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提着晚餐，龍俊麟大步走進巷子內，自鈕若琳生日那晚後，他已接連三日都來陪她吃晚餐，過去的事，不管誰對誰錯，他們都很有共識的不再提，一起步向未來才是兩人共同努力的目标。

這算是破鏡重圓吧？若琳雖不再是以前那個世界裏只有他的天真爛漫小女人，對複合一事，成熟的她表現得落落大方，只是她的心思瞞不了他，她的心比起以前更脆弱，以前的她全心全意傾愛于他，現在的她，每走一步，皆步步為營，生怕才黏合的破鏡一不小心會再度摔碎……

啪的一聲，一個年紀約五、六歲的小男孩拿着捕蟲網亂揮，棍子揮到他的手，細長的木條應聲而斷－－“哇，斷了！”有着一頭自然鬈發的小男孩喃喃道，旋即擡頭望着他。

瞥一眼掉在地上的網袋，他臉色微愠地瞪着小男孩，“小朋友，你打到我了，你是不是該對我說什麽？”還好若琳的晚餐沒被打落，要不然，哼哼，他一定會當場教訓他！

“你、你弄壞我的網子……”

臭小子，打到他沒道歉，竟然還對他興師問罪！年紀小小居然就會誣蔑人，若不好好教導，以後他的人生怎會有光明的前途！

“我沒有弄壞你的網子，是你打到我的手，還有，打到人要道歉懂不懂，快點向叔叔道歉。”

他難得好聲好氣的耐心“教導”小孩。

“我、我要叫我姑姑來……”調皮的小男孩有些害怕，小小身子不禁往後縮。

“叫你爺爺來我也不怕！”他嗤笑，挑眉問：“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男孩未回答，轉身就跑，龍俊麟立即追上前去，忽地見他跑進二手書店，他想那小子一定是驚慌之餘跑錯家，這下正好，他可以來個甕中捉鼈。

他得意揚唇，大步走進店裏，卻聽到小男孩的告狀聲，“姑姑，有個壞叔叔把我的網子弄壞了……”

定睛一看，方才那個小男孩正對着若琳喊“姑姑”，她偏頭看他，他心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小心的問：“他是？”

“壞叔叔！”

“小智，不可以這樣……”鈕若琳馬上制止小男孩，回頭對他尴尬一笑，“他是我大哥的兒子，小智。”

他蹙眉苦笑，“你大哥究竟有幾個小孩？”先前的妮妮，還讓他一度誤會是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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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智、妮妮，我大嫂肚子裏還有一個。”

他正想把晚餐放到桌上，赫然發現後頭還有一個更小的小男孩，“你這裏似乎成了托兒所。”

“那是我姊的兒子，小凱。”她順手接過晚餐，放在桌上。“小凱，叫叔叔。”

“叔叔。”小凱雖然年紀比較小，卻安靜多了，叫完人，他便乖乖地坐着看繪本。

“小凱，不要跟他說話，他是壞叔叔。”小智以大哥哥的身份，兩手大張擋在小凱前面護着他。

“小凱，其實叔叔是個大好人。”龍俊麟馬上接話，一說完，小凱就捧場似的點點頭，他立刻朝小智挑眉，十足挑釁的模樣，一旁的鈕若琳忍不住笑出聲。

見她開心大笑，他情不自禁地看傻了，他們複合三天，她總是笑得很含蓄，心房未真正敞開，而此刻她臉上的笑，似乎可看見一絲以前天真開懷的樣子。

見他盯着她看，她害羞的低下頭。

“你大哥他們來了？”他笑問着她。

“沒有，是我姊。我大嫂才剛從醫院回家安胎，可小孩平常都很黏她，讓她無法好好休息，剛好我姊要來臺南，就順便帶小智一起來，這樣我大嫂會輕松一點。”她突然有些心虛，螓首低垂。“我姊和姊夫他們去買晚餐了。”

他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若玫姊是特地來看我的吧？”肯定是不放心，想親自來查驗五年前那場誤會的真僞。

被他一語命中的，她難為情地一笑，嗫嚅道：“其實她原本就要來，只是我跟她提了我們……

之前的事是一場誤會，所以，她順便……”

他伸手攬住她的肩，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我很歡迎若玫姊來看我。之前在臺北我來不及向她解釋，趁着她這一趟來，我會好好向她說明。要讓你父親答應把你嫁給我，我得先得到若玫姊的支持，讓她知道我是真心愛你。”

