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關心

宣衡的嘲諷是無差別攻擊，從來不針對誰，在場的人類都能被哽出一口老血——米小貞除外。

米小貞像是沒聽到宣衡的那一聲譏笑，兀自興奮着，愛不釋手地抱着數位板摩挲。

板子後殼上印了彩繪噴印，跟外包裝一樣，大開大合的繁複花紋。藤蔓和枝杈交纏在一起，濃重的綠色上點綴了金色的葉片，還有殷紅的花朵。

右下角有郎祺的簽名，大大咧咧地寫着“MXVEVOO”，是M家跟小V的聯名款。

米小貞感覺像做夢。

數位板以M家最專業、技術最前端，M家的板子要比同配置的其他品牌貴上幾百塊錢。

米小貞手裏的這一塊是M家的高端系列，官方旗艦店要賣八千多人民幣，是米小貞從來沒看過的那種——太貴了，從來沒想過買。

米小貞拇指按着後殼上的“M”标志，跟秦嘉運确定：“這個真得是給我的嗎？我沒簽你們的合約，也可以拿？”

秦嘉運壓下宣衡帶來的尖銳壓迫感，勉強維持笑意，跟米小貞重複：“是送給你。還有這些——禮盒裏的東西都是你的。”

米小貞太想要一塊新的數位板了，以至于打開盒子之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塊板子上，完全沒注意到禮盒裏還有其他東西。

秦嘉運提起來，米小貞才好奇地往秦嘉運手裏看。

是一套蘸水筆，五支筆杆帶五個筆尖，G筆、D筆、哨筆都有，旁邊還有一瓶墨水。

米小貞沒有經歷手繪的階段，對畫筆和墨水的認知都來源于牧連。她只是陪牧連一起采購過，在牧連家裏見到過。

牧連又是節省派，筆尖能用就行，不追求多高的品質。所以米小貞往日見到的蘸水筆都是通貨，畫具店随便買來的那種，中等質量水平。

禮盒裏的這一套，看起來做工精良，木質筆杆燙了“MXVENOO”的标記，筆尖映着吊燈折射出光。

很高檔的感覺，也很有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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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貞猜着這套筆也不會便宜，畢竟跟M家的高端數位板放在一起，太劣質就拉低檔次。

不過米小貞也用不上這些，腦子裏開始盤算拿回去送給牧連。師兄可憐巴巴，到現在用的工具有一半是周潛送的，幾只筆用得筆尖都快磨平了。

還是數位板對米小貞的吸引更大。

她也毫不吝啬表達了歡喜之情，很直白地跟秦嘉運道謝，完全是受了恩情的樣子。

是秦嘉運期待的反應，甚至超出了秦嘉運預想中最好的情況。搞定第一步，秦嘉運松了口氣。

剩下宣衡……

秦嘉運偷偷觑宣衡。不管多少次，再看過去，還是會被宣衡的表情給凍到徹骨寒冷。

“他跟尋常人不一樣。”

這是秦嘉運的第一反應，并且在這短暫的相處中，越來越肯定這個想法。

秦嘉運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倒是米小貞沒看明白氣氛，抱着的禮盒疾走到宣衡身邊，弓着腰俯身給宣衡看盒子裏的東西。

“你看！你用蘸水筆嗎？你快看看你喜歡嗎！”

宣衡沒應，出手托住碩大的禮盒，略顯慌忙，掌心碰到盒子的底部之後才穩下來。

盒子猛地往上一跳，米小貞沒防備，往後仰頭躲閃。從她的角度看，像是宣衡要掀了盒子，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米小貞有點被驚到了，旋即看到宣衡的動作，定下心來。她不理解這個行為的含義，茫然地歪頭看宣衡。

宣衡有點尴尬，擡手舉着禮盒。僵持兩秒鐘，宣衡幹脆把盒子從米小貞手裏接了過去，放在面前的茶幾上。

米小貞更不懂了。

完全沒有預兆，不知道宣衡是想幹嘛。本來米小貞拿得好好的，他要看就看，怎麽還搶走了呢。

宣衡側身看禮盒，順手從盒子裏拿了根哨筆把玩，漫不經心地提醒米小貞：“職業漫畫家要注意保護自己的身體。”

米小貞：“啊？？？”

什麽啊？

剛剛有什麽沒保護身體的行為嗎？

米小貞一頭霧水，性格使然，順從地點頭附和：“哦，是的——不是漫畫家也要保護身體的呀！”

宣衡被哽住，把哨筆丢回盒子裏，靠在抱枕上：“當我沒說。”

米小貞：“？”

這個人怎麽回事！不會好好說話的嗎！

秦嘉運看一眼米小貞，再去看宣衡的坐姿，仔細回想剛剛的場景。

有點明白了。

秦嘉運試探着跟宣衡确定：“你是不是有腰傷？”

正常人的腰部是有曲線的，脊椎有靈活度。但宣衡整個腰部呈現出僵硬的狀态，雖然掩飾得很好，走路沒有異樣，但坐下之後就會暴露出些細節。

秦嘉運瞬間領會，接着宣衡的話，提醒米小貞：“久坐的人最容易有腰傷。平時就要多注意，不要彎腰搬重物。”

米小貞似懂非懂。二十歲出頭，她還是花骨朵的活力狀态，能跑半個馬拉松，扛着水桶爬五樓也沒問題。

這種聽起來像是老年人才會有的病痛，距離她太遠了，她從來沒想過會到自己身上，也就不當回事。

秦嘉運摸到點宣衡的心理，福至心靈腦袋一下靈光起來，抓着這個話題跟米小貞叨叨。

“別以為你現在年輕。我認識的漫畫家，不少人都是仗着年輕放肆，根本不注意這些。等身體真出問題了，也沒見得有多老啊。”

秦嘉運跟米小貞舉例：“我司那些就不說了，現在強制鍛煉打卡。最近聽說斯塔要休養，就是因為身體不好，畫不動了。”

一旁的宣衡：“……”

米小貞滿臉驚訝：“你怎麽知道！”

秦嘉運洋洋得意：“雖然我不認識斯塔，但我好歹也是做原創的，業內混了這麽久，總要有點打探小道消息的途徑——”

宣衡盯着秦嘉運看。

秦嘉運被看得心虛，牛皮就吹不起來了，聲音越來越小。

說到最後，秦嘉運改口：“好吧，我之前想找斯塔合作個項目。助理說他要休息一段時間。我猜的。”

關于斯塔的事情，米小貞全都想了解，丁點都不要錯過。“斯塔”這兩個字就是魔咒，跟斯塔有關的事情，她的好奇心就能在瞬間被點起來，胸膛裏燃起小火苗。

秦嘉運也沒什麽需要隐瞞的，解釋道：“我這邊有個項目策劃，圖書出版方向，想拿他的獨家首發。可惜了，如果能邀請到他，對實體原創一定會是正面的激勵。”

目前市場不景氣，紙張的價格一升再升，印刷成本急遽增加，很多小的印刷廠垮掉，大廠也是艱難維持。

但這看起來并不是秦嘉運需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