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流景殺人
今天的天空格外明朗,流雲淺淡。
我忽然感覺古代的生活無限美好,似乎就此在這明代住上一世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我的心小小的雀躍着,想要将前世沒經歷過的一些事,在這一世要好好經歷體驗。
遠處驀地傳來一陣號哭聲,驚天動地,劃破了這裏的祥和氛圍。我一驚。
“唉,造孽呀!”七叔長嘆。
“這是怎麽了?”哭得也太慘烈了些,我皺了皺眉朝那方向望去,遠遠的只能望見一群官兵的樣子。
“還不是那姓劉的奸人又在作惡了。”七叔壓低了聲音道,“丫頭,你是不知道,前陣子……就是你參加點心品選那天晚上,皇宮裏頭出事了。聽說那日朝中正直些的大臣們,連同了內閣的三位大學士一起跪在宮門前請求當今皇上誅殺禍國殃民的奸賊。可惜皇上聽信讒言,不但沒有除掉那奸賊,反而降罪這些大臣。就說內閣的那三位大學士都告老還鄉了兩位——他們可都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啊,都只落得這樣的收稍。唉,更別說其餘大臣了,那姓劉的奸人還不趕緊一一的找了算賬?”他朝那方向努了努嘴,“那邊多半又是被當作‘奸黨’抓獲的忠臣之家,昨晚到現在已經是第七家,都數不清是本月的第幾回了。可憐吶,輕則流放,重則下獄,就這麽都家破人亡了。”
“原來本朝還有這麽可惡的奸臣……”以前只在電視裏看到過類似的事,此刻真正遇見,我也不由心有戚戚焉,想了想加了句解釋道,“我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這才剛聽說。”
“什麽奸臣!一個老閹貨罷了!”七叔恨恨道。
一直沒說話的小顧終于也忍不住道:“豈止可惡,簡直荒唐可恥,仗着皇上對他的信任,引誘皇上縱情行樂,胡作非為,什麽壞事都做盡了。”
“聽說那晚皇上不但沒有查辦他,還頒下聖旨,任命這奸人掌管監禮司,他的黨羽則分管東西廠。從此可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傳聞說連皇帝的奏折都得由他先過目,現在民間都暗地裏叫他‘立皇帝’!”
唉,這朗朗乾坤之下,我居然親眼目睹親耳聽聞一個封建大宦官的歷歷罪行,曾經以為這些只是歷史小說中的情節,想不到如今卻處身此中。既然無力改變歷史,現在我只能在心裏自私地說一句:幸好我只是個小老百姓,這奸人當道再壞,不要害到我就好了。
我這麽想着也随口跟着七叔罵了兩句不像話。
“阿菱……”流景的聲音打斷了我。
我回頭看到他面前白紗顫動着:“怎麽了?”
“你忘記帶來的燒賣了?”他遞過手中的提盒,“涼了味道就差了。”
我這才想起自己特意做來打算送給飄香館衆人吃的燒賣,剛才那麽一鬧全給忘記了,幸好流景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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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意思地笑着,接過提盒:“流景總是這般的周到,無微不至呢。”
小顧聞言目光晦暗的看了流景一眼,接過我手中的提盒,走進沒被炸毀的飄香館後的小屋裏。七叔在一旁呲牙喊道:“小子,你有心事就直說,不說人家怎麽知道啊!”此言一出,小顧像被火燒着一樣騰地又從屋子裏跳了出來,用我們從沒見過的怪力一把掩住七叔的嘴便将他也拖進了屋。
“時候不早,你們可以回去了!”他就躲進屋子裏前丢下這麽句話。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在我眼前“碰”地關上門——這孩子是怎麽了?逆反期的男生真是難以理解。我搖搖頭,用手卷成喇叭狀:“下月初一我的店開張,記得都來幫忙,就這麽說定啦!”
其實現在時候還早,我同流景一路沉默地走着。
路旁的綠樹夾雜着被秋風酡紅了顏面的楓樹,看來紅紅綠綠色彩斑斓。不時落下幾片綠色或紅色的葉子在我們身上,又旋轉着落在地面上。木樨的清香環繞着街道,襯出了這初秋時節詩般的靜美。
來到這古代我還是第一次跟一個像流景這樣的美男走在街頭,雖然流景的臉被那長長的白紗遮住了,但這無妨路人被他的特殊氣質所吸引而頻頻回頭。
我想着轉頭看向流景,發現他也在溫柔地朝我看。
“阿菱,你真美,我真希望能遮起你的容顏,只留我一人欣賞,不讓路人輕易窺視到。”
流景伸手替我摘去肩頭的火紅楓葉,他的話讓我的臉一紅。這算不算是古人的一種含蓄的情話?唉,多半是我自己想多了。
“這不是柳姑娘嗎?”一個聲音在邊上響起,我回頭看到是豬市賣蔥姜的大嬸,平日裏我沒少光顧她,便對她笑了笑。
那大嬸的眼睛卻在流景身上打轉:“這位……是姑娘的相公?”
