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白天熙風進宮,李彤桦便整裝回娘家,五福沒有阻止,事實上她也阻止不了,側妃管正妃?走到哪兒,都沒有這個道理。
五福備妥禮物,讓塗管事把李氏送回娘家後,便開始打理起府中大小事。
父親買的三進院子不大,但三個主子加上二十幾個下人,夠住了,如果情況像預估那樣,也許兩、三個月後,他們就必須搬進宮裏,這裏只是暫時居處。
她相信熙風,相信他所說所做的一切,也相信他會成功。
那天在馬車上她清楚看見他身為皇家人的驕傲,看見他以天下人為己任的胸襟,那刻她便徹底明白,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任憑性子再疏懶她也得為他振奮。
為了他和她的“踏實”,誰也不能提早抽身,這條路他們只能一直一直往前走,無權回頭。
“姊姊。”
稚嫩的聲音傳來,五福回頭,看見祖母、母親帶着福臨、臨門來了,許久不見親人,她忍不住湧上一陣鼻酸。
迎上前,她緊緊抱住兩個弟弟,又哭又笑。
母親見她這副模樣也跟着掉淚,祖母看着五福,心疼問:“四皇子沒給飯吃嗎?怎地瘦得厲害?”
五福破涕而笑,“哪能啊,白米飯一桶一桶,要多少有多少。”
“就是就是,老夫人沒看見果果我都胖一圈了。”果果走到老夫人跟前,連續轉三圈,惹得夫人、老夫人呵呵笑。
“果果胖了、主子卻瘦了,你可得和夫人好好說道是怎麽服侍主子的?”嫣紅端來新茶給主子娘家人奉上。
這一家人看起來都是和氣不擺架子的,真好,聽說塗管事送皇子妃回娘家,惹了一肚子氣呢,直說李家狗眼看人低。
“這與果果不相幹,是姑爺的錯。”果果想也不想便直覺回答。
“姑爺怎麽啦?”
“姑爺晚上不睡覺,老纏着咱們家小姐,也不讓睡,這不,整個人都瘦了。”
聞言,五福紅霞滿面,偏過頭瞪果果一眼。
果果看見了,噘起嘴,心裏委屈着,她這不是心疼小姐嗎?
好幾次她忍不下,想沖進去讓姑爺消停,可都被嫣紅姊姊和碧絲姊姊拉住,那回她還為這個和碧絲姊姊鬧,說她們只心疼姑爺、不心疼小姐。
結果碧絲姊姊翻白眼送她一記栗爆,還罵她傻子。
見五福這副小女兒模樣,曾家夫人和老夫人笑了,外面傳言四皇子偏寵福兒,看來所言不假,只是得丈夫寵愛是好事,但對其他妃子而言就不是了,看來妻妾鬥法,福兒沒少使過心眼。
“可姊姊瘦下來,變美了。”福臨仰起小臉,笑咪咪地沖着巴結。
“是啊,姊姊難得當一回美人。”臨門憨憨笑道。
一指戳上,五福捏上臨門的小胖臉。“會不會說話啊,什麽難得當一回美人,你家姊姊我,要當一輩子的美人。”
“好嘛好嘛,以後臨門幫姊姊吃糖就是,別掐我了呀。”臨門的求饒勾得滿屋子人笑不停。
五福揉揉福臨的頭發,問:“聽說,開始學武了?”
“嗯,伍師父說有強健的體魄才能讀好書,我現在可以紮一個時辰馬步呢。”
曾夫人接話。“你沒見他們抽長了身子,全身肉硬梆梆的,現在不愛吃糖,一頓飯卻能吃下滿滿一大碗。”女兒出閣、兒子也不吃糖了,讓家裏的廚娘心情低落了好一陣。
臨門跟在哥哥後頭炫耀。“姊姊,我字寫得可好啦,文師傅說等我能做出一篇好文章,就讓上官先生回京教我。”
他太崇拜上官先生了,爹爹說,他在短短十幾年內,就替姊夫經營好多鋪子,銀錢掙得缽滿盆溢,他也想賺大錢給祖父住大宅子,給祖母買很多漂亮姊姊伺候,還要給爹爹做新官服,爹的官服都起了毛邊啦,還要給娘買绫羅綢緞、胭脂香粉,給姊姊買糖……總之啊,他要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那你得認真才行。”
“我行的。”臨門拍胸脯保證。
“我也行。”福臨也跟着拍胸口,力氣之大,再過幾年都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五福笑着讓碧絲取來兩個木匣子,裏面是給弟弟們帶回來的禮物,熙風特地張羅的,兩人打開,各有一副弓箭和一柄匕首,是依他們身量打造的,兩人看見樂得不得了。
“果果,你帶他們四處走走,讓我們和你家小姐好好說說話。”老夫人端起笑意,把人趕出去。
嫣紅、碧絲是曉事的,知道老夫人有話對主子說,待果果和福臨、臨門出屋,便跟着走出去,把門關上守在門口,不許旁人靠近。
老夫人看一眼緊閉的門,壓低聲音問:“五福,你祖父和爹爹讓我們來問一句,四皇子的打算是否照舊?”