她詫異的看着他，他們倆才剛複合，他就想到結婚的事……一定是她當年逼婚的事，烙印在他心頭，他才會以為她急着想結婚。

“俊麟，其實我……”她想說現在的她并不急着結婚，可又怕話一說出口，會讓他誤以為她不想和他續舊情，躊躇之際，有人跳出來“幫腔”了。

“壞叔叔，你不可以娶我姑姑。”小智突然跑過來把兩人隔開。

龍俊麟緊皺眉頭，“為什麽？”

小智擡高下巴，“因為姑姑是我的女朋友，我長大以後要娶她。”

龍俊麟眯眼瞪着眼前的狂妄小子，“臭小智，你竟敢跟我搶女朋友，你以為你是楊過？”

“我不是楊過，我是小智。”小智一臉正色。

龍俊麟兩手環胸，煞有其事地向眼前的小蘿蔔頭解釋，“只有楊過才能娶他姑姑，小智不可以。”

“騙人！你、你是壞叔叔，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小智嘟嘴道，“壞叔叔，你不準搶走我的姑姑，她是我的女朋友。”

“哼，你姑姑當我女朋友時，你都還沒出生呢！”龍俊麟黑眸斜睨，嗤之以鼻。

“你，壞叔叔。”

“你，臭小智。”

“壞叔叔。”

“臭小智。”

在一旁“觀戰”的鈕若琳苦笑着，這為她争風吃醋的一大一小，還真是令人好氣又好笑。

不過她好久沒看過俊麟這麽幼稚的一面了，似乎從他開始工作後，每回她見到他，他總是一臉疲憊樣，連笑容都很勉強，哪提得起勁裝幼稚……

是她的家世和她的父親給他太大的壓力，他才會日以繼夜地工作，努力沖刺，想迎頭趕上讓父親認同的标準，現在想起來，她依然忍不住為他感到心疼。

“臭叔叔。”

“壞小智。”

一大一小互罵到最後，還交換了“頭銜”，果真……令人啼笑皆非。

送走了史上最幼齒的情敵，龍俊麟總算能獨占佳人，和鈕若琳并肩坐在二樓小陽臺的雙人沙發椅上欣賞月景。

樓上除了魏伯伯夫妻的主卧房，還有兩間小房間，一間若琳暫住，另一間堆滿了書，由于無房間可睡，若玫姊和她老公還有兩個小孩只好到附近飯店投宿。

“我姊沒為難你吧？”鈕若琳看了他一眼，拿起小幾上的水果刀切水果。飯後，她在收拾時，姊姊約他到屋外聊天，她的心七上八下，很擔心姊姊罵他，本想跟去護着他，可一想到姊姊無論做什麽事都是為她着想，應該只是對他“耳提面命”一番，不至于為難他，才沒跟着出去。

“怎會沒有，她大大的為難了我。”見他原本一派輕松的神情突顯凝重，害她要拿給他切好的蟠桃的手僵在半空，進退不得。

他大口一張，咬住她手上的蟠桃，還輕含住她的手指，她一驚，倏地收回手，也把另一手上拿的水果刀輕輕放下。

他笑看她，她輕睐他一眼，朱唇挂着薄薄甜笑。

“我姊她跟你說了什麽？”她一臉焦急，就怕他受到一丁點的委屈，五年前的事是她誤會他，他未有一句責怪還重新接納她，若他又遭姊姊質疑，那她內心真的會過意不去。

“她說……”他賣起關子，起了頭卻久久沒下文，只是皺眉盯着她。

鈕若琳的心被他懸着，眉心輕蹙，一臉愧色，“我姊姊她、她若是對你說了什麽……我、我……”

不忍見她那張美麗的臉添上愁色，他心軟不再逗她，俯首湊近她，直接說出答案，“若玫姊要我明天就娶你，你說她這不是大大的為難我嗎？”劍眉一挑，唇微勾起。

她一怔，旋即怒視他一眼，姊姊絕不可能這麽說，他居然拿這事消遣她。

“要你明天娶我，對你來說很為難？”她佯裝不悅，反問他。

“是有那麽一點。”他眉眼含笑，她表面看來嬌蠻，不認識她的人可能會以為她真的在生氣，但他可是她的初戀情人，相識相戀相知近十年，縱使曾分開過，但他相信她善良本性未變，她的一舉一動連同心思，這輩子恐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你……”她別開臉，微微生着悶氣。這回，她是真的生氣了，她不過是随口說說，他竟真的回應她，還說了“實話”。

“我是無所謂，可是你沒有新娘禮服、新娘秘書，臨時要訂餐廳也不一定能訂得到……別說你了，我的終身大事總得通知我爸媽，距離天亮不到七個鐘頭，你叫我媽臨時要去哪裏買宴客裝，她還得燒香感謝佛祖保佑，之後還要去洗頭化妝，讓她臨時忙得一團亂，遭殃的會是我。”他朝她一笑，“不過，如果你不介意什麽都沒有，只要去登記就好，那我今晚就在這裏陪你，等天一亮，我們就去登記結婚。”

