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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詩的存在,她的臉色即刻又變得稍有陰霾。同蘇蕊商議完畢的司空陸知曉弟子在外等待,終于拂開廳門。蘇黛葉亦看清文珺和詩詩的身影。當他們手挽手出現在她面前,她的雙眼,完全不能控制的變得潮紅,緊接着一滴淚珠從粉嫩的面頰滑過。
“好久不見,李師兄。”
☆、修為
文珺十分尴尬。原本,他站在門外等候,聽到蘇尊君和師父商量江砺實和蘇黛葉婚事,并無不妥。這等喜事,兩位長輩也不是一定要回避他的——況且他們早知他在外頭,毫無禁止之意。師父打開廳門,他便可以帶詩詩自然的問安行禮,向長輩道賀,向師兄和師妹道喜。可是,沒料到蘇黛葉竟率先出聲,還激動流淚,讓他一時不知怎麽應對。
蘇師妹曾經的心意他多少也想過一些,但事隔多年,他以為她早就淡忘,何況江師兄手段了得,兩人這都快要成婚了呢。
文珺定定神,道:“好久不見,師妹修為精進,容顏更勝往昔,值得恭喜。”接着他轉過頭,同詩詩一道,按原計劃向長輩行禮致賀,跟師兄一再恭喜,最後才又把注意力轉回他一直竭力回避的蘇黛葉身上。
幸好這位師妹只是一時情動,很快便收斂情緒,表現得平靜許多。然而那灼熱的視線始終粘着他,讓文珺暗暗緊繃,小心談吐。好在旁邊詩詩還算鎮定,似乎并無介懷,偶爾還能幫腔一兩句,勉強把師妹這裏應付過去。
蘇蕊來此目的是為了和司空陸協議定親,還不算婚儀中的正式拜訪,因而兩位峰主達成一致,她也就沒有久留。雖說她似乎對詩詩這“攬月宮後人”感興趣,注視她的眼神頗為意味深長,但這位化神尊君到底自矜身份,見詩詩盡可能退縮在文珺身後,也沒有當堂拷問如何如何了。
江砺實送蘇蕊姑侄二人離開——恰恰合司空陸心意。他同文珺詩詩二人寒暄兩句,就建議詩詩回房繼續歇着。“你們疲憊歸來,昨夜因師父緣故,恐怕也沒休息足夠。朝霧峰濕氣過濃,女子尤其難适應,還是該多将養适應才好。”
是建議,也是暗示,更是要求。詩詩望了文珺一眼,知道是司空陸有話想和文珺單獨交流,理解的點頭。她順着司空陸意思,确實又回卧房去了。司空陸這才以神識布陣,封閉會客廳,朝文珺道:“還算是聽話的姑娘。”
他忽而嘆氣。“唉,我也不是希望你找個千依百順、服從夫命的伴侶。只是你心地善良,性子卻不十分剛強,總想你以後多個人悉心照顧……”
文珺淺笑。“師父過慮,詩詩待我極為細致的。再說,男子漢大丈夫,呵護照顧妻子才是本份。”
“你能想通,我也就放心了。你看你江師兄,心裏明白的很。黛葉那孩子,家族中總歸是受寵的,這些年來又被蘇蕊溺愛着,你江師兄也就只好一直順着她些了。他倒是心裏有本帳的,蘇蕊尊為化神,雖然有她的自負,也是通透開明之人,必不會虧待了他。”
司空陸望向文珺,欲言又止。他拍拍弟子肩膀,緩緩道:“我又扯遠了……其實,為師擔心你的,還是那修為境界一事。這些年,有沒有,虧損?”
