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 11

董眠眠這次的泰國之行,一來是為了觀光旅游,二來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身為董家如今唯一的一株嫡傳獨苗,眠眠時常跟着她爺爺走南闖北地接活,久而久之,她在算命界和風水界也就都有了些小名氣。這些年董老爺子的業務區域越來越廣,時常處于一年有三百天都在外頭跑活的狀态,漸漸的,無數慕名而來的達官顯貴開始将目光投向了董眠眠,于是乎,眠眠的副業生涯正式開始。

雖然眠眠學藝不精,也不是真正了解奇門八卦之類的秘術,可長年累月地跟着她爺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一些場面上的東西還是能糊弄過去的。背着董老爺子出師以來,她給不少大人物看過家宅風水,靠着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也賣出去過不少高價佛具用品。

雖然她的名聲遠不及她爺爺,可董家嫡系傳人的身份擺在那兒,生意當然源源不斷。

這次來泰國的其中一個目的,就和眠眠近來的一樁生意有關。

脫險之後的第一個清晨,曼谷的天空氤氲着一層淡淡的藍色,天朗氣清,是泰國十分常見的豔陽天。

疲憊了好幾天,眠眠還在夢中和對面的聖槍游俠進行生與死的搏鬥,一陣刺耳的門鈴聲就從房間門的方向傳了過來,有些突兀,有些尖銳,幾秒鐘的時間就将她從夢境拉回了現實。

眠眠小眉毛一皺,白生生的一雙胳膊十分艱難地被子裏伸出,下意識地摸枕頭底下的手機。迷迷糊糊地撈了一陣,又猛地想起手機在之前已經被監獄的人收走,她的起床氣頓時更大了。

門鈴聲已久锲而不舍地響着,叮鈴叮鈴不停。

董眠眠坐起身,伸出兩只小手撓了撓亂蓬蓬的雞窩頭,然後才不情不願地下床開門,含混不清地道:“大清早的催命啊?”邊說便轉身,又要往床上倒。

岑子易照着她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火燒眉毛了也不上心,虧你還睡得着!”

眠眠捂着腦袋一陣吃痛,沉默一秒鐘後,她轉身,飛起一腳就朝岑子易踹了過去,氣急敗壞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癢?幾天不打上房揭瓦,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岑子易側身,有些狼狽地避開她的攻擊,俊秀的眉宇越皺越緊,“別鬧,我有正事和你說。”

董眠眠扯了扯唇,修長纖細的左腿迅速擡高彎曲,電光火石之間,面前人高馬大的青年已經被放倒在了地上。砰的一聲巨響之後,岑子易躺在地毯上呲牙咧嘴,嘴裏罵道:“我靠,你特麽動真格兒?”

眠眠氣消了大半,她爽了,居高臨下地掃了岑子易一眼,“幫你松松筋骨。”說完撲撲小手,哼着小曲兒轉身飄進了洗手間。

退避三米的賀楠這才陰區區地進門,蹑手蹑腳地走到岑子易面前蹲下,伸手将他扶起來,一邊由衷地贊嘆:“那丫頭去年就是巴西柔術棕帶了,你也是想得開,老虎嘴裏拔牙,英雄。”

“……”岑子易拉着賀楠的手站起身,很艱難地扭了扭脖子,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嘴裏忍不住嘀咕:“我知道她有起床氣,可這下手也太狠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洗手間裏水聲一頓,緊接着響起一道陰森森的細柔嗓音:“還想松筋骨?”

岑子易幹笑了兩聲,“不動手我們還是好朋友。”

蘿蔔頭朝岑子易投去一記同情的眼神,撞了下他的肩膀低聲開口,一副老氣橫秋的神态:“咱仨在一起十年了,這丫頭起床之後的十分鐘之內是超級賽亞人,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悠着點兒。”

幾分鐘之後,洗漱妥當的董眠眠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擡眼一看,只見岑子易和賀楠一左一右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嚴肅正襟危坐,見了她,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朝背後噔噔噔退了三步。

“……”這副見了鬼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董眠眠扶額,清了清嗓子擠出個尴尬的笑,道:“剛剛是意外,意外。”邊說邊試着朝岑子易走近兩步,殷勤兮兮地倒了杯水遞過去,“那個老岑啊,剛剛我不是故意……”

岑子易虎軀一震,連忙雙手把水接過來,生怕她一言不合就動手,“沒關系沒關系。”然後頓了下,見她滿臉愧怍,似乎于心不忍,于是又補充了一句,用安慰的口吻道:“其實我早就該習慣的,不賴你。””……“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眠眠無語了,垂眸一瞧,只見桌子上擺着一個嶄新的蘋果手機盒,不僅咦了一聲,“你給我新買的?”

“是啊。”岑子易說起這個就來氣,他挑眉,一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表情看着她,“你的手機不是在監獄裏弄丢了麽,我新給你買了一個,不過卡那些都得回國再補辦。”大清早來送手機,還差點被打吐血,這什麽世道= =。

賀楠也在邊兒上道,“你的手機裏存了那麽多客戶的號碼,弄丢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子易定的今天下午的機票回國,你趕緊收拾收拾。”

眠眠聽了不住點頭,“當然得盡快回國。幸好當時身份證和護照都在酒店裏,不然我真的要去自挂東南枝了。”

岑子易翻了個白眼,伸手衣兜裏摸索了一陣,然後掏出一塊佛牌放在桌上,沉聲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弄來了,收好,到時候那個女明星問起來,你也好有個交代。”

她的目光定定看過去,眉宇間的神色透出絲絲異樣。

日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照射進來,佛牌色澤很深,正反兩面分別刻着繁複花紋和些許泰語,看上去像某種符咒。

眠眠心頭一沉,擡眸望向岑子易,神色遲疑:“老岑,這玩意兒裏……真有小鬼?”

