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飛天箭雨墜矢來
問完這句話,滄藍和淺黛一齊安靜了。
墨廿雪偏過頭,眼中倒映了水色月光,和遠處升騰怒放的焰火,她笑靥如花,在明月下如含夜而舒的凝光竹,畫筆下永不褪色的主題。
“你會讨厭一個渾然不相幹的陌生人嗎?”
沒有直面回答,只是一個反問,卻駁得沈闕啞然禁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半晌以後,他端起青花玄觞,将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墨廿雪看他喝酒喝得利落,想到今日白日連輸近十把,她不禁提了興趣問道:“哎,沈二,我看你投擲花生的功夫倒是不錯,那你玩骰子應該很在行吧?”
“呃。”沈闕尴尬,“不會。”
“哦?沈二,外界傳聞,把你除了容貌以外的地方貶得一無是處,你難道不需要為自己正名一下嗎?”
沈闕忽而挑了眉梢,湊上一張微微放大的俊容,邪魅勾唇:“公主,你覺得長成我這模樣,還需要什麽錦上添花的嗎?”
這話說得墨廿雪一口辣酒嗆在喉管裏,“咳咳咳——”
“公主!”滄藍體貼地遞上了一杯清水,就用玄觞在湖中舀上來的,滌了兩遍,泉香酒洌,全是兩般滋味。
殊不知沈二公子又接口道:“公主,我這‘錦’是南幽最名貴的流光錦,纏金繞玉,光容華燦,不需要添綴任何俗物。”
“難為你還能曉得我們南幽的流光錦。”墨廿雪說話還有點咳嗽,粉生生的臉龐映着一船溢彩絢爛花燈,說不出的绮豔嬌麗。
沈闕凝視着她,看得墨廿雪低下頭捧盞不語,頭頂傳來他清潤的戲谑笑語:“南幽人一向喜歡高調的華麗,這流光錦可謂代表作之一,我家裏就私藏了數匹。”
他這聲音真近,墨廿雪臉頰發燒,向來都是她戲弄別人,可不曾得到哪個男子如此放肆狎昵的對待,手裏将出行時帶出的折扇一展,便搖着風來。只是,眼神躲閃得不敢觑她,引了碧玉河的粼粼水光上來,如泛着冰靈的雪。
畫舫沿着水流而下,不遠處的岸邊街上,鳳簫聲動,人影散漫。滄藍和淺黛對望着,眼神裏暗中怨怪:糟糕,拿錯扇子了……
扇子拿錯了一天,這時候兩個提心吊膽的丫頭才發現。又不大好意思去看沈闕的臉色,可對方偏生就好巧不巧地盯着扇面在瞧,公主還絲毫沒有知覺,以為對方在看自己,拿描了丹青的那一面對着沈闕擋臉……
沈闕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眼,然後似笑非笑地拈起折扇一角,墨廿雪使勁把扇子抽回去,卻聽對方又笑道:“公主方才說,洛朝歌是個全不相幹的陌生人,但我怎麽瞧着不像呢?就連這仿冒的劣跡斑斑的贗品,公主出行還要随身帶着。”
“……”墨廿雪心頭被這話刺了下,她有點不可置信地把扇子取下來一看,果然——就連印鑒都是仿冒的!
氣得墨廿雪咬牙啓齒地把扇子摔在桌案上,“你們兩個小丫頭,合起夥來欺瞞我!”
兩個丫頭驚恐地瑟縮着身體不敢答話。
沈闕漫不經心地将扇子撿過來,觀摩着,又是一陣似笑非笑,“公主,被我拆穿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不需要病急亂投醫,找丫頭來頂包。你放心,這種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洩露出去的。”
“……”
月上重山,不知良辰幾何了,墨廿雪和沈闕雖然多拌了幾句嘴,但總體相處算是融洽,至少河風吹蕩之中,人是舒服惬意的。
但墨廿雪自幼便諸事不順,命犯災星……
一支勢如破竹的羽箭從不知何處竄來,沈闕眼尖,一看到從墨廿雪後腦勺飛來的箭镞,心急手快地把墨廿雪地頭一按,兩個人跟着伏在桌上,“小心!”