五福點點頭,她知道四爺早就與祖父和爹爹連手,爹的官位雖然不高,但盡忠職守、為人和氣,在京城裏頗得人緣。
老夫人從懷裏抽出一封信交給孫女,道:“名單裏的人,只要四皇子準備好,就會聯名上奏,請皇上封太子。”
“我知道了,待四爺回府,我會把信交給他。”
他們不在京城這段時間,爹代替熙風與百官聯系。
熙風本就得衆望,何況玥貴妃倒臺,大皇子離世、三皇子癱了,這些當官的一個個人精兒似的,這時候還能不知道該捧誰?
此事做起來不難,難的是得做得隐密、瞞過皇上眼線,所以由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來做,再恰當不過。
曾夫人點點頭,看着女兒的眸子裏充滿憐惜,她柔聲道:“福兒,你心裏得有準備,倘若四皇子真爬到那個位置,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獨寵你,就算他想,百官也不會允許他這麽做,到時候,你心裏別太難受。”
丈夫最不屑做這種結黨的事,但為女兒,他做了,只希望四皇子能看在曾家這點功勞上頭,對女兒寬待幾分。
五福點點頭,明白的,她何嘗不是在賭,賭他許下的承諾是真是假,賭自己有沒有這份好運道,能當一輩子的“妖妃”。
靠進母親懷裏,她像小時候那樣撒嬌,長大沒有想象中好,只是她無法阻止長大,無法在母親懷裏尋求一輩子的安全依靠,幸好有個男人允諾了,她不知道他的諾言能不能實現,只能盡心、并且求天!
回京第六天,五福把府裏整頓妥當,有了家的味道。
李彤桦始終沒有回來,李家派人遞了話,說要留女兒多住幾天。
從昨兒個開始,五福便幫熙風打理起行裝,如果順利的話,也許四爺很快就要前往濟縣。
事情照着熙風估料中走,五萬兩銀子買得皇上龍心大悅,皇上大加贊賞,并下旨讓熙風擔任欽差大臣前往濟縣赈災。
皇後派人綁架官員家屬之事失敗,熙風過往赈災的賬冊順利遞到皇帝跟前,皇上這才曉得熙風多有能耐,不但把每分銀子都花在刀口上,還能從當地富紳口袋裏榨出銀兩佳惠百姓,因此他前往的州縣,總是在最短的時間恢複生機,此事讓皇帝高看他幾分。
前天,百官聯書上奏,請皇上封熙風為太子。
為了此事,退朝後皇上将熙風留下,看着這個令自己滿意的兒子,寒聲問:“此事,是你在背後操作?”
熙風滿臉委屈一揖跪地,回道:“兒臣惶恐,過去大半年,兒臣在蘆縣守皇陵,若非父皇召見,兒臣哪得機會見天顏,更遑論背後操作。倘若父皇擔心,不如讓兒臣帶五福前往濟縣,待赈災過後,便在濟縣住下。”
他的委屈看在皇上眼裏,心底五味雜陳。
确實不可能是他,操作此事要有人、有錢,熙風什麽都沒有,幾年積下的一點薄産,此次赈災全捐了出來,舉家搬進一個三進小宅子。
一個不貪吃住、不貪女人、不貪財富的男人,又怎會貪求一個不屬于他的位置?
他曾私下問李柳看法。李柳道:“四皇子并無上位野心,怕是那些大臣被幾位皇子之事所驚,才會聯名上奏。若不是為安撫衆臣心思,皇上又怎會令四皇子返京?”
