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平行平行

事實證明，鼓勵這種事，在林旭身上是沒有效果的。

林旭并沒有做語文作業，同時，第二次物理小測讓姜艾在班裏因為她濺起的一點點波瀾也平靜下來。

很多人都以為姜艾是卧薪嘗膽，隐藏着的實力終于出現在衆人面前，然而事實是那只是昙花一現。

姜艾又回歸了她那個物理考試中等位置，林旭幹脆逃了這次小測。

班主任倪宗每次都能找到新的鼓勵大家的方法，“所以說每一場考試都是未知的，萬一高考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難，偏偏你就覺得簡單呢？大家要努力學習，将自己考高分的概率提上去！”

姜艾的昙花一現讓物理老師開始注意她，總覺得她是個優秀的苗子，需要好好培養。

姜艾并不知道物理老師心中的想法，她依舊按照着自己平時的狀态來。

小老頭在講臺上講物理法則，姜艾一邊聽一邊發呆，進了一半出了一半。

她這段時間天天晚上被姜大艾逼着捋她的連載大綱，下筆前和下筆後故事有了更改。

《失落鯨魚》中的鯨魚因為沒有同伴可以交流，而乘着風浪飛向天空。

她是應該直接飛向地球以外，還是應該在天空中尋找朋友又一次無果後再去往太空。

姜艾和姜大艾有不同的觀念。

姜艾認為她應該是在天空中再次尋找可以與她交流的生物，因為她此時內心還是有期待的，而姜大艾認為鯨魚應該直接去外太空，經歷一場冒險。

課堂上物理老師還在講着公式，姜艾手中的鉛筆在課本上畫出鯨魚的形狀，旁邊點綴了雲朵。

她對姜大艾一直都是相當崇拜的，關于故事她卻有了另一個看法。

姜大艾想要寫的是一個很爽快，很潇灑的故事，她想要寫的是一個悲傷過後生出溫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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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曬在臉上生出困意，姜艾的發呆更加明顯。

“姜艾！”講臺上的物理老師突然點了名。

姜艾的發呆被打破，本能地站起。

她站起來的慌亂，椅子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剛剛講的這道題答案是什麽？”物理老師發問。

姜艾眨眨眼，她連老師說的題是什麽都不知道，更不用說答案了。

物理老師就是因為她發呆而叫她的，“你在外面站個十分鐘，清醒點再回到座位上。”

姜艾低了頭，拿了物理書朝後門走去。

姜艾抱着書，只恨自己頭不能再低一點，這還是她第一次被老師罰站。

“我們不能對自己松懈啊同學們，”物理老師開口，“林旭最近就非常好學，他昨天都做物理作業了，人家這物理作業全對呀！咱們班有幾個第四題做對的？”

班級裏同學們又開始沸騰。

真沒想到林旭成了正面教材，自己成了反面教材……姜艾嘆氣。

林旭眉頭一皺，拍案而起，“誰好學了！”

姜艾正好經過他的位置，被他這突然的起身和一拍吓得平移了一步。

物理老師嘴角抽搐兩下，“誇你誇得不滿意是嗎！你也給我出去罰站！”

姜艾出了教室，緊靠牆壁，給林旭挪出一個位置。

兩個人都是沉默，姜艾手裏抱了課本向他鞠了一個15度的躬。

林旭皺眉，“你這是做什麽？”

姜艾發自內心地感激，“您做物理作業了，我對班主任有交代了。”

林旭扶了額頭，難得生出自己是不是太過惡|劣的反省。

“我只是随手做做的，看看題難不難，和你沒有關系。”

姜艾順從點頭，非常乖巧，“我知道，我不自作多情。”

姜艾如此真誠和坦蕩蕩，林旭又生出不爽，“不對，我就是因為你做的，你最好把這個大恩大德銘記一輩子。”

然而姜艾沒有聽到這句話，她在教室中物理老師念出“季遠”這個名字時就移動到了窗口。

她當然不能讓物理老師看到她在窗口偷看，只能站在隐隐約約看到一點點的角度，看清站起的季遠。

季遠回答的永遠是标準答案，物理老師一邊聽他的回答一邊滿意點頭。

姜艾頭上一重，被身後的人按了一下，林旭和她隔了很近的距離，看明白她在看什麽。

“季遠有什麽好看的？”林旭很是不屑，哼了一聲。

蟬鳴和鳥鳴，教室外面的日光灼|燒得厲害，姜艾看着季遠從容自信的樣子，有點羨慕：“我也想成為那種擁有優點，閃閃發亮的人。”