墨廿雪尚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便聽到風聲自頭頂呼嘯而過,緊跟着便是利刃釘入木頭的聲音,擡起頭來一看,正是一只箭頭沒入了畫舫的木梁上,而且力道極大,幾乎是整支沒入。
淺黛和滄藍兩個吓得花容失色,對方在暗,而且明顯是沖着公主和沈闕兩個人來的,“公主!”
現在勢單力薄,出門的随從帶得不多,墨廿雪強迫自己冷靜,便朝着左面的一只畫舫吼道:“靠過來!”
這恐慌的當口又是三支羽箭齊飛!
墨廿雪身手不錯,因為以前在宮裏練過梅花石、金針之類的暗器,算是眼尖手快,從沈闕手裏搶回折扇,扇面倏忽展開,橫風擺尾而掃,三支羽箭便被揮落水中,但對方力道太大,她內勁不足,被震得虎口發麻。
沈闕知道她在逞強,嬌滴滴的小手這些年來一定保養得特別好,這下定會腫起來了。
幸得侍從反應極快,聽到公主的命令之後,當即把骈行的畫舫并了過來,墨廿雪一手推了一個丫頭,“他們目标是我,你們先上船。”
這兩個丫頭在某些方面來說,甚至比她還嬌貴,留在畫舫上,除了當靶子以外一無是處,墨廿雪當機立斷,把兩個擔憂不舍的丫頭推開了。
侍從們提着刀紛紛跳了過來,另行幾個留在船上照看兩個丫頭。
沈闕一直默然地看着墨廿雪一系列的應急反應,眼底多了幾分欣慰的光。
昔時年少,她還是個會哭鼻子的嬌蠻小公主,可是每遇到大事,卻比誰都要沉着冷靜,他的腦海裏一直有一張倔強的俏臉,明明疼得臉色蒼白,卻咬着牙不吭一聲,可愛又讓人心疼……
墨廿雪危難關頭又連番避過了幾支箭矢,一回眸陡然發現沈闕竟然在望着她發呆,身側又有幾支羽箭飛來,這次對方下了狠手,箭尖帶火直奔沈闕!
“混蛋!”墨廿雪罵了一句,也不曉得罵的是誰,她這邊自顧不暇,也難得相救沈闕。
沈闕自個也意識到危機的來臨,趁着一個侍從過來揮刀之時趕緊站起來,箭矢落入湖中,激起白梅晶瑩的浪花,這時候岸邊也亂成了一團,游人抱頭飛奔。
羽箭射落了無數花燈,除了一輪明月,幾乎再無光亮,而這帶火的羽箭一射來,畫舫登時走水。
近處的畫舫已經燒了數條,火光騰騰,水面又被映亮。
“公主,怎麽辦?”侍從都慌亂了。
墨廿雪看兩個丫頭的船這時候已經靠了岸,不再多想其他,“跳水!”
包圍圈之中的沈闕突然自身後握住墨廿雪的小臂,“公主,你的手在抖,這個時候跳水,你沒有力氣游到岸上的。”一邊凫水,一邊躲避攻擊,的确對于現在的墨廿雪來說,是不可為之事。可這也是不得不為之事。
“跳!”墨廿雪暴吼一聲,見幾個侍從還站着不動,身後的畫舫燃燒得猛烈,已經快逼得人無處容身了,而羽箭還在往這邊射來。
墨廿雪忍受不了這群榆木疙瘩,擡起腿來一腳将侍從踹下了水,另外幾個大驚失色,沒來得及說話,也被公主兔起鹘落的幾腳踹成了下鍋餃子。
“公主!”幾個人在水裏游着,寧死不願離開。
墨廿雪閃身避開一支飛箭,滄藍為她準備的折扇也被射穿了,她推開沈闕,“自己跳下去!”
“要走一起走!”
這人……說他腦子不好他可還真虛心接受,墨廿雪忍無可忍,好不容易避開了一支羽箭,她閃身過來,一只手攀住沈闕的肩膀,“一二三!”