這話說到點上,何況熙風進京後,并沒有打算留下,捐出銀子便要前往濟縣,倘若他真在乎太子之位,就該想盡辦法守在京裏與衆臣官交好,以便替未來鋪路。
皇上也問過耿秋蘭對熙風的看法。
她回答,“我與五福妹妹交好,這大半年書信往返,從她口中得知四皇子秉性良善,為人豁達,雖然無建功立業的野心,卻是個肯替百姓着想的大好人。
“他無城府心計,對皇上忠心耿耿,臣妾心想,也許未來能夠扶持我腹中孩兒上位的兄弟手足,唯有四皇子。當初是我錯看、也錯待四皇子,臣妾心裏歉疚着呢。”
于是皇帝放過此事,不再追究。
但這些話傳進皇後耳裏,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臣屬意四皇子,皇帝看重的卻是耿秋蘭肚子裏那塊肉,與耿氏幾次交手,發現耿秋蘭不如想象中柔弱,耿家老太爺學生滿朝堂,倘若登基的是耿秋蘭的兒子,那麽……垂簾聽政?
不,皇上為保住那個賤女人,說不定會讓自己殉葬,以保她母子平安。
所以耿氏的兒子萬萬不行,他不行的話,還有幾個小皇子可以選,問題是要忤逆皇上的心意,她就必須與大臣交好,可大臣心裏想要的是齊熙風?
這些天,皇後反複琢磨。
兩個兒子的死傷雖然帶給她重大打擊,但一輩子在權勢中打滾的她很清楚,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倒,她一倒,李家就要覆滅,想想褚家、想想褚玥,她絕對不能步上他們的後塵。
于是她宣齊熙風進宮,試探他對皇位有無野心?确定常嬷嬷帶回來的話是真是假,誰想到他對王位确實無想法,一心一意只想帶着曾五福過平安日子。
他依舊是那個怯懦沒有主見,可以讓人指揮控制的齊熙風。如果是這樣的一個皇帝,是否更能為自己所掌控?
母親領着彤桦進宮,表示父親的意思也是如此,李氏的榮華得靠她們姑侄二人,齊熙風為帝、彤桦為後,再加上掌權的皇太後,李家必能再風光三十年。
母親轉述的話很動人心,只是不曉得為什麽,她對齊熙風總是有那麽幾分不确定。
常嬷嬷說,四皇子是個再和善不過的人……想起那日她罰了曾五福,他竟然氣得踹廳門一腳,宣洩心中憤怒。
照理說,如果他在那樣狂怒的狀況下,還能表現出平和順服,她或許要擔心此人城府太深,可他洩露了真心,讓自己知道他的底線和把柄,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
所有人都同她說道,齊熙風和徐常在一樣,腦子簡單、性情柔弱,幾句好話哄哄,就可以令他死心塌地。
是這樣的嗎?沒錯,當年徐常在就是這樣被自己哄住而替自己賣命,她也無法否認齊熙風是個善良孩子,當年褚玥将他養在膝下,他便一心一意為熙華、熙明着想,她印象深刻,他還為他們和熙棠大打一架,全身傷痕累累。
這次回宮,他見過皇上之後,便繞到後宮探望熙慶,聽說他還去熙棠靈前上香,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啊,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
難道是害怕當年自己在徐常在與安将軍的事情上插一腳,怕齊熙風知道原委後,不會放過自己?
