了?吵了?”夜徹不解的看着漸漸走遠的夜帝,眉宇簇起,皇兄必定是做了什麽決定才會如此。

“三王爺,你看阿九像是那麽不懂事的人嗎?再說了皇上會和阿九吵架嗎?”阿九受不了的翻着白眼,沖着夜徹咧嘴笑了起來。

可惜空洞的目光在明亮的陽光下是那麽的淡泊,似乎輕輕的碰觸就會消失在天地中一般。

“好了,不要笑了。‘夜徹疼惜的一把拉過阿九的身子,肯定道:“皇兄必定有什麽事情隐瞞着我們,我現在就帶你去禦書房問清楚。”

“痛。”不想再去推測夜帝的做法,阿九低低的開口。

“我知道你心痛,不過阿九該明白皇兄對你的感情。”夜徹冷眼掃了一旁得意的樓馨容,難道皇兄是因為樓昭德的事情才會如此。,“是膝蓋痛。”拽了拽夜徹的手,阿九跨着臉可憐兮兮的開口。

“你怎麽不早說。”赫然看見她膝蓋處滲出的鮮紅血液,夜徹一把抱起阿九的身子,匆忙的向天禦宮走去。

“平日裏不都是你欺負別人的嗎?今天怎麽那麽傻的就跪下了呢,居然還選在全都是碎石頭的地方跪,你傻了啊。”

夜徹氣急敗壞的吼着,看着阿九可憐的模樣,火氣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只餘下淡淡的傷感和憐惜。

“那也是被皇上給氣傻的。”不在意,可為什麽心卻還是痛的碎成一片一片,似乎是永遠都不能愈合的傷口。

“你?”夜徹一愣,随後鄭重的開口道:“皇兄必定有什麽打算,你先躺在床上,本王現在就去幫你問清楚。”

“好,一定要問清楚,否則我就天天纏着三王爺,讓你不能安生。”阿九專注的塗抹着膝蓋上的藥膏,擡也不頭的威脅道。

“若是天天纏着這樣該有多好。”面容裏快速的劃過傷痛,夜徹低喃着。

“三王爺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握着藥膏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片刻又恢複了正常,阿九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本王說讓你乖乖的在天禦宮,等本王回來。”夜徹掩飾的拍了拍阿九的頭,修長的身子随後匆忙的走了出去。

“三王爺,老奴還沒有進去通傳。”禦書房外傳來六大海無奈的聲音。

夜帝嘆息一聲,瞬間收斂下面容中的痛苦,冷聲道:“柳大海,讓三王爺進來。”

“皇兄,到底怎麽回事?”夜徹不解的看着平靜的端坐在龍椅上執筆書寫的夜帝,“皇兄是不是有什麽打算了?”

“似乎每次碰到阿九的事情,三皇弟總是容易驚慌失措。”夜帝不曾放先手中的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夜徹,依舊繼續着手中的動作。

“皇兄。”夜徹眉頭瞬間皺起,困惑的凝望着夜帝,他知道已皇兄的犀利,自己對阿九的感情縱然是掩飾的再好,皇兄還是會看出些端倪來,可今日皇兄實在是太奇怪了。

“記得三皇弟當年和朕說過,平生最想的便是攜着心愛的女子,浪蕩與江湖。”夜帝平靜的嗓音聽不出任何的感情,可在夜徹耳中卻是那麽的刺痛。

“皇兄,你是不是準備做什麽?”夜徹走上前去,将書案上的奏章合了起來,探詢的目光犀利的看向夜帝。

“朕讓你日後帶着阿九遠離後宮,漂泊與江湖。”夜帝擡起目光,看着夜徹一字一字說起,只可惜等自己死後,三皇弟怕再也不會有如此自由的日子,所以能放縱他多久就多久吧。

“皇兄,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夜徹震驚的連連後退,這不是他的皇兄,皇兄斷然不會将阿九退離身邊的。

“朕怎麽會不知道呢?”餘光瞄到殿外的熟悉的身影,夜帝沉聲道:“江山社稷是朕永遠都舍棄不了的責任,朕已經許諾會冊封如妃為皇後。”

“皇兄你要用如妃來牽制樓丞相,可就算如妃逢了皇後,難道樓丞相就會因此而放棄嗎?”夜徹不相信的搖頭,皇兄不會如此的抉擇,那不是皇兄的處世原則。

“不試如何能知道?朕的江山賭不起,至少封了如妃,太後那邊不會再有所顧及,這宮中也就安穩了,至于宮外,樓家的勢力若知道樓馨容已經封了皇後,想必更着謀反的人必定會動搖。朕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慢慢的收複所有的人。”