文珺下意識搖頭。司空陸擺擺手,道:“別瞞着師父,細細說吧。我雖然探不到你身上缺陷,但觀察馮姑娘,二十年速速結丹,以她資質,恐怕不可能做到。除非——”
除非運行玄陰素;女經,采補他人修為。文珺心裏補充。他充分理解師父的猜測:步桦庭何等根骨,蘇蕊有那麽一個好姑姑,她們都才步入金丹初期不久。而詩詩沒有她們的優勢,起初修為還頗有差距,如今卻能達到同等境界,顯然是有別的助力。常規去想,最可能的就是他做出“貢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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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珺答應過馮崇,不能外洩金砂海的真實情況,他只得繼續擺出之前曾敘述過的理由:“金砂海那裏條件艱苦,不過經馮真君指導,我們反而煉體有成,修為一度突破很快。後續效果不佳,我們才決定離開。”
司空陸盯着文珺,顯然還在等他繼續解釋。文珺無奈,只得把織羽城一事坦誠相告。“……所以,因為意外,詩詩這麽快就結丹。這也是,我們之間唯一一次在一起,弟子是心甘情願的。”
“就一次而已?”司空陸懷疑道。
他不由得憶起當年落木湖湖心島上發生的一切。時間畢竟沖淡了痛苦和憂傷,他不再為那發生的慘烈而胸悶難過,卻仍下意識想繞過那段。“師父,除此之外真的沒有了。”
司空陸為他話語中的苦悶感慨:“我原還擔憂你的修為會一直受損,沒想到……你們畢竟是夫妻,這樣的話……”
文珺堅定道:“師父,我會繼續想辦法的。”
司空陸悠悠道:“其實她用那采補心法,算不得十分過分。那位馮崇真君,幫你提升修為,也算盡心盡力。從前,攬月宮主也有好幾個情人,聽聞也曾取他們修為。他們關系,既然能長期維持,那麽肯定就不是單方面索取。金砂海苦修,照你所言,恐怕對金丹期以上意義不大。那關鍵,或許就在天龍山了。”
“天龍山有些特殊靈草,攬月宮主手中又有丹方。如你曾經恢複修為那般,如果是境界跌落後再以丹藥彌補,速成修為大約是無甚隐患的。當然,你那時尚未結丹;至于對金丹或元嬰修士的影響,我們也不知道。只是,那靈草稀有,卻足夠支撐攬月宮主消耗?”
司空陸思考無果。文珺也向他直言:“師父,徒兒僅見了攬月宮主一面,還是在極其危險的境地下遇到。她那時簡直可以稱作喪心病狂,罔顧人命。我們只想趕緊避開,不要受其牽連,根本無暇問及這種細節。至于詩詩的師父,馮崇真君,她從未交待還有這類法子。”
“大約是實施不易吧。”司空陸還算理解的點頭。“我從攬月宮主那所得丹方,需要從烏河秘境才能采到一些藥材。你若把這當作解決你和馮姑娘之間問題的途徑,恐怕難之又難。她的師父打什麽主意,你也猜得到——徒兒是自己人,你可不是。所以非必要時,她未必會多麽照顧你。師父認為,你應該都懂的。”
見文珺颔首稱是,司空陸續道:“至于攬月宮主,她雖算不得‘好人’,可沒想到,她為了私仇,會做到那般地步。修真之人講究因緣,我從前受她照拂,當然仍想要回報幾分。她如今既然行事暴戾無情,我定不能為虎作伥……不過,鏡花隕之事,我若能幫她追查一二,也算償還那段恩情吧。”
文珺聽得師父口口聲聲“報恩”,心裏不禁突了突。攬月宮主美則美矣,心狠手辣,師父到底深陷在原來印象中,不願講她過多壞話。其實,他一度也為她化神尊君的華貴氣魄所惑,只不過聯系起自己和詩詩的磨難,欽佩就掩藏在警惕和懼怕之後了。
說來那鏡花隕與上界相關,可是使用起來……當然,文珺不能說出金砂海的部分秘密,但他清楚認識到,它的效用應該還有更多。只不過,他能告訴師父的,唯有詩詩身上那一塊的用途。
他較為詳細的描述給司空陸聽,希望能在師父那得到什麽新線索。可惜,司空陸也毫無頭緒。“我這些年,閑暇時刻也會用心找尋,不過根本探不到什麽有用訊息。既然當初能流落到不夜海三閣手中,說明該物不是極度罕有的,而且,包括羅剎海在內他們都不知曉具體用法。你說這上界仙石,會來自哪裏?”
文珺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但他暫時不想說出口。司空陸也沒預備會在弟子這兒得到答案,只是自言自語。“天極宗現下終于站到不夜海三閣前面,公然要與攬月宮主較量了。其他宗門,恐怕又要重新考慮立場了。好在這些年攬月宮主大大打擊不夜海三閣勢力,他們多少心生畏懼;而羅剎海畢竟是邪修一脈,號稱修真大陸公敵,照理也得不到太多支持。只不過,從此他們鬥争大約會更明朗更殘酷,馮姑娘作為攬月宮後人,修為還很不足,若被揭露身份,恐怕會很有危險。”
他頓了頓,道:“況且,按你所描述的,攬月宮主在織羽城可謂胡作非為;她此前為了掃平不夜海,也牽連不少無辜之人;如此種種,不定犯了衆怒,沒準會引起修真界圍剿。”
司空陸的分析切中要害,文珺不再掩飾自己的擔憂,懇求道:“師父,那您認為,我應該就此要求詩詩一直和我留在朝霧峰嗎?”