不會的,此事早已死無對證,當年參與行事的宮女內侍,死的死、送走的送走,不會有人去挖掘,她不應該害怕的,父親說得對,李家的榮耀就在她身上。
“來人!”揚聲,她臉上浮起慣有的自信驕傲。
望着跪在地上的宮女彩蝶,李彤桦一雙漂亮的鳳眼布滿寒霜,握住瓷瓶的手因施力太過、微微顫抖着。
進宮已經兩天,她在姑姑跟前殷勤讨好、小心巴結,時不時替四爺說好話。
因為她要當皇後,要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她想把耿秋蓮、曾五福狠狠踩在腳底下,她就必須助齊熙風當上太子,登基為帝。
那日姑姑看見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時,眼底的鄙夷無疑是在她心裏再砍一刀,她何嘗不想受丈夫寵愛?只是……曾五福死了就好。
彩蝶鼓足勇氣,猛然擡頭望向李彤桦,她眼底極力掩飾心中的波濤洶湧,她高舉雙手,想接下李彤桦手裏的瓷瓶。
她不願意的,但是父親、母親……全家七口的性命都握在四皇子妃手中,她能說不嗎?她沒有選擇的,她只能舍卻己身換得家人平安。
“想清楚了?”李彤桦淡淡一笑,早就知道她會同意的。
“是,奴婢已經想清楚。”她咬緊牙關,接下這句話。
“你可明白,倘若走出這扇門、轉身便出賣本妃,你的父兄姊妹将會死于非命。”
“奴婢明白。”
“很好,待曾五福一死,我就會向皇後娘娘把你要到身邊,我會記住你的忠心,替你謀個好前程。”
“多謝四皇子妃。”彩蝶作揖磕倒在地,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好前程?待在後宮多年,她清楚得很,屆時李氏會殺人滅口,把這件事徹底埋葬。
李彤桦滿意了,把瓷瓶交給彩蝶,再次叮囑。“記着,你我在同一條船上,我好了、你才會好。”
“是,奴婢記得。”将瓶子收入懷中,彩蝶退出屋子。
望着彩蝶的背影,李氏眼前浮上曾五福七孔流血的模樣,笑容擴大,她拿起玉梳,一下一下梳着自己柔滑烏亮的長發,心想曾五福一死,四爺會很傷心吧。
到時,她會陪在他身旁,說盡曾五福的好話,與四爺一起回憶曾五福的點點滴滴,她會用溫柔慢慢擄獲四爺的心,四爺一向專情,那麽是不是到時……四爺的後宮不會有太多女人?
想起鴛鴦被裏紅浪翻,她臉紅心跳,一股熱潮自下腹處升上……
才理好四爺行李,宮裏就來了人,五福被宣進宮,明知道必有這一趟,也明知道是李彤桦的傑作,五福的心還是重重頓了一下。
五福乖乖進宮,乖乖向皇後娘娘行大禮,乖乖聽皇後娘娘千年不改的廢話。
其實多數的內容常嬷嬷已經講過,只是常嬷嬷加上聲音表情以及動作,表現出更強大震撼力,而皇後自恃身分端起一張臉,沉沉地說着那些索然無味的話,好幾次五福神游他鄉,再回神時,聽見的依舊是——
“外頭傳言你是妖妃,獨占丈夫寵愛,說你刻薄寡恩,心機狠戾,當初四皇子選你為側妃,本宮見畫像中的你,是個福泰圓潤、平和溫順的女子,雖然娘家身分差了點,也沒想要反對,誰知進了門,居然仗恃丈夫疼愛、不顧規矩……”
望向眉眼含春、得意非凡的李彤桦,想起四爺說的“自掘墳墓”,五福忍不住替她感到悲哀。
李彤桦與五福對看,笑容越發燦爛,她想象五福毒發身亡的模樣,也想到自己與四爺鹣鲽情深,攜手共享大齊江山的喜悅,到時……視線略略偏移落在皇後娘娘臉上,老人家活太久不是好事,何況姑姑深愛皇上呢,生不同衾、死同墳吶……想像帶來快樂,她像只破繭而出的蝴蝶,今天的她比其它時候都更鮮麗明媚。
內監來報,四皇子到了,皇後這才止住話,命熙風進屋。
見着熙風,五福下意識勾動笑意,這是因着安心,不管在什麽地方,他出現,她的心便定。熙風與五福對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側,與她并肩齊跪,刻意忽略搶上前,想對自己行禮的李彤桦。
“兒臣給母後請安。”他長揖跪地後,便正大光明地拉起五福的手,在她掌心輕輕一捏。
兩人之間的親密互動讓皇後心底有了較量,曾五福确實得了熙風的心,如果能将她收攏,将來熙風應該會對自己言聽計從,只是……隐隐的不安又爬上心頭,她無法對他放心,也罷,再試他一回,倘若他依舊乖巧順服,那麽她就照父親的話行事。
“起來吧,本宮有話對你說。”
“謝母後,兒臣與福兒一起跪着就好。”這是在表态,他要皇後知道,五福在他心裏的重量。
“看來外頭傳的都是真的,你果真喜歡曾氏,喜歡得連祖宗家法都忘了。”皇後說了重話。
熙風低下頭半句不接,卻還是握住五福不肯放。
皇後看明白了,曾五福确實是熙風的死穴。
她放緩口氣,道:“行了,兩個都起來吧,賜座。”
皇後下令,很快兩名宮女擡着椅子放到皇後身前,熙風拉着五福坐下。
安置妥當後,皇後壓低姿态,開口,“你也知道這大半年裏,宮裏出了多少大事,流年不利啊,如今本宮與皇上膝下,可用的兒子也只剩下風兒了。”
“母後有什麽事情讓熙風去做,熙風立刻辦。”
五福望向他那真誠、孺慕的模樣,他怎麽能表現出這般憨厚正直?她湧上濃濃的心疼,一個人要歷經多少挫折磨難,才能打造出一張與本性不符的面具?