“說了這麽大,那阿九呢,皇兄要把阿九怎麽辦?”夜徹冷聲打斷夜帝的話。

雖然皇兄說如此冠冕堂皇,可他還是堅信這不是皇兄的決定,必定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如此求和的方法絕對不會是皇兄的應付之道。

“三宮六院之中,自會有阿九的一席之地。”太遠似乎再也看不清楚殿外那抹熟悉的身影了,夜帝握着狼毫的手緊緊的用力。

為什麽她不像往日那般的吵鬧,為什麽要這麽安靜的退到一旁,這不是他的阿九,這麽安靜怎麽會是他的阿九呢。

“三宮六院?”夜徹縱聲大笑着,質問的目光犀利的射向夜帝,”皇兄你這樣根本就是屈辱了阿九的感情。”

“放肆!”夜帝突然冷聲喝責一聲,厲聲問道:“三皇弟難道忘記了朕乃一國之君,縱然今日給了阿九皇後之位,後宮難道就要因此廢了不成?”

修長的身影踉跄的依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夜徹痛心的閉上眼,他怎麽會忘記了皇兄的位置呢,他縱然再寵愛阿九也不可能廢了後宮。

“朕知道這樣委屈了阿九,所以朕放手了,阿九若是願意,朕會讓她和三皇弟,或者是火銀月離開。”

一瞬間似乎蒼老了,夜帝疲憊的靠在椅背上,阿九,如同火銀月說的一般,不想讓你永遠的活在愧疚和思念中,所以今日就開始讓你恨我。

夜徹張開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深深的看了一眼夜帝,倉皇的退了出去。

“阿九?”殿外,夜徹痛心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阿九,“不是不讓你出來嗎?”

“江山比起阿九重要了許多是不是?”阿九朗笑的揚起頭,逼回眼中的淚水。

“阿九,皇兄他也是不得已。”夜徹輕柔的抱起阿九單薄的身子,輕聲的哄道:“我們先回去。”

回眸望了一眼龍椅上那熟悉的身影,阿九痛苦的閉上眼,任由夜徹抱着自己離開。

夜深了,曉月星稀,阿九靜靜的坐在玉階上,回想着白天禦書房外聽到的一翻話,哀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骨血相連的印記清晰可見。

皇上為什麽要這麽做?她沒有忘記他們的誓言,永遠的信任,皇上縱然是為了江山也不會如此行事,他必定隐瞞了自己什麽?

“怎麽還沒睡?”夜帝看着夜色下沉思的阿九,顫聲的開口。

“皇上。”千言萬語,此刻卻只化為一聲情意綿長的低喃,無論皇上有什麽苦衷,阿九知道這一次縱然不是皇上将她推離,那自己必定會将皇上推離。

“皇上,阿九好苦。”顧不的膝蓋上的痛苦,阿九嗚咽的喚了一聲,縱身撲進夜帝溫暖的懷抱中,就讓她放縱一次,過了今夜,她與他之間便不再有感情了。

阿九!無聲的喚着她的名字,夜帝沉痛的閉上眼,緊緊的摟住阿九的顫抖的身子,就讓他再放縱一次,在替阿九解毒之前最後的放縱一次,享受着她的溫暖。

白日和三皇弟的話卻有一半是真實的,只等如妃封了皇後,樓昭德要謀反必定會失去一部分的軍心,到時候樓泓和樓馨容同時都站在七夜王朝這一邊,他可以将犧牲降到最底。

可這一切終究只是個幌子,将阿九推離自己的借口,等到解除了七夜王朝的危機,等他将阿九身上的寒毒過渡到自己身上。

那時就是阿九離開自己的時候,讓她帶着對自己的怨恨離開,重新找尋自己的生活。

“阿九,你會恨我嗎?”夜帝靜靜的開口,終究還是放不下,縱然知道日後必定會分別,卻還是希望可以懷有阿九的思念,這樣黃泉之路或許也會很溫暖。

“不會,永遠都不會,不論皇上做了什麽。”阿九想也不想的搖頭回道,因為她明白,日後會恨的,将是皇上,因為終有一天,自己将親手埋葬他們曾經的感情。

“是我對不起阿九,江山社稷那是朕的責任,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所以朕只能選擇封如妃為後。”

“阿九明白。”伸過手,柔嫩的掌心捂住夜帝的薄唇,阿九幽幽的笑了起來,“皇上,如果有一天阿九做錯了,皇上會恨阿九嗎?”