“不是……咳咳……”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明明在叫我“姑娘”了,又哪來的“相公”?虧她能問得出來。
我不好意思地瞄瞄流景,可惜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大嬸卻上前來繼續殷勤道:“這麽說來莫非是姑娘的意中人?公子何不掀了面紗讓咱們也瞧瞧?我猜呀,公子一定與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的臉徹底紅到了脖子,一把拉起流景就倉皇逃竄。再待在那裏,我怕自己就要找地洞了。
等到停下腳步才發現,我拉着流景不知竄到了哪個小巷子裏,隐隐能聽到附近傳來奇怪的聲音。
我向周圍看去,見前方狹窄逼仄的巷子拐角處,破敗的柴草垛間有幾個人影在晃動。一雙女人的小腳自其間露出來,不停掙動,繡花鞋已掙得半脫,露出了白嫩的腳趾。
這是在做什麽?我幾步搶上前,不出所料地看到幾個潑皮樣子的人正強按着個少婦欲行非禮。那少婦鬓橫釵斜,衣衫淩亂,面上淚水狼藉,看到有人經過更是奮力呼救,奈何口中被堵得嚴實,只能發出凄慘的嗚嗚聲。
潑皮狠狠地踢了她一腳:“還叫,給老子老老實實的,按照現在的律法男人死了,寡婦一律得改嫁,橫豎你也是立不了貞潔牌坊的,還不如讓老子們先樂樂!”
寡婦一律得改嫁……這是哪門子的律法?難不成我穿的不是明代而是架空?但我顧不上尋思太多,大聲喊道:“住手!”
潑皮們聞聲轉過頭來看向我和流景,眼睛一亮:“喲,又有美人送上門來,這個看貨色可比地上那個好太多了。”為首一個放開少婦讒着臉上前來。
我皺眉後退了幾步,想起身後有流景這個高手在,心頭大定,底氣十足道:“你們膽子可真大,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還不快放開她!”
“放開她可以,只是小美人你得留下陪咱們好好玩玩。”潑皮們□□着。
這群家夥真是死到臨頭猶不知!我感覺到身後流景似乎有些怒意流竄。便對那少婦喊道:“你快逃吧。”
“姑娘,你們……”潑皮們無暇顧及少婦,少婦已顫巍巍地站起來,拉緊衣服擔心地望着我們。
“這位大姐你放心,他們撞上我們那真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我安撫地望向少婦,“你盡管先離開。”
少婦這才轉身便跑,潑皮們的注意力全在我們身上,也沒興趣再去攔她。我看她走遠,剛籲了口氣,冷不防一只鹹豬手突然伸到我面前,不由一慌,被裙子一絆便倒向流景。手腳忙亂間,失手扯下了他面前的白紗。
“阿菱,你沒事吧?”流景衣袖流雲般一卷便接住了我。
我向他搖搖頭,吐了下舌頭不好意思道:“只是被吓了一跳。”
“喲,這果然又是個美人兒,哥們今兒運氣真不錯。來,乖乖的,讓大爺樂樂。”之前吓到我的那個潑皮流着口水,猥瑣地又想用他那只鹹豬手去摸流景美麗的臉。
流景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殺意,他将我輕輕推至身後,然後只聽一聲慘呼在巷子裏響起。那潑皮的胳膊竟已被他生生扯斷。一時血流如注,潑皮慘叫着抱着身子在地上翻滾,其餘的幾個吓得心膽俱裂,像見到鬼一樣,顧不上同伴就狼狽逃竄。
流景用未染血的那幅衣袖擋在我眼前,我頓時看不到前方發生的事,只聽見耳邊慘呼連連,以及接二連三倒地的聲響。雖然流景自始至終站在我身邊未動分毫的樣子,但是我想我大約知道那些潑皮們的命運了。
我驚愕地望着流景的側臉,那冰冷無情的線條充滿肅殺,現在的他真是一直對我溫柔笑着的流景嗎?
“阿菱,我們走吧。”他面色蒼白,語氣卻是淡淡的,平靜無比,仿佛剛才生生扯斷別人胳膊的人不是他。
我愣愣地拉下流景的手,果然看到潑皮們橫死在地上的屍體:“你怎麽能……”
他白衣上的鮮血是那樣分明。我雖然也有教訓他們的念頭,但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
“阿菱,有時候對一些人,我們是仁慈不得的,否則受苦的便是我們自己。”流景牽着我的手,眼中又漫上那無邊無際的悲傷。
流景,你到底遭遇過些什麽事,令你成日如此悲觀?
我想問,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他面色蒼白地帶我拐出巷子,忽地扶着牆壁幹嘔了起來,仿佛要把心肝脾肺腎全都吐出來般,他的額頭因痛苦而滲出涔涔的汗。
“你怎麽了?”我想上前。
他痛苦地搖頭,由于背對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他幹嘔了一陣,渾身顫抖,忽然縱身躍起,白色的衣袂和他身上鮮紅的血跡在我眼前交錯着展開,如同脆弱的櫻花在空中紛紛揚揚飄散,然後他便消失在我眼前,獨自離開了。
他是怎麽了?
流景總是很溫柔,這還是除了初見的那次外,我第一次看到他冰寒肅殺的樣子。
我悶悶地望着那片他消失的牆頭,再一次感到流景的神秘。我看看流景殺人的那條巷口,一陣寒意襲上來,我顫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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