嬌瞪他一眼後，她噗哧的笑出聲，他一番胡言亂語，讓她聽了又好氣又好笑。

“今晚讓我留下陪你。”摟着她的纖腰，他的下巴輕抵着她肩頭，湊近她耳畔輕語。

她羞紅着臉，低首輕嗔，“我、我什麽時候說要你陪了？”他說了一大串瘋言瘋語，原來重點在這！

“若玫姊說的。”他學起鈕若玫離開前說的話。“俊麟，你不用送我們了，留下來好好照顧若琳。”

她啞然失笑，他原本要送姊姊他們到飯店，但姊夫自己有開車，也知道去飯店的路怎麽走，姊姊遂婉拒他的好意随口說了那些話，他竟也能瞎扯。

不過姊姊會放心地讓他留下陪她，也代表她已相信他是真的愛自己。她很珍惜這份重燃的舊情，正因如此，有些事她必須和他說明。

“俊麟，其實我、我還不想結婚。”她漾出一個溫柔卻堅定的笑容，清楚的向他表明立場。

聞言，他愣住，兩眼盯着她看，确定她不是在和他開玩笑。“是因為你爸的緣故？”他坐直身，一臉正色。

“蛤？噢，不，不是。”五年前他們的婚事卡在她爸那一關，因為她爸希望她能嫁給比他更好的富二代，現在，無論是他的事業或經濟能力皆不會輸給富二代，何況她在外人眼中是有“前夫”的失婚女，若他願意娶她，她想她爸應該不會有異議，甚至會慶幸她還能找到一個“好歸宿”。

“那是？”黑眸瞅着她，他努力地想用目光透視她的想法，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猜不透她的心思。到底是分離了五年，兩人之間竟也有了隔閡？心頭莫名的有一絲沮喪，他故作鎮定，想聽她自己說出答案。

“我……”鈕若琳躊躇片刻後，逸出一個大笑容，“就是還不想！”

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何不再像以前那般急着想嫁給他，窩在家中當賢妻良母，如果硬要說一個理由，那或許是這幾年來經過這麽多事，又到國外拓展了視野，她才恍然，原來女人能做的事很多，不一定要早早開始過家庭主婦的生活。

龍俊麟盯着她，兩道濃眉陡地緊皺起，這是什麽答案，有說和沒說有什麽差別！

他突地想到這陣子他常夜歸，他母親偶爾會等門，問他究竟在忙什麽，每天忙到那麽晚才回家，他大言不慚的跟母親說他很快就要娶老婆了，母親卻一副不以為然的說“有影呷通共捏”，他當時還信心滿滿地回“有影、有影，絕對有影”，可現在呢？真的都快“呒影”了！

不過，他猜，她變壞了，也許她只是在小小地刁難他，以前她想嫁他，他一直遲遲未答應，現在她可能想藉此為難他，索回一點面子……

無妨，他這人大器得很，願意包容她這點小任性。

“好，等你想嫁的時候，再通知我一聲。”他露出一個溫柔無害的笑容，“若琳，不知道若玫姊他們到飯店了沒？”

“對喔，一直跟你聊天，我都忘了打電話問。”

“不用打電話，那多沒誠意，我們直接到飯店去看。”

“現在有點晚了……”

“太晚的話，我們就直接住飯店。”

縱使他一臉正色，她還是瞧出了他的壞心思，瞪了他一眼，她難掩嬌羞地笑，“我、我還是打電話就好。”

她打電話時，他垮着一張俊臉迳自吃水果，待她講完手機，他慎重其事的提議，“若琳，我想在這附近租個房子，你說好嗎？”

“為什麽要租房子？”

“我每晚來看你，回家太晚會吵到我爸媽，再說，你舍得讓我如此奔波？”他圈住她的腰，冷不防地在她臉頰上偷吻了下，“我想要每天早上一醒來，都能看見你躺在我身邊。”

她的房間只有一張單人床，四周也堆了一些書，房子窄得讓他連“屈身”之處都沒有，真是太不理想了。

兩人才剛重逢，或許談結婚太過倉卒，但他真的渴望每晚都能享受和她相擁入眠的甜蜜溫馨，以及一起同在晨曦中醒來的幸福情境。

唉，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期盼快點結婚。

斜睨他一眼，和他相戀多年，她當然知道他希望她和他同居，不只是想滿足他個人某方面的需求，只是她……

“俊麟，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說一下。”