“看當下情況,還也沒嚴重到讓她足不出戶。”司空陸微哂。“不過,我觀她神态,還是對這裏不很習慣,有點抵觸防備。也難怪,她身份尴尬,采補你的事情又不算十分的秘密,在修為還不足以藐視衆人時,自然不易承受各種審視目光。我也不是化神尊君,說話份量有限,恐怕,難以禁止那些流言蜚語啊。”
司空陸盯着文珺,目光灼灼。“你覺得,就算我樂意一直庇護她,她又會怎麽想?”
☆、訪舊
詩詩本以為,她可以為了文珺,安心長期待在天首山的。
來這裏的目标,自然是為了文珺——回歸宗門,回歸家中。他必然是想念師父師兄的,她很清楚,即使他極少在他面前表露。他素來重情;而她也時常會想念馮崇,這不過推己及人而已。
他還說,許多事情想要在師門解決。他金丹結成數年,卻因為缺乏長輩指點,至今沒有煉成一件本命法寶;而當前的她其實也有此需求。并且,作為金丹修士,他和她徒有境界,而疏于術法。他們在外行走,着實欠缺自保能力,此事是必須好好彌補的。
然而,沒待兩天,他就告訴她,這次他不打算長居朝霧峰。
文珺說,他理解她,他能感覺她的不适應。
詩詩曉得,在他同門不算親近之人眼中,她是個模糊不清的妻子形象,是個古怪孤僻的女人;在知情人眼中,她一度為非作歹,損害了文珺的修真之道,耽誤了天首山的奇才。要在從前,她并不在意,因為她只想與他撇清關系;可現今,她不能再一概忽視不理。他給了她妻子的身份,她是他的伴侶,在他的其他師門長輩和同伴眼中,她是負擔,是拖累,是污點,而且還要長期損害她的丈夫。他們一度容忍,不代表他們會一直容忍。她總難以想像後面的日子——一個明擺着的邪門妖女,能獲得多少人的真心喜愛呢?
所以她一度回避去想這些惱人的問題,畢竟,文珺好不容易才歸家。
或許,只有步桦庭能理解她一些。這個師妹也算背景特殊。然而,她好歹沒有身負邪法,只是有個她不願承認的魔頭生父,哦,還有個既軟弱又固執的母親。閑暇之餘,詩詩本想多同她聊聊,她卻須得把更多的時間花費在勸解母親之上。
步桦庭有一肚子委屈,一肚子苦水。親如父母的步尊君和林真君固然開導她,卻也不能時時刻刻替她解決一切。她也僅有詩詩可以盡情傾訴。可惜,面對這無奈局面,詩詩給不出太多安慰,更多的只是陪她嘆氣。
詩詩曾希望,照文珺所言,在他師父幫助下,找到克制玄陰素;女經的法子。雖然渺茫,但總覺得有一線光明。而如今,從司空陸那兒,仍得不到合适答案。
她不該奢望的,連自己師父都無法保證的事情,她還能去指望別人嗎?
文珺那時沉默不語。他後來提議,趁現在還算安全,他們可以去天龍山看一看。他身具龍神血脈,在天龍山某些特殊的地方,或者可以加速增長修為,彌補先前被采補的損失。
“就當散心也好。”他如是說。“反正也沒別的壞處。”
當然她很感激他的心意。
他們之間長期橫亘的問題,就是她那惱人的心法。玄陰素;女經貫徹了他們每一次的親密接觸,她不能忍受一再不受控制的奪取他的修為。她不願意傷害他。即使他不在乎,她的自尊也無法認同這樣的結果——她讨厭脫離掌控的身體,她亦厭惡這種自私的提升境界方式。
雖然文珺的提議,仍然是在“繼續損他利她”的假設下,但換個地方,嘗試嘗試,總比窩在天首宗發呆要強——她向來不認為閉門造車會有多少收獲,她一直盼望和他一起努力,尋找到解決辦法。
當兩人與司空陸告辭,他倒是對他們不日離開的決定沒提出反對。“無妨,你們江師兄的好日子還有得等。屆時定下了婚期,再通知你們回來也不遲。”
文珺存疑:“都上門說正事了,她還要拖許久嗎?”
