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平行

雖然姜大艾并沒有來得及說明什麽， 但是姜艾卻能夠猜測得到。

母親， 石橋， 這并不是巧合能夠解釋通，尤其是在前兩天剛剛知曉姜茁的死因的時候。

也許母親确實只愛着姜茁一個人，她已經不再顧忌別人了，選擇追随姜茁而去。

想到這種可能， 姜艾的心髒跳動得疼痛，需要抓緊林旭的手臂才能堅持跑下去。

在出了那條熱鬧的街道的瞬間，兩人踏出巷口的瞬間，一片安靜，仿佛與世界隔離。

像是踏入了一個別人無法進入的區域。

林旭有些意外這樣的場景，他們這裏雖然不屬于繁華區，但是平日還是有人的， 很難想象會出現街道完全沒有車輛和行人的場景。

姜艾卻是經歷過這個事的，也完全知道在發生着什麽。

“你以前的想法是正确的， ”兩人奔跑的時候姜艾開口解釋，“我和姐姐确實用着同一個身體……直白地說我們兩個是同一個人。”

林旭眨了下眼睛， 消化這個信息，“雙重人格？”

“不是，”姜艾搖頭，“我和她是平行世界的同一個人， 我在這個世界，她在另一個世界，但是我們兩個可以通訊， 可以互換靈魂。”

“你還記得吧，”姜艾的表情有些複雜，“那時候我們一起救下跳河的女生的時候，你問我是不是外星人，因為世界發生了不合邏輯的現象。”

那天落葉劃破了林旭的校服，林旭還趁機要挾姜艾。

林旭是記得的，那時他覺得實在是過于奇怪，以至于後來把那些奇怪的現象當做是自己的錯覺。

可是眼前的現象不是錯覺。

空無一人的街道，明明是中午卻變得陰暗的天空，更加強烈的大風……雖然依舊站在熟悉的街道，但是這裏的一切都在告訴他此刻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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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改變事件的原有發展，就會受到警告，”姜艾開口，看向道路兩旁的樹木。

幹枯的枝幹不知何時生長出嫩葉，很快就郁郁蔥蔥。

季節交替。

伴随着樹木的野蠻生長，天色卻越來越變得陰暗。

姜艾和林旭到達石橋腳下的時候，姜艾看到從石橋墜落的母親，她身形瘦削，穿着駝色的風衣，風吹起她的衣角，下落的時候仿佛一只翩然的枯葉蝶。

太陽墜入河面，血紅色的夕陽染紅波光粼粼的水紋，蔥蔥郁郁的樹木依舊瘋狂生長，直至到達頂端。

夏季枯敗，冬風來臨。

樹葉紛紛枯黃，暴風席卷而來，無窮無盡的落葉暴雨一樣惡狠狠砸在人的身上。

姜艾轉身順着小路跑向河邊。

林旭卻比她更快，黑色羽絨外套被他扔在路邊，朝河水下游跑去，他眼神好，反應快，還能在落葉的阻礙中看到孫瑩的位置。

姜艾睜大眼睛，伸手抓了一下林旭，卻抓了個空，五指在空中合攏，她那一下阻攔也是無力的。

她沒有辦法讓林旭去救，也沒有辦法讓林旭不救。

這條河已經吞噬了兩個人，還要吞噬第三個嗎？

像是知曉她心中所想，林旭回頭，沖她露出笑容，“我會回來的。”

他背着夕陽露出笑容，面容模糊成暖色，然後少年像魚一樣紮入河面。

姜艾也跟着他的身影踩入河中，冬日的河水流速不快，刺骨的寒冷。

空中飛舞的葉片阻礙了視野，姜艾根本不知道林旭和孫瑩的位置在哪裏，只能大喊他們的名字，但是完全沒有回應。

太陽沉入河底，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不見。

從天空墜落的落葉終于飄盡。

姜艾再一次大喊林旭的名字，黑夜之中什麽都看不見，她只能根據記憶摸着河岸一點點向下摸索。

黏濕的泥土融入她的指尖，河面的落葉阻礙她的探尋，堅硬的石頭碰傷她的關節，姜艾像是沒有痛覺一樣不放過每一寸她能觸及的區域。

而後她聽到了細微的聲音，在念她的名字。

一片黑夜與河水的冰涼之中，她摸到一只濕漉漉的手。

這只手曾在半個小時前與她相握，粗糙，有力，有一點硌手，此刻它缺失了那時的幹燥溫暖，但還是緊緊握住了她。

姜艾急忙把林旭往岸邊拉。

林旭咳嗽一聲，口鼻嗆出河水，聲音有些沙啞，“你先打120，給醫院還有你爸爸打手機，現在手機能打通嗎？這裏還屏蔽着信號嗎？”

黑暗中的姜艾使勁點頭，一時忘記了對方是看不到的，從口袋裏掏了兩次才掏出手機。

手機打開，信號格一節節亮起，姜艾撥通號碼。

與手機同時亮起的是石橋另一端初生的陽光。

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湖面，為鋪滿落葉的湖面鍍上金色。

姜艾看到渾身濕透趴在河岸喘氣的林旭和他牢牢拽緊的孫瑩。

“您好，我在素央區石橋……”

日光照亮大地。

河岸邊的樹木依舊筆直，太陽重新升入高空，是午間的日光，馬路上有汽車駛過，道路有行人在說笑，汽車鳴笛，鳥鳴叽喳。

結界消失了。

放下手機，姜艾才發現自己取手機時，林旭換來的“福”字窗花從上衣口袋中掉落河面，豔紅的色彩在落葉的簇擁中随着河流流向下游。

世界恢複原樣，林旭回來了，媽媽還有呼吸。

姜艾卸了力氣跪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拼命用袖口去擦，淚水卻越擦越多。

鼻涕也跟着流出，臉上變得濕|漉|漉黏糊糊，耳邊的碎發緊緊貼在臉上。

姜艾突然笑出聲來，是虛驚一場的歡喜。

她抓住了媽媽。

冬日的陽光都變得溫暖。

消毒水的味道彌漫每一個角落，是姜艾熟悉又不熟悉的味道。

“病人現在算是穩定，”主治醫師是姜錄的同事，言辭間也有幾分斟酌，“但畢竟傷到了腦袋，如果她更有求生意識的話會有希望早日清醒。”

求生意識？

站在姜錄身後的姜艾拽了父親衣服的一角，垂眼。

孫瑩的心已經跟着她的最愛留在石橋了，她又怎麽會有求生意識呢？

已經沒有別的值得她停留了。

手機被姜艾按亮，屏幕又緩緩暗下，好友列表中和她頭像相同的姜大艾依舊沒有回應。

你的世界如今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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