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周寧牧帶着Ella回車裏的時候,Ella規規矩矩坐在副駕駛上,心裏還苦惱着應該怎麽帶這個新老板熟悉壞境,怎麽讓這個新老板滿意。

新老板坐在駕駛座上很久都沒發動車。

Ella看了他一眼,沉默許久的周寧牧也瞥了她一眼,兩人視線對視半晌,周寧牧簡短的吐字:“名片呢?”

Ella愣了下,十分迅速地回道:“您的名片需要修改頭銜,暫時還沒印出來。”她頓了下,适時的提出一個解決辦法,“或者您也可以先用原來的名片?”

周寧牧明顯有些煩躁地瞥了她一眼:“我說剛剛那家店的。”

Ella愣了愣神,十分迅速地從自己名片夾裏把剛剛塞進去的那張名片拿了出來,她雙手遞給周寧牧,遲疑着問:“剛剛餐廳那個年輕的老板真的是您的熟人?”

周寧牧目不斜視地伸手拿過了名片,看也沒看地把名片往這輛公司配的車子前随手一扔,他嗯了聲:“算是發小。”

Ella看似有些驚訝地哦出了一聲,但是十分自覺地沒有再問下去了。

周寧牧把Ella送回家,感謝她這一個星期帶着自己熟悉壞境,Ella恰到好處地俏皮了一句:“那老板記得給我加薪啊~”

周寧牧看她:“你回總部述職的時候跟真正的老板們提提看要怎麽個加薪法。”

Ella慫慫的吐了吐舌頭,跟周寧牧道別回自己家。

周寧牧車停在Ella小區裏停了一分鐘,最後黑着臉咬牙把他丢在車擋風板處的名片撿了起來,他看了眼名片的正面,是餐廳訂餐跟外送的座機號碼,周寧牧沉着臉翻到名片的背面,賀望在上面留了十一個數字,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樣輕佻又不靠譜,每一個數字都張牙舞爪地在周寧牧的眼皮底下狂歡似的跳動着。

周寧牧伸手把手中的名片捏成了一團,面無表情地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他發動車從Ella的小區離開,他住的地方是城西區,在公司附近,是公司安排的住處,從Ella住的地方開車過去不堵車大概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周寧牧單手扶着方向盤,視線盯着前方的道路,有一輛藍色的現代以十分艱難地角度加塞進了他前面,他面無表情地按了下喇叭,感嘆這個城市日漸糟糕的交通環境。

然後在下一個路口猛地掉了個頭往來時的路一腳油門狂奔了過去。

周寧牧踩油門的時候在想——第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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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十九歲跟賀望确認關系後十分憤怒地開口跟對方提過分手兩次。

第一次是七年前賀望答應他去墨爾本找他但是賀望爽約,第二次是兩年前賀望快要畢業還沒想好何去何從他讓賀望來陪自己又被賀望理所當然的拒絕。

兩次了。

周寧牧盯着車前方的路時候想——事不過三。

事不過三,他給自己心裏壓了個底線,想不可能再有第四次了。

絕對絕對不會再有第四次了。

賀望是在一個星期前突然喜歡上了拳擊這項運動的,他在健身房辦了年卡,每天舉鐵舉得毫無趣味,前段時間健身房附近開了個拳館,小廣告飄在健身房的各個角落,賀望瞥了眼健完身往拳館溜達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辦了卡請了私教一對一指導。

這一個星期過去了熱情暫時還沒退,但凡沒有像昨天晚上那樣趕鴨子上架需要去幫忙的事就風雨無阻地往拳館溜達,每天大汗淋漓的特別減壓。

他今天下午從餐廳出來轉去醫院看望了一下因為撸串撸成腸胃炎進醫院的黎成力,坐在病床邊當着對方的面削好吃完一個蘋果後拍拍手帶着自己的裝備去了拳館。

晚上九點鐘踩着星星月亮跟枯樹葉精神奕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自家餐廳的時候想着在街對面他懶得多走路,索性連店都沒進,隔着一條單行道遙望自家店鋪裏面燈光璀璨,他見不着裏面情況,全當裏面人頭攢動生意好得不得了,賀望啧了啧嘴,擡步要走眼見一輛看起來有些眼熟的車停在店門口。

