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老叔真會下棋

李小琴腦袋昏昏沉沉的,大哥一走,便想眯眼睡會,突然聽到籬笆院門被人砰地踹開了,緊跟着聲音響起,“日你龜邪靈,給老子滾蛋!”

一聽這聲音,李小琴下意識地一陣頭皮發麻,掀開被子猛地坐起來,瞌睡蟲全跑光了,這人是老叔李二奎,當初就是太怕李二奎,才被那個人哄騙嫁然後離開村子搬到縣城住的,現在死了聽到李二奎的聲音,李小琴整個後背都繃緊了,畏懼和害怕從心底湧了出來。

怎麽回事,一向身體硬朗的李二奎也死了嗎?

這時,李小琴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透着嬰兒白,嫩得能掐出水來,記憶中沒遭那些罪之前才是這樣的手。李小琴一陣恍惚,與此同時房屋門被一腳踹開了,李二奎沖了進來,穿補丁粗布衣裳,光着黑腳丫,尖嘴巴瘦面頰,相貌極其醜陋。

李二奎眼露兇光大聲喊,“太上老君,吐穢除氛,急急如律令!”

話完,手裏端的半碗雞血潑出去,雞血從李小琴頭發上流到臉頰,腥味刺鼻。

正是這麽真實的惡心味,讓李小琴沒有辦法把這都當成陰曹地府,她現在躺的床是爹花五塊錢請村裏木匠打的,床沿雕刻精美花紋,刷了紅漆,芭蕉村僅此一張。房屋是用紅磚頭和水泥切成的,是村裏第二家好房,牆壁用石灰粉刷成白色,上面還畫着美麗的彩色圖景。

不過屋內空空如也,連像樣的木桌都已破出好幾個洞,裝衣裳的櫃子也都腐爛了。李小琴視線移到床邊貼着的一副女星畫像日歷,一九七六年,紅的大字,格外耀眼。

李小琴瞪大了眼,直覺汗毛都豎立起來。

突然李二奎兩眼發直,雙腿像篩糠似得亂顫起來,疊聲驚呼,“媽呀!不得了!不得了啊!”

李家籬笆圍欄外邊,有幾個婆娘拉長脖子使勁望着。

李小東火急火燎跑去村長家的一幕都被她們看到了,再看李二奎端着雞血跑來罵,八成是李小琴被邪靈附體了。李小琴是克星,克死爹媽克瞎大哥,李二奎今年四十歲了,也給克得讨不着婆娘,聽說邪靈附在克星身上全村都跟着遭殃。

就在這時看到李二奎跑出來了,滿臉驚恐的神色,幾個婆娘逮住問,“咋了二奎,小琴咋了?”

“邪靈趕不走了呀!咱村要遭殃了呀!”李二奎拍着大腿喊。

幾個婆娘聞言大吃一驚,眼裏盡是害怕,“那,那咋辦呀?”

籬笆院外的喊聲裏屋的李小琴都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問話她譏諷的淡笑,緩緩地開口說:“還能咋辦,趕她出村呀!”

記得上輩子李二奎是這麽說的?

果然,李二奎很激動地大喊着,“還能咋辦呀,肯定是趕她出村呀!”

和上輩子差不多的一個意思,被邪靈附體的克星會禍害全村人性命,拿雞血驅趕不成,就剩下攆李小琴出村了。可以說,這件事是李小琴悲劇人生的開端,全村男女老少為了‘活命’,明裏暗裏耍盡手段,李小琴第一次見識到了啥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可懦弱愚蠢的李小琴只曉得哭鼻子,那個站出來護李小琴的人說只要肯嫁就娶去縣城住,後來就接連發生大哥出事,自己被下藥供男人享樂給他掙錢的事。

李二奎可真會下棋,她被推下虎崖,甭管是死是活黑鍋都是‘邪靈’背!

可惜了這盤棋,如今的李小琴心跟明鏡似得通透。

李二奎長相醜陋粗俗,性格暴躁懶惰不好學,想娶婆娘除非有間寬敞明亮的房。李小琴的爹(李大奎)蓋的磚頭房攏共花去三百塊,一九七六年米價一毛四分,肉價六毛五分,喝喜酒送禮一塊左右,三百塊錢蓋的磚頭房簡直就是別墅級別。

把李小琴攆走,李二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霸占磚頭房,呵!

一想到這事和後續的事,憤怒的火在李小琴的胸膛燃燒,李小琴跳下床,鞋都不穿的走了出去。

這會李家院門又圍了幾個婆娘,其中一個穿改良的軍便服,齊耳短發體态豐滿,這是朱寡婦,芭蕉村的婦女主任。

一湊近就雙手扒拉人群,然後擠到李二奎跟前,挺直了腰杆,一對呼之欲出的胸脯饞得李二奎雙眼蹭亮吞咽口水。

“喲,朱主任,今天村委會不忙嗎?咋有空閑跑這看熱鬧了?”有個婆娘撇嘴,陰陽怪氣地說道。

朱寡婦仗着一對大胸到處發騷,村裏男人經常見她就走不動道兒,可惹婆娘們恨了。

“要你管啊?”朱寡婦惡狠狠地刨婆娘一眼,虎崖底下邪氣重,李小琴肯定被鬼怪附體了,得到通報她馬不停蹄就趕來。

婆娘撇了下嘴,沒再回話,也是怕被朱寡婦給安啥罪名拿去批鬥。

朱寡婦拉住李二奎,往院裏瞟了一眼,有些緊張地問,“雞血潑了嗎?有啥反應?”

馬半仙說了,三天後李小琴醒來就拿雞血潑,要是昏過去說明邪靈被震懾住,到時請她做送祭儀式便成。

李二奎收斂垂涎胸脯的目光,換做畏懼的神色,說道:“沒用啊,她暈都不暈一下,還拿雙眼盯着我,媽呀,可怨毒了,就跟毒蛇吐信的眼神啊!”

大夥聞言都倒抽一口涼氣,朱寡婦都不敢往院裏瞟了,生怕對上李小琴的怨毒眼神,朱寡婦面色如土,哆嗦地道:“不成,得趕緊把她攆走,可不敢讓她禍害村民性命。”

“我也是這個意思!”李二奎眼睛一蹬,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哥死了,我就是小琴的半個爹,她出了這事,我肯定希望邪靈能震懾,可能咋辦,為了咱村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我必須得站出來給大家一個交代啊!”

朱寡婦沖李二奎的思想覺悟高贊賞地點了點頭。

“現在天晚了,咱明天再攆吧。”有婆娘哆嗦着提議,天黑邪氣最大,萬一跟它沖撞了會精神失常瘋掉的。

朱寡婦尋思一番,村長不信邪,最近還號召村民積極響應破除封建迷信和反動思想,可不能讓他曉得這事,天黑邪氣大是一回事但攆人耽擱不得。

“攆,現在就攆!”朱寡婦一錘定音,腳跟有根木棍,她彎腰撿起來扛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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