“你說。”

“魏伯伯他們大概後天就會回來，我可能下星期會回臺北了。”她淡然一笑，“之前我大哥就提過要我回公司當他的秘書。”

“所以我不用租房子了？”他眯眼看她，內心有股已掌控不住她的超強烈失落感。她的下一步，在在都令他始料未及。

她淡笑的點點頭。

他哀怨的看着她，片刻後，嘴角斜揚起，“我當然不用租房子，因為我在臺北有自己的房子。”

“你買房子了？”也是，他現在已是公司總經理，經濟能力不可同日而語。

他點頭，“一個星期後，我可能還無法回臺北，明天我拿鑰匙卡給你，你回臺北後，直接住進我家。”

她羞睐他一眼，哪有人這樣窮追不舍的。

“去不去？”他用鼻尖蹭着她的耳垂。

“不要。”她羞得欲用手捂耳，但手才舉起便被他抓住。

“要不要去？”他傾身逼近，她的身子不斷地向後仰。

退到無法再退，她将頭枕在沙發椅上，含笑不語，猛搖頭。

他在她唇上啄吻了下，佯裝生氣地問：“去不去？”

她憋笑，又搖頭。

加重力道，在她唇上重重地吸吮了下，他又問同樣的話，得到同樣的搖頭回覆，這次，他眯起黑眸，一吻再吻不再詢問，深情的哄她閉上眼後，恣意地深吻着。

“巧虎，你說，若琳是不是變了？”和家中老狗一同坐在屋前的石階，龍俊麟看着不遠處鈕若琳那抹纖弱的背影，突然有感而發。

老狗趴在旁邊，擡眼看他，旋即又懶懶地趴回去。

回頭看了巧虎一眼，龍俊麟喟了聲，“我懂你的心情，事實上，我的處境沒比你好多少。”

若琳以前很愛貓狗，今天她見到好久不見的巧虎，卻只是微笑的和它打招呼，然後就沒再多理它。

莫非是風水輪流轉？以前她很愛貓狗，現在卻不怎麽愛；以前她急着想嫁給他，現在他急着想娶她，她反倒不怎麽想……

好在她善解人意的個性猶存，他才剛提議，她便不假思索地答應在回臺北之前，來他家坐坐。

他和她一直在北部讀書工作，他曾帶她回家兩三回，她和他父母都算認識，她離開的這五年，他也只簡單的和雙親說她出國留學，所以就分手了，現在她回國，兩人又複合，其間複雜的因素他并未多提。

母親一聽若琳是他要娶的媳婦，笑得樂不可支，她第一次看到若琳時就很喜歡她，之前她一直遺憾地念他，就算若琳出國留學也不用分手，後來大概見他心情也不佳，遂未再提。

本來想藉母親的催婚令，小小的逼一下若琳，但後來還是良心發現，不忍她被疲勞轟炸，趕緊把她自屋裏救出，幸好老媽也正好要去市場買菜，遂暫時放了她一馬。

過了一關，還有老爸這一關，他要挖兩顆自己種的高麗菜給她帶回臺北，自己原本幫忙推說不要，沒想到若琳卻猛點頭說好，還興致勃勃地想自己去挖……

他印象中嬌滴滴的若琳，什麽時候對下田摘菜這麽有興趣？

家裏好不容易來了個對菜田有興趣的客人，老爸立即又恢複老師身份，對若琳講述種菜經，他本想要将她自父親的身邊救離，但她聽得入迷，他爸還叫他進屋去拿水出來給她喝，取出三瓶礦泉水，見“菜田班”還在上課，他便意興闌珊地坐在屋前等下課鐘響，他對種菜實在沒興趣。

打開一瓶礦泉水，仰首喝了一口，想到老爸和若琳應該也渴了，他遂拎着另兩瓶水起身，欲往菜田方向前去，卻發現那對師生往圍牆邊走去了。

他連忙跟上，“爸，你要帶若琳去哪裏？”

龍文宗還未回答，鈕若琳已經偏頭看他，笑盈盈道：“伯父說有好多芒果苗，我請伯父送給我一些。”

“芒果苗？誰買的？”他一臉不明所以。難不成他爸除了種菜還有種水果？

“不用買，現成的就有好幾株。”龍文宗指着放在圍牆邊的金桔和金棗盆內的幾株小小芒果苗。

“嘿，它們竟然發芽了！”他驚呼着，見她一臉疑惑，他得意地笑着解釋，“我的傑作。”