兩個人撲通落了水。
這四月的天氣,氣候已經十分溫暖,夜間的水裏也不是很冷,但墨廿雪凫水本來便不擅長,游得很吃力。沈闕就在她身邊,他也不擅長泅水,本想拉幾個侍從過來将墨廿雪接住。
可是沒想到落水之後,那箭镞仍然紛紛不絕。
偏生這地方離府門宮牆都太遠,便是飛奔的百姓此刻跑去報官,官府來不及派出人手前來支援。
落水的侍從們已經開始中箭。
幾聲慘叫之後,水面漫上來一層刺眼的血紅。
“公主!”沈闕突然看不到墨廿雪的露在水面上的頭了,他又驚又懼,撲打着水面尋找,可惜箭矢如流星趕月,一波接着一波,為了避開燃着火的羽箭,他只能鑽入水中。
墨廿雪已經在水下掙紮已久,她撲騰着手腳,還能感受到箭落入水中之後仍有勢頭。
浮沉半醒之間,有人的胳膊堅固如鐵,将她的纖腰一把縛住,緊跟着,那人被水浸得冰涼卻始終柔軟的唇貼住了自己的,熟門熟路般地撬開她的齒關,墨廿雪想要掙紮,卻被他抱得更緊更深,一股氣息自他的嘴唇裏渡了出來。
恍惚之中覺得是大夢三生,卻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人身體猛然一晃,又是吃痛的“嘶”了一聲,難道他中箭了?
這是她昏厥之前最後的一點意識。
沈闕把墨廿雪抱出水面,箭矢仍然齊發不下,但這時卻不像初始時那般集中了,想來是不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了,他背後肩胛骨中箭,不用看也知道蜿蜒了一大片血跡,沈闕皺着眉,臉色蒼白地把墨廿雪摟緊了,借着燃燒的畫舫的遮擋,避入後頭徹底藏了起來。
好在此刻,姍姍來遲的官兵們到底是來了。
“公主!”“公主!”
岸邊一片呼喚墨廿雪的聲音,上百號火把也映得透亮,仔細聽裏邊似乎還有女子的聲音,應該是滄藍和淺黛,她們兩個已經上岸了。
沈闕已經快要脫力了,因為官兵趕至,敵方又補了幾箭随即撤下了戰場。他抱着墨廿雪往岸邊有人處劃過去。
“你們看,在那邊!”
淺黛終于找到了公主,終于破涕為笑地指着兩人跳起來。
“是公主和沈公子!”紫明府的一個一等衙役吩咐道,“快下水将公主和沈公子救上來!”
“是!”
立刻就有十幾名衙差跳下了水。
這時,溫如初撥開了人群,走了近來,看到水裏的兩個人,清俊從容的幽都公子只是皺了皺眉,卻沒說一句話。
當先被救上來的是墨廿雪,幾個衙差把人帶上岸,卻顧念着公主金枝玉葉,這裏沒有肩輿軟轎,他們不好帶回公主,溫如初施施然走上前,兩個衙差便随份地讓開。
溫如初探了一把墨廿雪的鼻息和脈搏,将被置于岸上的公主打橫抱起,語調淡淡:“公主只是水火相侵,暫時暈厥,我送公主回宮,帶幾個人跟着就好。”
墨廿雪的肺管沒有進什麽水,但是卻喝了幾大口,現在意識有點朦胧,渾身沒有力氣,在岸上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以後,恢複了一點知覺,也不算暈厥。但是,她感受到自己迷迷蒙蒙之間,好像聽到了……如初的聲音?
見事情終于風平浪靜,沈公子那邊也沒事了,滄藍和淺黛跟着溫如初,領了一對人往宮城走。
上岸後的沈闕坐在青石上喘息,捂着後肩,指縫之中仍是血流不止,幾個衙差想跟他說話,了解一下案情,卻發現沈公子的雙眼一直緊盯着被抱着離開的公主,眼神裏甚至有點痛心和……男人吃醋時的惱恨?
這時,一個眼尖的衙差驚慌大叫起來:“啊不好,沈公子,這箭上淬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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