“最近朝堂大臣聯名上書,要皇上封你為太子,确實,眼下除了你之外,沒有其它合适人選,本宮也想找個時間與皇上談談此事。”
岳父那份名單只是起個頭,善于察覺風向的朝中大臣,跟着紛紛上書、舉薦他,目前只剩下李家那一派人馬了。所以皇後此言,意謂着李家也想朝此風向走?
他起身拱手再次表态。“回母後,兒臣萬萬不敢,兒臣資質魯鈍,無法挑此重擔,父皇正值英年,定能教養出更合适的皇弟們,若真要封東宮太子,請母後考慮弟弟們吧。大齊江山萬萬不可交到兒臣手裏,千年基業……不能毀在兒臣身上!”
“你就這麽不肯為朝堂、為你父皇分憂,若不是熙棠、熙慶……”說到兩個兒子,皇後忍不住哽咽。
熙風急忙拉着五福跪地磕頭。“是兒臣的錯,惹母後傷心,母後別哭,往後有兒臣、有五福孝順母後。”
熙風誠惶誠恐的作态,讓皇後心有所感,這樣溫厚寬和的孩子吶,那些年怎麽就沒想過把他給養在身邊?
皇後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拭去眼角淚水,好一陣子才道:“你确實不夠聰明,性子也過于軟弱,但好處是能知人善用,只要你肯親近朝廷棟梁,大齊的江山自然會固若金湯。”
朝廷棟梁?指的是李家嗎?熙風在心裏冷笑。
“母後……”熙風為難地看着皇後。
“你說母後要你做什麽,你會立刻辦的,對不?”
“對。”他只差沒高舉五指為誓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害怕,倘若水到渠成就接了太子之位吧,你別擔心,有母後在,絕不會放任你行差踏錯,你會是個千古賢君。”
好大的口氣,她只差沒說出垂簾聽政四個字了,但這回,熙風不再推拒,他猶豫地看着皇後,好半晌才遲疑地順着她的話往下接。“母後真的可以幫兒臣,不讓大齊江山傾頹?”
“是,這個江山不是你的,是千千萬萬大齊百姓的,為了造萬民之福,咱們母子必須齊心合力。”她仰起下巴,端麗秀容上浮現一股天生威儀。
“我聽母後的,母後怎麽說兒臣怎麽做。”
揚起笑容,很好,她就是要一個乖皇帝。“說得好,當太子的第一步就是三妻四妾,把你腦子裏那個一夫一妻的想法給我丢掉,往後還得充實後宮,母後還得為風兒多挑選幾個名門閨秀。所以今天回去後,就與彤桦同房吧,沒有寵妾滅妻、把正妻擺在一旁視而不見的理兒。”
這回熙風不依了,他低聲喊一句,“母後……”
“別怨母後逼你,這是規矩、是祖宗家法,這世道便是如此,什麽都可以改,就是規矩不會變。何況,你喜歡曾氏,就更該為她的名聲着想不是,你知不知道外頭是怎麽傳她的,妖妃、狐妃……你讓她以後怎面對百官家眷?