岑子易聳了聳肩,“你管真假。人家想養小鬼來轉運,找上了你,你就給她一個小鬼。幹咱們這一行的真真假假誰說得清,那些人求神拜佛,大費周章,不就圖個心安麽?”

眠眠思索了瞬,然後颔首,“也是。”邊說邊将佛牌用紅布包好收起來,語氣慢慢悠悠:“人家圖心安,咱們謀活路,各取所需,這世道,沒必要事事都講良心。”

小蘿蔔頭正在吃火龍果,聞言哽了一下,似乎覺得好笑:“那你在監獄裏幹嘛救那些孩子?和你又沒什麽關系,不是不講良心麽?”

她像是被問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出個所以然,只能随口糊弄道:“人命關天的事兒,那不一樣。”

岑子易搖頭嘆息,“所以啊,你這丫頭就是心軟。”

“……”眠眠有些心虛地轉過頭,一邊兒拆手機盒子一邊兒咕哝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叫長遠投資。”

“長遠投資?”岑子易挑眉,“上回你講良心招惹了封家,這回更6,直接惹上了EO。雇傭軍這三個字在全世界的名聲都不好,你知不知道他們是群什麽樣的人?”

眠眠沉默了兩秒,然後點頭,口吻竟然輕描淡寫,很随意,也很淡定,“我知道啊。”

岑子易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她會這麽平靜地回答,一滞,“你知道?”

“……”她緩慢地轉過頭,清亮靈動的大眼眸子裏劃過一絲異樣,“是啊,我知道。”

知道他們有多可怕,知道他們有多冷血,知道他們有多無法無天,甚至知道,那個人身體的溫度有多低,牙齒有多鋒利,像一匹暴戾殘忍的野狼。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她擡手輕輕觸摸脖子上的傷口。那裏已經貼上了一枚卡通創可貼,将兩圈淡淡的咬痕完美遮擋。

只是那絲隐隐作疼,像是已經蔓延進骨髓裏,時不時就會拉扯她的神經,讓她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張英俊沉靜,冷漠如浮雕一般的面容。

陸簡蒼,他的确做到了,用這種極端又變态的方式,讓她深刻地記住了他,或許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可是很奇怪,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做?

腦子裏的疑雲升起,亂麻似的攪成一團,直令人心慌意亂。她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中止那段極其不愉快的回憶。

岑子易注意到了她面色的異常,不由微微蹙眉,“眠眠,我總覺得你有點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眠眠心頭一囧,面上卻非常正經地搖頭,很嚴肅道,“沒有,絕對沒有。咱仨什麽關系,我有什麽事當然會第一個告訴你們。”

兩人陰恻恻地半眯眼,“真的?”

眠眠點頭如搗蒜,就差指燈發誓了,“當然是真的,我騙誰也不會騙你啊。”

聽她這麽一說,岑子易和賀楠也不好再強擰着追問了。這丫頭的性子他們都清楚,表面上看起來軟白萌,骨子裏卻比誰都倔強,她不想說的事,誰都別指望從她的牙齒縫裏再挖出來。

一大一小兩個男同胞相視一眼,決定不再跟她提起被綁架的那段事。岑子易高大的身軀微俯,一邊兒彎腰替她拾掇行李,一邊兒試探道:“眠眠,那……咱們欠EO的錢打算怎麽辦?”

“先湊着,不夠再想辦法。”董眠眠伸出白生生的兩只爪子在床上扒拉着,将枕頭底下的一大堆佛珠手串全都裝進包包裏,然後嘆了口氣,漂亮的小臉蛋十分悵然:“回國之後,我得趕緊補份作業才是真的,要是挂了科,爺爺非砍死我不可。”

說着想起了什麽,埋着頭随口道:“爺爺上個月跟着幾個土夫子出了遠門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倒鬥麽,沒個幾十天回不來的。”岑子易回答得理所當然,又道,“哦,我提醒你一下,田安安和封霄的婚禮就在四天之後,人家救過蘿蔔頭,你記得準備個大紅包。”

“……”卧槽,婚——禮?

董眠眠起先一怔,回過神後如遭雷劈:“差點兒忘了,安安在B市的婚禮……”

雖然挺替她好朋友開心,但是……媽蛋,又要大出血了〒▽〒。

一通收拾之後,一高一矮兩位男同胞一道離開眠眠的房間。一路上,岑子易沉默着像是在想事情,蘿蔔頭看了幾眼後開口,道:“怎麽了子易?”

老岑垂眸看弟弟,随口道:“蘿蔔頭,你記不記得三年前,眠眠給一戶人家看過風水?”

賀楠無語,“她見天兒在外頭看風水,我哪兒知道你說的是哪戶。”

“B市郊區,和封宅隔得不遠的那戶。”子易眉頭越皺越緊,“那所宅子是主人家托人代買的,原本想請老爺子去,結果他老人家那段時間在T市,所以眠眠才去湊的數。”

蘿蔔頭琢磨了瞬然後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就是出手非求大方的那戶!當時我和眠眠一起去的,她還說那宅子的主人身有神仙骨,面有靈中光,是神仙轉世來着……”

岑子易被嗆住了,“她不是沒見到那宅子的主人麽?”

“瞎噴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德性。莫名其妙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今兒早上整理客戶信息的時候看見了,她八萬賣給人家的鎮宅之寶該送過來保養了。”

賀楠扶額:“……賣只中華田園犬給人家,還非說是哮天犬轉世,土狗保養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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