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救贖No.025]

遠坂凜被打暈過去的時候，其實沒有一點提防。

再怎麽樣她都不會懷疑無名會對她不利，實際上就連現在他做出這個舉動，也是如此。

她仰着頭看着眼前蜿蜒曲折的道路，四周充沛着如大海般翻滾着波浪的黑色污泥，這樣的場景，她曾經目睹過很多次。

四處都是由幹枯的屍體組成的“山”，紅色的天空伴随着泥雨，漆黑的“太陽”籠罩着一切，整個世界都充斥不祥——如同身處地獄。

這個“太陽”，更為準确地說，是一個“孔”，也就是聖杯。

那個“孔”的密度太大，黑暗深不可測，旋渦狀緩緩轉動着，帶着仿佛能夠壓碎一切的力量。

這個世界的中心，尚未賦予形态的聖杯。

而真正令遠坂凜怔在原地的，卻是這個突然響起的聲音——

“姐姐！”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人！

這個人是……

櫻！

為什麽櫻在這裏？

眼前出現的這個少女，有着一頭紫色的靓麗長發，頭上的那個頭飾還是當初她同櫻約定好的價值祖母綠3克拉以及年利息3%——作為櫻永遠都是她妹妹的證據。一身白衣，雙手交叉在身後，如同十五歲的模樣，朝着她輕輕笑着。

櫻身上的白同整個世界的黑形成了極大的反差，盡管意識到了眼前的不同尋常，遠坂凜還是感到一陣恍惚。

自從她親自殺了櫻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了啊。

不是這個世界的“遠坂櫻”，而是她真正的妹妹，間桐櫻。

她曾經發誓要盡力保護地妹妹，幼小的她努力變強的動力，就是為了就算她不在遠坂家，有她這個姐姐在也沒人敢欺淩于她，只是事與願違。

假如遠坂凜扪心自問，她最對不起的人，一定是在眼前沖着她溫柔的微笑的少女。

“……別拿她的樣子同我說話。”凜閉上眼，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怒火，“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底線，聖、杯。”

“因為我自身并沒有人格，只能夠借助這樣的面具現實——雖然說我還能變成你的樣子，可姐姐你一向對自己比較狠。”少女微微一笑，略帶埋汰地開口，“雖然我一直都知道姐姐你愛着我，可你從來都不肯明白地表現出來。”

“……”凜吐了口氣，寶石抵着手心生疼生疼。

“我想要降臨于世。”少女紫色的眼睛亮了亮，“只要你願意賦予我形态我就能降臨，同樣，我也能達成你的願望。”

她拉起凜的手，手是溫暖的，不像櫻死在她懷裏時的冰冷——意識到這點的凜神色恍惚，沒有做出絲毫的掙紮。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她一直以來所祈禱的光景。

遠坂時臣和遠坂葵站在一起，比起這個世界，他們看起來老了不少，卻是如果他們當初活下來，凜想象中的樣子。

“櫻，凜，快過來啊。”歲月或許帶走了遠坂葵的容顏，卻使得她身上溫柔的氣質越發沉澱，“我們一起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仿佛擁有着魔力，她整個人如同被擊中了一般，倒退了一步。

“遠坂，你怎麽傻站着？”

衛宮士郎。

他的打扮如同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看不出任何的疤痕。

“你的理想……”

他不是打算做正義的夥伴麽？他不是為此還成了英靈麽？

“我放棄了。”衛宮士郎說的雲淡風輕，“而且我覺得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夠啊，上次在電話裏不是說了麽？我現在是個老師——這樣的話你能放心把櫻交給我麽？”

對方的表情還是那麽熟悉，熟悉得欠揍。

“你應該最清楚我有這個能力實現這一切。”再次出現的少女捧着花束，白色的衣服如同花嫁，“我還能夠複活這個世界的遠坂凜，這樣這個世界的‘英靈衛宮’就不會出現，因此将免除你一切的罪。”

遠坂凜只是迷茫地看着她。

“你不用害怕我的降生帶來的後果，無名的存在能夠保證這一點，再加上死徒也具有消滅我的能力，”少女的聲音天真，又帶着誘導似地勸服，“你所要做的，只是祈禱而已。”

只要祈禱，所有幸福的一切都能夠實現。

“是啊，我要做的，只是祈禱。”輕輕說出這句話的遠坂凜走向了少女，仿佛要給櫻來個擁抱，“這樣的話，我就能夠獲得一切。”

她将能夠，完成所有的救贖。

櫻笑了笑，花束從她的手中滑落，也張開了臂膀。

回應她的，卻是匕首劃破身軀的聲音。

“為……什……麽……”櫻靜靜地凝視着凜，帶着不解，帶着怨恨，“你又決定第二次殺掉我麽？明明如果毀滅聖杯的話……”

“……你也會死的啊。”

“我知道。”凜的嘴角微微噙着笑，輕柔地，仿佛是不想打擾懷中人的沉睡，“還有……對不起。”淚水不知何時，早已泛濫。

是啊，為什麽呢。

也許選擇了聖杯，就選擇了遠坂凜想要的全部，卻也意味着放出了世界之惡。

對不起。

沒能夠拯救你。

放棄了聖杯，放棄了讓你獲得幸福的機會。

它說得對，她又第二次殺了自己的妹妹。

可是……

她已經無路可退。

她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夠再繼續犯錯。

哪怕到現在，她的心底也懷抱着不應該有的貪念，但真的……太好了。

能夠作為一個人死去，而不是冰冷冷的魔術師。

只有人才有貪念。

也許，她永遠都無法成為真正的魔術師，但至少，她可以驕傲地說，她擁有正常的人性。

那是曾經被她丢掉的東西。

夢境在頃刻間崩塌。

遠坂凜睜開眼，徑直地望向了無名，聲音平靜，略帶沙啞：“你打算違背我的意志麽，archer？”