“蘇黛葉這孩子,心裏突然又變了主意,說要上等一等,慢慢籌劃。反正我只當姑娘家矜持,也懶得吭聲。”
說着司空陸朝文珺眨眨眼。即便江砺實當下外出未歸,文珺也不會直接承認這其中情由——雖說連在場的詩詩也大致明白,但講穿就更尴尬了。
好在,照司空陸描述,蘇黛葉似乎有點鬧別扭,蘇蕊對這侄女婿卻是十分滿意。反正已經口頭訂下了婚,這位化神尊君就很把江砺實當自己人看,好東西絲毫不吝啬。詩詩對此并不訝異。此前文珺過去本欲“安慰”師兄,倒被師兄所言際遇給驚了一把,說簡直讓人眼熱豔羨。那時,她還嘲笑他,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
臨行之前,司空陸諸多猶豫。他道多年一直留心文珺的本命法寶,可迄今還未定下合适的。畢竟本命法寶一經煉成,就不能輕易改變——誰的丹田內可容納多種異物呢?
文珺卻表示,如果沒有其他機緣,他就選定“淩天”了。
“它自幼陪我,這就是我倆緣份。我曾擔心,雖然‘淩天’強勢,但萬一徒兒有朝一日結成元嬰,還是要放棄它。假若能用自身蘊養,助它和我一起成長,自然是最合我心意的。”
司空陸躊躇道:“可惜了,當初打造‘淩天’,只想着能供你用到金丹期也就夠,材質沒有選用那極佳的。想不到你竟這般喜愛珍惜……”
文珺撫着小劍,道:“師父所賜,就是最好的。要講究材質極佳,那幾乎是沒有盡頭,也輪不到我這一個小小金丹。适合我的,就是最好。”
詩詩知道,文珺念舊。其實她亦如此。不過,她生命中,至今還未出現那樣值得信賴的攻防法寶。
司空陸坦言相告,他不熟悉玄陰素;女經,自然不能助詩詩挑本命法寶;而那些金丹或元嬰們的慣常術法,他亦不敢多教。詩詩頗為理解。“連我師父,也擔憂我境界不穩,只叫我多鞏固修為,不要耽于那些争鬥之道。”
實際上,馮崇離開金砂海時,倒還是留給她幾份玉簡,但詩詩讀過,覺得平淡無奇,要說起來,還不如文珺教自己的那組“朝雲暮雨”。
司空陸也提到“朝雲暮雨”,還另贈她兩枚玉簡,分別錄有“浪淘沙”和“沉舟千帆”兩組術法,均是水系為主,倒是與詩詩心性相合。詩詩鄭重謝過,收下。
不過她暫且并沒有能力再學更多。為了盡快熟悉“朝雲暮雨”,她已經很吃力了。
拜別前夕,文珺終于祭煉好“淩天”。江砺實拉着他徹夜暢聊,詩詩只覺得十分欣慰。想來,兄弟間情誼,是什麽也替代不了的。
次日離開,他們踏風而行。重重青山逐漸被抛在身後,他們向着另一大片綠嶺進發。這一回,他們依然謹慎而入,絲毫不想驚動這個天龍門這龐然大物。
曾經行過的路,在文珺陪同下再次經過,詩詩的心裏別有一番滋味。她并不喜歡回味她和顏柿的那段旅程——雖受益匪淺,但屢感卑微。這次能和所愛之人輕松同行,她滿懷歡欣。
他們特地選擇一條人跡罕至的途道——文珺曾與師父師兄來此,又受過龍神指點,對隐藏行跡十分有把握。天龍門分裂迄今,各宗争鬥近來略減,可仍是小摩擦不斷。他們在山脈間繞行第二日傍晚,便遇上東西宗修士一番比鬥。
西宗那邊是一個元嬰修士加兩個金丹,鬥法間隙兀自叫嚷西宗如何勝過東宗;東宗卻是僅此一人。文珺即時認出了東宗那位元嬰修士。“是孫真君!”
詩詩亦曾聽文珺說起過這位孫遙久,乃司空陸舊友,在東宗頗有地位,掌管着烏河秘境密鑰。眼見此刻他正在對手三人圍攻下左支右绌,相當狼狽,她朝文珺道:“我們現身幫忙吧。”
文珺自然贊成。他當即指揮“淩天”出戰。“以多欺少,太不要臉!”