“你要是真心疼她,就予以曾家榮耀,提拔你岳父、小舅子才是,身為帝王,本該雨露均沾,為大齊開枝散葉,這是齊家子孫避不得的責任。”
“母後,一定要這樣?”他松動口氣。
“當然,天底下沒有平白無故的好,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終有一日,風兒身處雲端,俯瞰衆生,豈可為一處美景再三回顧、遲疑了腳步?而曾氏得明白高處不勝寒的理兒,後宮女子最忌心存妄念,就趁這回把不該存的心思給摘了,好好學習身為一個妃子該有的态度。
“風兒,你領彤桦回府吧,曾氏就留在宮裏替你盡孝,彤桦什麽時候懷上孩子,你便什麽時候來領曾氏回去。”
熙風急道:“母後,我守規矩、我遵循祖宗家法,我會照母後所言去做,但是……母後,讓我帶福兒回去吧”
“你這是在折騰自己,一旦看見她露出哀怨,你又會心生不舍,到時,一邊是祖宗家法,一邊是心愛女子,你何苦教自己左右為難,就讓曾氏留下吧,本宮好好開導她,給她講講道理,等她心裏明白了,以後你們夫妻相處才會和和美美。”
“母後,福兒沒學過宮廷規矩,兒臣擔心她不懂事、犯了忌諱……”
皇後笑着阻下他的推托。“母後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好吧,母後承諾,等彤桦懷上孩子,就把曾氏完完整整還給你,保證一根頭發都不少。”
熙風還想求情,常嬷嬷卻湊上來,低聲委婉相勸。“四皇子,曾側妃留在宮裏并非壞事呀,您想想,這後宮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是風口刀尖,稍有閃失,就是赍粉之禍。
“後宮女子百般手段、千種算計,步步暗藏玄機。倘若不好好學習這識人認人的本領,沒将這等本事淬進骨子裏,修煉成精,日後不知道要吃多少暗虧,四皇子該體諒娘娘的苦心才是……”
見兩方僵持不下,五福挺身而出,對熙風道:“臣妾明白娘娘一心一意替臣妾着想,四爺別犯擰了吧,臣妾就在此靜候佳音,待皇子妃傳出好消息,四爺親自來領臣妾回府,好不?”
她怎麽都沒想到皇後會提出這麽無賴的要求,可是皇上的病情擺在眼前,四爺天天與時間賽跑,他不需把心力浪費在此。
皇後贊許地瞧曾五福一眼,看來是個曉事的,外頭傳言怕是言過其實了,倘若她是個聽話主兒,她倒不介意讓曾氏在齊熙風身邊留一輩子。
“就這樣決定了,回吧!”放下話,皇後向宮女招招手,往內室走。
熙風拉起五福,想告訴她:他沒料到皇後會有這出,不過別慌,他馬上要離開京城,絕不會與李氏牽扯,又想對她說:安心住下,為着攏絡自己,皇後定會護她平安,比起和李氏那毒婦同處一窩,宮裏更為安全……
但話未出口,五福像是心有靈犀似的搗住他的嘴巴,笑道:“我信你、我等你!”
六個字,妾知君心,郎知妾意,他揚起笑意,将她抱個滿懷。
“等我,不要擔心。”
她點頭微笑。“有四爺、五福不擔心。”
十指緊扣,她送他,一路相随、依依不舍,直到宮門前,她不能走了,只能目送他的背影越行越遠。
江水三千裏,家書十五行,行行無別語,只道早還鄉!
心酸澀,成親以來,四爺第一次遠行,初識相思,方知相思味澀。
深吸一口氣,綿長地把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味全吸入肺葉裏,她會等他回來,聽他說:我沒有背叛你,你依舊是我的唯一。也等他告訴她,在任何關頭,他都不曾違背他們的愛情。
五福笑了,迎向春陽燦燦,她有信心會等到這句話!
馬車上,李彤桦悄悄地瞥了熙風數眼,他皺着眉,像在思考什麽似的。
是掙紮嗎?是在乎對曾五福的承諾?還是在想法子拒絕自己?
她真想開口告訴他:四爺,看看我吧,我沒有不好,比起曾五福,我更值得你欣賞。只要你肯敞開心,定會發覺我能帶給你的,遠遠超過曾五福。
只是他的目光始終鎖在車廂一角,讓李氏不敢造次,深怕定下的事又生變化。
就在車子轉入府前街巷時,熙風終于擡起頭,迎向李彤桦的視線。
“我明白母後真心為我好,到家後你先回屋子裏,爺晚上過去。”
平淡的聲音、平淡的字句,但李氏已經不敢奢求更多,她很清楚他心裏有多勉強,不過不會了,只要經過今晚,他會明白她有多好。
巧笑倩兮,她不計較他的冷淡,婉約柔媚道:“妾身會備好酒菜等待四爺。”
馬車停下,李彤桦在仆人的攙扶中下車,熙風并未下車,他端坐在馬車裏,李彤桦一進門,他便令塗管事上車。
“這段日子對外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知道爺不在府裏,尤其是對李氏。”
“是。”
“爺不進府,直接出京,你去把夫人備好的行李送過來。”
“是。”
幾句簡單的吩咐之後,塗管事進府取行李,兩道身影飛掠而下,閃進馬車中,在熙風跟前雙膝跪地重重磕頭,馬夫許是這種情況看多了,竟也不覺得驚訝。
熙風看一眼來人,嘴角揚起笑意道:“報過仇,心頭暢快了。”
“是,那日我們抓齊熙棠、齊熙慶回邱家村,他們看見三百多個靈位,吓得魂不附體,本打算要血祭親人,可我們尚未動刀,齊熙棠就活活吓死了,這等孬種還想當皇帝?若真事成,大齊江山危矣。”
“齊熙慶呢?”