“什麽傑作，明明是芒果吃完了往花盆裏亂丢……”龍文宗正想數落兒子，手機鈴聲卻突地響起，“俊麟，旁邊那個大花盆裏有土，你多拿幾個小花盆把那些芒果苗全移出來。”

龍文宗說完，接起手機，越走越遠。

“原來你的傑作，就是亂丢東西。”鈕若琳目光掃過盆裏的芒果苗，笑睐他。

他辯解道：“我才不是亂丢，這些芒果皮是給金桔和金棗兩兄弟當肥料的。這兩盆是我媽過年買的應景盆栽，過完年後，他們一直窩在牆邊，我看他們沒得到太多照料，就把芒果皮和籽丢在盆裏當堆肥。”

他一臉得意，“沒想到我吃過的芒果籽這麽争氣，放在盆裏沒特別照料也能冒出芽。真是有心插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呀！”

“堆肥才不是這樣，你要另外用一個盆子裝水果皮，再用土把它們覆上。”她笑答。

他眯起眼看她，“你什麽時候成了園藝專家？”

“阿蓮姊是園藝店老板娘，她教過我。”她微微一笑，“俊麟，把你旁邊的小盆子給我，我來挖土。”

“你要把它種在哪兒？”見她真的要挖土移植，他一臉訝然。

“我家後院可以種，不過我想弄一個小小的綠色盆栽，放在我的辦公桌。”她一臉甜笑。

“你喜歡盆栽的話，等你回臺北上班，我買一盆送給你。”他将她的發撥到耳後，着迷的看着她眼神閃亮的可愛神情。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綠色植物？”

見小倆口蹲在金桔盆栽前，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原本接完電話想再踅回的龍文宗摸摸鼻子，識相的進屋裏去，不打擾他們。

“這個發芽的種籽，是你吃過的……”她害羞的低首，嘴角漾着笑。方才她随口問龍伯父有無種水果，他說目前家裏可耕種之處都用來種菜，倒是有幾株芒果苗等待移植，他還不忘提及芒果苗的始作俑者。

她想到可将甫發芽的芒果苗做成一個小小的種子盆栽，置于她的辦公桌添點綠意，加上這是他吃過的芒果所長出的小苗，更具意義，它也象征着他和她的愛情重新發芽。

“我吃過的，可不只有這些芒果……”

濃烈的目光聚焦在她粉嫩的唇上，俊臉緩緩湊近，感受到眼前的人毫無顧忌，想為所欲為的沖動，她羞得立即搶過他手中的小花盆，別過頭迳自挖土去。

萬一讓伯父伯母撞見她在屋外和他接吻，那多羞呀！

但就在她低頭挖土之際，赫然發現盆裏有只大蟾蜍，吓得她登時尖叫，丢了盆子和花鏟往後退。

他眼明手快地抱住她。“怎麽了？”問話的同時他往盆裏一瞧，“原來是一只蟾蜍，別怕，它又不會咬你。”

“但我怕蟾蜍。”她害怕的躲在他身後，緊拉着他的衣服。

他試圖驅趕窩在大花盆裏的蟾蜍，然它卻不為所動，他打趣道：“這只蟾蜍沒在怕人的，我想它可能是我爸的老朋友，趕也趕不走，随它去。”

“你怕的話，站遠點，我來挖土。”

他蹲下身，拾起小盆子和鏟子，避開蟾蜍，将大花盆裏的土挖進小盆子中，再将芒果小苗移入盆中。他雖對園藝不感興趣，可也幫老爸移植過菜苗，這種簡單的小事，還難不倒他。

片刻後，四、五株小苗全移植完畢，他盯着還待在盆裏的蟾蜍，笑道：“若琳你看，這只蟾蜍哥超淡定，我在挖土，它堅持固守城池，半壁江山都被我挖光了，它依舊無動于衷……咦，若琳？”

回頭發現她不在他身後，起身環顧四周，見她躲在屋前的一根柱子旁，他頓時笑開，大聲問：“若琳，你怎麽跑到那邊去？”語落，他撥掉手上的泥土，朝她的方向走去。

“你不是跟我說，怕的話，站遠點。”她從柱子後露出臉，“我、我怕。”

他在離她三步遠處站定，仰頭大笑，可須臾後見她抿着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他倏地斂起笑容，大步上前抱住她。

“人家怕蟾蜍。”她把臉埋在他胸膛，哽咽着。

“我知道，我知道。”他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雖然心疼，可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他的若琳回來了，那個時時刻刻都需要他保護的若琳，終于又重回到他懷中。

重逢後，頭一回感覺到被若琳深切依賴着，他嘴角彎起，這是一種甜蜜的負擔，為她，他甘願一直承受，一輩子都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