詩詩亦使出“朝雲暮雨”,求自保之餘,盡力調動真元,擾亂那西宗三人的包圍圈。對方雖有一名元嬰修士,但大約是久戰疲憊,威壓并不猛烈,加上詩詩術法運用得當,她尚可以抵擋。另外兩名金丹也有些氣力不繼,更沒興趣對她發起進攻,依然集中精力對付孫遙久。
可惜孫遙久似乎也狀态不妙,元嬰真君的實力只發揮得一兩成,連兩個金丹對手都難以逼退。好在文珺的“淩天”攻勢淩厲,加上他丢出的幾張雷火符箓,很快便扭轉了局勢。
西宗三修士看着對方突然來了援助,己方又敗象已露;為首的元嬰修士大喝一聲“撤”,他們便一齊脫出戰團範圍,速速逃離。孫遙久不戀戰,也沒有追擊之心,便順勢停手,立在山崗,微微喘氣。
文珺攜着詩詩,上前向孫遙久問安。“見西宗那幾人所為過分,沒征得真君同意就擅自行動,希望真君不要見怪。”
孫遙久已然認出文珺,又聽他介紹詩詩是他妻子,當下笑道:“你們幫忙,我求之不得。我跟西宗那三人纏鬥大半日了,原本只是兩個元嬰鬥法,誰料那家夥是個不講道義的,看着情勢不佳,就令他兩個徒弟一起上了。雖說僅僅兩個金丹,手中卻有不錯的法寶;我本來就耗費了不少真元,一下子還真被他們難住了。”
好在大家念及“同門”,都沒有下狠手。詩詩暗想。好在這位孫真君豁達,也不怪他們插手。
文珺眼中有一絲黯然。“唉,為了争一口氣……”
孫遙久是聽說過文珺身世的,拍拍他肩膀,道:“這兩年成沣成澤兩位化神尊君總算明言休戰,說要整合好天龍門,要求比鬥點到為止。不過一有機會,那些好戰的家夥就鬧出事來。你看他們好像沒過分傷我,那是還沒占盡上風。若他們能擒下我,定會想法子重創我,好好打擊下東宗勢力。沒什麽奇怪,換作我們東宗,也沒少這樣做,只不過宗主下過令,務必留他們一口氣罷了。”
文珺不願在此事上浪費太多時間。他請教了孫遙久一些天龍門現狀,代師父稍稍敘舊,就誠懇請求,能否再入一次烏河秘境。
孫遙久看看文珺,又看看詩詩,不由得嘆息道:“我倒也不怕私下再幫你一次。可惜,早在十餘年前,秘境入口,就完全消失了。”
☆、傷痕
文珺聞言,吃驚不小。孫遙久敘述,自從二十年前龍神在玉龍淵的洞府被發掘,因衆人一起努力,很快便把其內寶物洗劫一空。只是洞府內傳送陣始終無法破壞,無論何人入內,總待不了太久。最後東西宗兩位化神忍不住聯袂出手,也沒解決問題——除了證實龍神洞府再無價值,宗主們的巨大力量還扭曲了一部分玉龍淵地形,連帶洞府之門也被半埋入地下。不料,随着玉龍淵變化,烏河也突然反應。僅一夜之間,東宗的他們就無法再進秘境,也完全探不到入口形态了。唯一慶幸的,當時并無門下弟子滞留其內。
“總而言之,我們猜測,定是跟玉龍淵變化有關。尊君的力量極大,又恐怕觸動某些龍神遺留機關,秘境入口恢複希望渺茫。反正那裏沒有太多珍貴之物,後來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放棄了。”
詩詩咬着唇,一言不發。文珺面露遺憾,欲言又止。孫遙久瞧見小夫妻這般模樣,倒是安慰了兩句。想他一介元嬰真君,又是東道主,看在好友司空陸面子上,随手照顧下晚輩也是應該。誰知文珺卻婉拒他的一起回東宗的邀請,表示想要到玉龍淵附近走走。