不怪賀望覺得眼熟,下午三四點鐘大喇喇看樣子還是逆行停在他店門口的車他想不記得都不行。

賀望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未接來電。

他點了點頭,慢騰騰地回家換了套衣服又溜達了出來。

周寧牧坐在車裏至少三個小時了,他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從下午六點的飯點到晚上九點的夜宵時間,來賀望這家餐廳就餐的人還真的是少得可憐。

他隔着車窗冷靜的觀察分析,以賀望下午三四點開店門的狀況來看,五點之前幾乎是沒有人點餐的,他跟Ella下午在店裏坐着的時候他們是唯一一桌顧客,他六點開車到餐廳門口呆着陸陸續續看見過三四撥人從裏面出來。

他觀察了一下這條街算不上是個什麽商業鬧市區,比較近一點人多的地方還是個商務區,全是些辦公大樓,一到下班的點人幾乎都走光了。

周寧牧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想要是賀望能不這麽懶,早上十點開店門他大概還能賺一點附近上班白領的午飯錢。

現在這樣他滿打滿算覺得平均一天下來也就只能有十桌人的樣子。

周寧牧覺得賀望可能這一輩子都還不起自己通過高中同學的手借給他的二百萬。

周寧牧想到這裏猛然覺得自己有些悲哀,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什麽最佳前男友的榜單能排一排,他覺得自己有望上榜。他跟賀望分手,聽說賀望要借錢緣由也沒問就眼巴巴地把錢借給了賀望,為了不傷害賀望那高出天際的自尊心還要另辟蹊徑地通過別人的手去把錢給他。

周寧牧一會兒為自己感到悲哀,一會兒為自己借出去的錢感到悲哀,他支在方向盤上甚至開始想賀望去吃喝嫖賭也好過是借錢來開店,這樣就好像賀望明明是一副想要努力賺錢好好生活的樣子結果生活卻偏偏就不讓他如意。

周寧牧難受又悲哀。

悲哀的差點坐在車裏嘆氣。

一口氣噎在喉嚨裏還沒出來,他副駕駛那邊的車窗被人叩響了,他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應該沒有違章停車,他确定過這裏确實是有一個停車位。

轉過頭去見賀望食指曲起來正在叩他的車窗,他還是沒忍住頓了頓呼吸。

周寧牧搖開車窗,保持冷靜:“怎麽?”他想要是賀望能調侃他怎麽出現在餐廳門口他一定要牙尖嘴利地還嘴說“這又不是你家我愛停哪停哪”。

結果賀望從口袋裏掏出了包口香糖,話也不說地慢條斯理地打開包裝把口香糖往自己嘴裏塞,還要一邊像是觀察什麽似的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摸索。

周寧牧頓了頓,想賀望現在是當人當夠了準備轉行做警犬之類的動物了,他一雙眼睛盯着自己,盯得自己一個清清白白的人都開始自我懷疑起自己身上有沒有藏匿什麽違禁物品,他略有些不應該存在緊張,一張臉努力做到面無表情不喜不怒地回視賀望。

賀望把口香糖亮閃閃的包裝揉成一個團,胳膊搭靠在車窗往裏面看周寧牧。

他想周寧牧好在開得是輛SUV,萬一開的是輛跑車他這麽支在車窗上的姿勢就會因為車窗太低而會顯得有些不符合他自己的審美标準,賀望笑了一下在周寧牧的眼神中拿出一片口香糖,禮貌詢問:“你也要啊?”

周寧牧不說話,十分冷靜地告訴自己就算是因為禮貌賀望也應該先回自己的問話再向自己提問。

賀望就在這短暫的沉默中像是得到了答案般哦出了一聲,他把口香糖塞回口香糖盒裏:“不要算了。”

“……”周寧牧壓了壓嗓子,還是沒忍住張開自己這張永遠也管不住的嘴巴:“我吃,給我。”

他對自己也有些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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