幾分鐘前。

“你似乎還是沒有說，打暈凜的目的吧？”

面對吉爾伽美什的逼問，無名審視了他幾秒，按捺下心中的詫異，吐露出了一直令他不安的秘密。

如果要說誰最了解現在的遠坂凜，非無名莫屬。

“假如放任凜的話，她會死的。”

“如果說聖杯的黑泥就是代表聖杯所沾染上的‘惡’，這種物質凜早就沾染上了，在第六次聖杯戰争，她想要做的，不僅僅是阻止聖杯的降臨，而是毀滅掉聖杯。”

“吉爾伽美什，”無名第一次喊出這個名字，“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凜一定要回到明明不過只是平行世界的過去？”

也許是為了救贖，也許哪怕救贖別的世界的家人也足以讓她感到欣慰，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并不是她的世界。

“因為——”

無名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話語裏除了無奈，更多地卻是殘酷。

“她已經活不過十年了。”

就算第六次聖杯戰争沒有任何人許願，只要再等十年就足以令聖杯第七次降臨，可遠坂凜，已經沒有時間了。

至于原因，自然是身體上沾上的黑泥。

在第六次聖杯戰争中的一念之差，所給予遠坂凜的，不僅僅是差點引發災難的罪孽，還有來自聖杯的“禮物”——如果這種會逐漸吞噬掉她自身，也算禮物的話。

二十多歲的那個軀殼已經開始侵染了，這也是為何她選擇剝落自身屬于遠坂家的魔術刻印并轉交給下一任遠坂家主的原因。

盡管凜之後得到了不少人的救助，但到最後也只能将這個物質封印到「心」的部位。

但如果要真正毀滅聖杯——

同時也代表着，她的死去。

無名不知道自己這個舉動算不算違反了自己想要拯救世界的願望，就算是又有什麽關系，他早就痛恨着曾經向往“成為正義的夥伴”的自己。

他曾經為了世界犧牲過遠坂凜，這一次，他不想這麽做了，反正就算這次不真正毀滅聖杯，而僅僅是阻攔降臨也不會帶來什麽災難。

哪怕是要罔顧她的意願……

凜已經時日不多了。

如果說凜想要救贖別人，想要改變過去，無名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也做不到救贖她，但至少，他不想要再次看着她為了這個世界死去。

所以，當凜睜開眼質問他的時候，無名也只是苦笑了一下，沒有做出任何的争辯。

但這個動作，就足以透露很多信息。

“……你已經知道了麽。”遠坂凜頓了頓，她環視一圈，眉頭皺起，“言峰绮禮呢？”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不滿被忽視的吉爾伽美什回答道，抱着凜的手一松，差點讓陷入思考的凜摔了一跤。

險險地站直，遠坂凜不去思考某只金皮卡又出了什麽幺蛾子，能夠讓言峰绮禮在這麽多人之中消失而沒有察覺到……只有一種可能。

“我剛才看到了聖杯，它需要別人賦予形态才能降臨。”說出這個事實，果然看到無名的臉色一變。

他也應該是意識到了吧。

言峰绮禮之所以能夠消失，應該也是聖杯做的手腳。

那個冒牌神父，毫無疑問會祝福聖杯，這樣的話，那場冬木大火一定會出現。

“要怎麽做？”突然開口的是衛宮切嗣，“我會盡力配合你。”

旁聽了這麽久，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來龍去脈，就目前看來，遠坂凜多多少少能夠信任。

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衛宮切嗣能夠做出一切。

“對，我需要saber能夠毀掉聖杯，而我和金……吉爾伽美什會去把解決掉那個‘孔’。”凜看了一眼旁邊似乎想要争辯的無名，果斷開口，“無名你就負責看顧好遠坂時臣和周邊可能會出現的所有普通人。除非我們失敗了你不準動手——如果你不想引來這個世界的‘抑制力’的話。”

她大概能夠猜到無名的情況，憑借着他身上微乎其微的魔力。

盡管無名是作為“守護者”現世的，但他也一定同阿賴耶達成了某種協議，否則為何第四次聖杯戰争的時候，他沒有出現？假如有守護者在的話，一定不會發生那場大火。

也或許是那場大火造就了他成為英靈的原因，又或者是別的什麽。

不管怎樣，世界的抑制力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沒有人真正清楚其中的原因。就像凜她自己，沒有辦法表現出太多的力量，就是害怕會發生什麽無法控制的事情。

說到底，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外來戶”。

無名默不作聲地點點頭，他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

他只是看着遠去的兩組人馬，他們一定能夠成功……只是也許必須經受什麽。

走了幾步的凜突然轉過頭，沖着他一笑，那是無名以為，她不會再有的笑容。

她語氣裏的歡快和欣慰流露言表。

“我很高興，這個時候了，還能夠再見到你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紅a一登場就完全沒有心情寫金皮卡了

嗯，下章就要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