孫遙久有心回去将養,可顧及文珺“外人”身份,很不放心他和詩詩二人私自行動。“各宗之間遠不算太平,除了我,你們對于誰來說都不算‘友人’。即便原龍神洞府那兒已被廢棄,無人看守,總是個有重要意義的地方。你們要被發現,追究起來,也解釋困難,還有引起沖突的風險。還是我帶着你倆走一趟吧。”
文珺趕緊謝過他慷慨相助,詩詩亦跟着道謝。孫遙久也不矜持身份,揮揮手笑道:“想表示表示,你就把你師父釀的好酒送兩壺來。”
文珺樂道:“孫真君,那好酒多半是我和師兄釀的,師父許久沒動過手了呢。”
“不拘誰做的,朝霧峰來的美酒,我總是願意收的。”他毫不講客氣。
文珺自然遂了他的意。孫遙久得了佳釀,樂呵呵的,看文珺更順眼了些。而詩詩沉默寡言,畢竟外表清麗脫俗;面對一個如此貞靜美人,孫真君也生不起讨厭之心。
三人同行,只數個時辰,便到達玉龍淵。此處野樹繁茂,雜草叢生,一副凄冷景象。文珺并未見過龍神洞府原貌,對此情此景感慨雖有,也不很驚訝。只不知詩詩又覺得如何?他瞥見她指尖有一絲顫抖,忙輕輕握住。
孫遙久并不在意他的小動作,只粗略介紹幾句。此刻這裏除了他們,清清靜靜,再無其他修士。孫遙久懶得久待,看他們大概一時舍不得走,便叮囑二人,遇上他人務必小心謹慎,能回避則回避;萬一碰上那不講理的修士,該跑就跑;除了确定是東宗之人,才可報他的名字……
文珺自然承情,又同詩詩反複道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孫遙久囑咐完畢,自然回東宗本部去了。
文珺牽着詩詩,兩人在玉龍淵畔逡巡。潭水死寂,宛如明鏡。周邊水草茂密,灌木成片。山巒環抱下,郁郁蔥蔥覆蓋了大部分區域,僅對岸可見一小塊朱色門角半露出地面。詩詩說起當年龍神洞府現世時情形,指着那殘破的門緣道:“如孫真君所言,這洞府之門,幾近崩潰了。”
文珺神識探過,只覺得那處閉塞陰沉。“看來孫真君說的不錯,從這裏也沒法子進入洞府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這裏,”詩詩疑惑,“你的目标,難道不是烏河秘境?”
她剛問完,就倏忽一陣恍然大悟的樣子。“‘黑龍潭’……你想從這裏找通道?”
文珺點頭。“你當初是從這裏過去的,又随着龍神回來一次,還有沒有什麽印象?”
詩詩嘆氣。“還就是,從洞府內暗河走的。只不過,都靠龍神引路,其中機關,恐怕僅有他知道。”
然而這位散仙大能,十年前連最後一絲魂魄也湮滅了。文珺擔心引詩詩想起更多,忙岔開道:“可是,你當時墜入暗河,他還藏在青玉瓶中,能啓動那些機關?倘我沒猜錯,他那會應該是行動受限的;這樣的話,很有可能,他的寄魂瓶上還有些秘密。”
詩詩聽他提醒,很快便從乾坤袋中找出青玉瓶,遞給他。看着文珺将之握在手中,詩詩皺了皺眉。“只是,洞府輕易進不去了。還是,你打算,從玉龍淵直接下去?”
文珺肯定道:“不錯,這是最簡單的法子,我現在就可以試一試。”
“我們……”
“你在這兒等等可好,潭水冰冷黑暗,我擔心有危險。”
“不,”詩詩神情堅定,“我們一起去。比起擔憂你遇到未知的危險,我寧願陪着你,和你一同去找通道。你難道又真的很放心我獨自留在在岸邊?”