“他想逃下山,卻是頭大腿短、連滾帶爬,把自己活活摔成一個癱子,我們還沒動手呢。”邱大冷笑道。
“說吧,報仇之後,你們想做什麽?”
“我們想跟着主子做大事。”
過去幾年,他們跟着主子四處辦事,親眼看着主子為百姓奔波、盡心盡力,他們這才明白不是每個皇親貴胄都是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眼看百姓對主子的真誠感激,看着每張樸實的臉龐透露出來的感動,跟在身旁的他們也覺得與有榮焉,這樣的男人值得追随。
“既然如此,邱大先幫我辦一件事吧!”
“什麽事?”
“易容成爺的模樣,讓李氏受孕。”
這些年,邱大模仿他的行為舉止,以四皇子的身分在各地出現,掩飾他的真實行蹤,同樣一件事情做得久了,自然能夠摸出門道,有一回上官先生還被他給戲弄了。
“蛤!”邱大以為自己聽錯,擡頭直視熙風,卻見他笑得滿臉狐貍樣,什麽敦厚樸實,見鬼了,是哪個瞎子這樣形容他們家主子的。
“主子……”邱大不敢置信,低聲說:“主子能再說一遍嗎?”
兩兄弟的呆樣惹笑了熙風,他告訴自己,待福兒回府,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也樂一樂。
“你們家夫人被關在宮裏,李氏不懷上孩子,夫人就不能回府,這是拯救夫人的大計劃啊!爺相信你有足夠能力完成這件大事。”他拍拍邱大的肩,委以重任。
邱二點點頭,也學主子的動作,拍上哥哥的肩膀道:“哥哥,任重道遠。”
邱大不願意,可是主子的命令他還沒有違抗過,他低聲埋怨,“主子跟我有仇嗎?想搞死我兒子?”
“兒子在哪兒?哥哥得先有本事讓人家懷上。”邱二補一句話,卻換來邱大一個結實拳頭。
“看不起我?行,哥哥讓你瞧瞧什麽叫真本事。”
這天晚上,李彤桦點燃合歡香,這種香會讓男人心神動搖,她可不希望今晚四爺滿腦子想着曾五福,把自己當成她的替身。
她讓人備下一大桌菜,給四爺補身子,皇後娘娘說得對,除了男人的寵愛,子嗣才是大事。
穿上紅色薄紗,裏頭的牡丹圖樣肚兜若隐若現,她洗了半個時辰的花雛澡,為的是迎接今晚。她要他為自己心動,要他明白天底下不是只有一個曾五福可以帶給他快樂。
門開,“四爺”闊步走進來。
燭光照映着他英俊風流的臉龐,他看起來有點緊張。
“爺,餓了嗎?”她迎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将他領到桌邊。
看着滿桌的菜,韭菜蝦仁、鮑魚粥、清炖海參……“四爺”心頭咯登一聲,今晚逃不過了。
他啞着聲道:“別吃了,快辦事吧,爺急着把福兒接回來。”
他的話有些傷人,不過無妨,今夜過後,她就會在他心中取代曾五福。
褪下輕衫,她迎上前,拉住他的手撫上自己柔嫩的胸口,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第二次機會,今晚,她要盡情表現。
“四爺”心中暗嘆,媽的,這哪像皇子妃,比青樓妓女還厲害。
她扯下紅繩,肚兜墜地,白皙姣美的胴體落入男人眼底,她迎上前,扣住他的頸項,封住他的唇。
合歡香的氣味讓男人腦子迷迷糊糊地,随着她的引領,雙手撫過她身上每一寸柔軟,柔嫩白皙的胴體恰似最強的催情藥,她一面親吻男人的肌膚,一面為他褪去衣衫,不多久,兩人裸裎相見。
沒有太多的前戲,他進入她,飛快的推進令她疼痛卻也讓她歡喜。
她知道這是男人表現喜愛的方式,纖細的腿更加勾住他的腰際,她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