林旭呵了一聲，“是個人就有優點。”

姜艾抿了嘴，回頭瞪了林旭一眼。

林旭扯了嘴角，又開始挑釁，“怎麽，生氣了，你要咬我啊？”

姜艾不再看他，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經過。

林旭輕輕拉了一下她校服的後領，姜艾沒有停下腳步，衣領從他指尖輕松掙脫。

姜艾抱了書從後門回去自己的座位。

反正她只罰站十分鐘。

“你這種操心的性格，到底是怎麽來的……請不要把多餘的同情心放在林旭身上好嗎，你不如多同情自己一些。”姜大艾完全不能理解姜艾鼓勵林旭這件事。

“鼓勵林旭，你當時怎麽想的？”

“怎麽說呢，”姜艾撓頭，也開始反思，“那家夥其實很不擅長被表揚，稍微說一點鼓勵的話就開始諷刺或者顧左右而言他，總覺得……他應該需要一點鼓勵吧。”

“那我也需要鼓勵呀，”姜大艾有點不爽，“我也是一個可憐可嘆的寶寶。”

“你已經非常優秀了，”姜艾認真強調，“用不着我的鼓勵，你已經非常厲害了。”

姜大艾對姜艾這種無腦吹的崇拜還是很開心的，撩了自己的短發，“你這麽說的話，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啦。”

兩人是在家裏讨論這件事，姜艾看了表，已經是晚上九點，“我先去反鎖一下門。”

“好呀好好，”屏幕裏的姜大艾探頭探腦，但是只能看到姜艾的房間，看不到外面，“爸爸最近很忙嗎？還沒有回來。”

“對啊，他不是一直都很忙嘛。”姜艾出了卧室，去反鎖大門。

姜爸爸回來的時候用鑰匙開鎖就行。

姜艾小時候父親就很忙碌了，現在獨自一個人撫養姜艾他更是要付出很多，姜艾也完全能夠理解這種辛苦。

姜大艾眨了下眼睛，而後笑出聲來，“對哦，他不忙才奇怪嘞。”

姜艾重新回到卧室，今天作業布置得少，她有時間和姜大艾多聊聊天。

“你們學校最近有運動會嗎？”姜艾提出了新的話題，“我們學校要辦運動會了。”

“我們學校也是，”姜大艾有些興致的樣子，“難道你報名了什麽項目嗎？”

“怎麽可能，”姜艾低頭，“我的運動完全拿不出手。”

“我也是我也是，”姜大艾依舊很開心的樣子，“我們可以運動會那一天約着碼字呀。”

姜大艾最近的樂趣就是和姜艾一起碼字，一個小時姜大艾寫三千字，姜艾寫三百字，十倍的差距，實在是讓人辛酸。

“不用了，”姜艾搖頭，“我的存稿已經夠了。”

“哇，寫短篇的人真讓人不爽，”屏幕裏的姜大艾生氣氣，“我也想只寫一點點就不寫了。”

她房間裏的風格和姜艾一模一樣，是簡潔的類型，甚至門上貼的海報都是同一張，偶爾會讓人産生是同一個家的錯覺。

海報一角脫膠，翹起在空中。

姜大艾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艾艾，你作業做完沒有就聽見你在房間裏大吼大叫的？”

姜大艾飛速扣下手機，“快了快了！”

姜艾看到手機畫面一黑，而後視頻中斷。

姜大艾手機扣得快，她只能看到短短一個畫面……但是無論是那個模糊的身影，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都讓她顫抖。

姜艾脫了拖鞋，光腳踩在椅子上，手臂環住雙膝，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明明是夏天，卻生出寒冷的感覺，仿佛心髒被人剪了一角，一滴一滴漏出血來。

雖然她心中早就有過猜測，想象成現實，她卻笑不出來。

透明的液|體滴落在腳背，是比皮膚更高的溫度。

胸口發悶，呼吸也成了疼痛。

姜大艾果然與她是不同的。

她是有媽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