文珺錯愕,接着微微笑了。他搖搖頭。“說的也是。”
“我好歹也是金丹有成,不會怕那點冷水。”
“嗯。”
“況且,萬一青玉瓶能打開通道,卻又有限制,我們也好當即商量。”
“你說的很是。”
文珺湊近她的臉,在她的粉頰上輕輕摩挲一下。詩詩一愣,略偏頭卻沒完全避開。
“別耽擱時間,我們趕緊下水去看看。”她的耳根有點紅。
文珺自然贊成。兩人說幹就幹,解下長袍外套,很快便只留貼身小衣。詩詩稍顯羞澀,動作卻不停滞。他們皆知曉,在這天龍門地盤上,作為外人,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跳入冰寒潭中,文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真元運轉,熱流擴散,驅走寒意。眼見詩詩也照此做了,他才放了些心。深暗的水中,視線受到嚴重阻隔,他和她只能運用神識一寸寸探查。此中生物稀少,靈氣稀疏,平靜的空間被他們一再攪動,卻也沒有太多反應。
他們越潛越深,可仍沒找到所謂的通道。金丹修士并不畏水,也不懼閉氣,只是玉龍淵中陰暗幽深,真元似乎被周圍暗黑靈氣蠶食,根本無法及時得到補充。文珺恐怕詩詩堅持困難,就在他久久搜尋無果、想要提出放棄之際,腰上的青玉瓶忽然泛起了碧綠的熒光。
他不假思索,趕忙拉住詩詩的胳膊。霎時,以青玉瓶所在為中心,一股巨大的蒼翠色漩渦形成,幾乎照亮了黑乎乎的淵潭。文珺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力量在牽扯他往更深處而去。無需提醒,詩詩毫不猶豫的挽住他,貼近他,最後勾住他的腰。他的手也牢牢抱緊她,生怕在水中一個不慎,與她分離開來。
驚濤翻滾,浪潮紛湧,等他倆可以清楚看清周圍情況時,他發現,他們正相擁着躺在一處河岸邊。
月苋、蘆菱、采葦——他看到了熟悉的河岸!
烏河。他們真的來到了烏河畔。
文珺按捺住興奮,匆匆鋪展神識,探查周邊環境。那些,他并不陌生的景象,還有空間禁锢感……他可以确定,他們的嘗試成功了。他們真的借着青玉瓶,觸發了玉龍淵的機關,把他們傳送進了秘境。
詩詩亦十分喜悅。“真的,我們真的進來了。”
“本來只是試一試,沒料到……運氣極好!”文珺摸摸她濕漉漉的長發,運用真元,把她和他身體表面所覆蓋的水汽驅散。他清楚,光天化日,詩詩是不大可能脫衣換裝,索性連她的貼身衣裳一起蒸幹。
金丹期做起這事來非常簡單,很快他們就清清爽爽的走在河畔,巡視這不算太大的秘境。文珺本想休整一日再作計劃,詩詩卻堅持要先四處看看。顯然他拗不過她。
故地重游,回憶起最初那些相處的時日,兩人皆心中感慨,慶幸此刻能有對方陪伴身邊。
月苋叢叢,采葦片片,秘境之中,靈植并不稀缺。不過它們畢竟不是普通雜草,即便這些年無人打擾,也還算不上特別繁盛。
尤其在冀求它們的詩詩眼中,确實不足夠。她一路走來,嘆息連連。
文珺捏捏她的手心。其實,他心裏明白,無論是師父所賜丹方,還是當年從龍神那兒得來的藥方,對于快速提升金丹期的修為,都是有效的。只是,若僅僅看秘境這一處,如今靈植并不繁盛,恐怕支持不了太久的。
從前,攬月宮主和她情人來此地時,靈草也是這般匮乏嗎?不,倘若如此,那她當時就不太可能慷慨贈給師父那些藥。
問題是,烏河附近,還有哪裏可能……
詩詩輕輕拉拉他的胳膊,指着前方某處。“你看,那裏,好像就是我當初放出龍神的地方。”
文珺驚訝的盯着她的臉。平靜的,眉峰舒展,不帶着消極情緒。這一處的回憶并不美好,她為什麽要突然提出來?
“他呀,可鄙,可恨,可惡,可悲……這麽些年,我總不願去回憶他的一切。”
他明白的,他亦不願。因為,即使一度有過短暫的和平相處,龍神生命的最後,仍深深傷害了她,給她和他留下巨大傷痕。
不可磨滅的傷痕。
他溫柔的抱緊她。“如果不願回想,就讓它過去。”
詩詩搖搖頭。“不,我已經不那麽逃避了。因為有你,因為你……我覺得,我可以面對的……我已經具有這份勇氣。”
“因而我有時會想,血脈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她低下頭,指着他腰間的乾坤袋。“那裏還留着赤龍的殘軀,對不對?”
文珺愕然,把手放在那之上,靜靜等她繼續說道:
“如果血脈,能幫他一度控制你,那麽,反過來,你是不是也可以利用這份關聯,來吸納他遺留的肉身和力量?”
詩詩仰起頭來,皎潔月光裏,她的眼珠蒙着一層晶瑩的淚,微微閃耀。
☆、卷軸
曾經的傷疤,揭開去看,去想,其實有很多值得關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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