“不會,永遠都不會,不管阿九做了什麽。”溫柔的将阿九的手握在了掌心,夜帝用她的話肯定的回答。

各自懷着心思,各自都在為對方打算着,即将而來的離別下,夜帝和阿九靜靜的坐在玉階上,凝望着月色,都在眷戀着這一刻的彼此偎依。

清宮。

“公主,阿九只能住你這裏來了。”阿九撒嬌的拉着夜清的手,嬌态萬分的開口。

“安心住在這裏,皇上也有他的無奈和苦衷。”看着阿九笑容依舊,夜清卻感覺越來越不安,她寧願阿九是哭着、鬧着,也不願意看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

“呵呵,阿九就知道公主最疼愛阿九了,我現在就把東西搬過來。”聽到夜清的話,阿九興奮的歡呼一聲,笑道:“皇上已經和阿九說了,阿九也明白,怎麽能為了阿九一個,讓天下憑添那麽多的殺戮。”

封了如妃為皇後,牽制出了樓家的勢力,也就間接的将戰火的危害減少到最低的限度,阿九又怎麽會不明白呢?

“阿九,是七夜王朝虧欠了你。”夜清愧疚的撫摩着阿九的笑臉,清幽的嘆息一聲道:“我也曾要去找皇上理論,可玄浩說這是目前唯一能讓死亡降低的方法,樓丞相的勢力不容小觑,而太後因為皇上的母妃——雪妃,所以一直和皇上不和,若是封了樓馨容為皇後,太後必定不會再為難皇上。”

見阿九依舊神色平靜,夜清繼續道:“其實皇上也不是只因為這樣就委屈了阿九,可實在是沒辦法,三皇弟已經查明和樓丞相暗中往來的鬼魅幫乃是日熠王朝的神武兵團,這兩股勢力合在一起對皇上而言,無疑是個重大的挑戰。”

“日熠王朝?”阿九低喃着,既然母後和仇将軍要報當年血洗皇宮的仇恨,那麽也只有按自己計劃的那樣,才能将這段十年的恩怨了結掉。

夜清點了點頭,神色也凝重了幾分,“不但是日熠王朝,皇上還懷疑七夜王朝中富可敵國的天下第一莊也是樓丞相的勢力,所以這麽多的顧慮下,皇上才不得不如此委屈阿九。”

“公主不用解釋了,阿九都明白。”搖頭笑了起來,阿九深深的呼吸一口,壓抑下滿腹的傷痛,脆聲道:“皇上英明神武,必定會天下太平的,阿九先回天禦宮搬東西,這兩天天天在那裏看見如妃的臉就讨厭,阿九才不要再待在那裏受閑氣了。”

“好吧,快過去,讓柳麽麽陪你一起去收拾。”見阿九此刻揚眉憤恨的樣子,夜清放心的笑了起來,阿九終究是個單純的丫頭,傷痛來的快,去的也快。

“好。”頓了頓,阿九點頭笑着走了出去。

“九兒,為什麽還不離開皇宮?”柳皇後痛心的看着笑容不再的阿九,她的女兒,雖然整整十年不見了,可知女莫若母,阿九笑顏下的痛苦是騙不了她的。

“母後不用擔心,阿九會離開的,只是還在等一個人。”阿九深深的凝望着溜皇後蒼老的容顏,母後,不是阿九心恨,可實在不忍心告訴你,阿九只有一年的命了,不過在她死之前,必定會安排好一切的事宜,無論是皇上,還是母後。

“等一個人?”柳皇後錯愕的開口。

“是,那是阿九虧欠的一個人,不過他應該就快要到了。”前兩天三王爺告訴她,魯千尋将碧瑤娘娘送回了東邵皇宮,葬在娘娘當年親手種的逃花樹下。

只是魯大哥安葬好娘娘後,就失蹤了,如果推測不錯,魯大哥肯定會來皇宮,雖然娘娘臨死時不讓魯大哥來尋仇,可阿九明白,已魯大哥對娘娘的感情,他必定要到皇宮來問個清楚明白。

所以她暫時還不能行動,必須等魯大哥安全後再打算,否則自己一旦出事後,魯大哥若是和皇上有什麽誤會,就沒有人可以在中間澄淨誤會了。

第三卷 此情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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