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她的秘密

紀小瓯在醫院陪了媽媽一天,晚上回到家裏,一打開門,就跳出來一個身影。

滾滾來到她的腳邊,蹭着許久不見的主人,“喵嗚喵嗚”地撒嬌。

紀小瓯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時隔太久,都快忘了自己家裏還養着一只貓。

她彎腰把滾滾抱起來,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滾滾,你想我嗎?”

滾滾又“喵嗚”叫了兩聲,伸出舌頭舔紀小瓯的手心。

往常滾滾都是不高興紀小瓯摸它下巴的,今天居然一反常态地沒有反抗。

想必是主人離開的太久,再驕傲的貓也會害怕被抛棄。

紀小瓯逗着滾滾玩了一會,玩累了才去浴室洗澡。

她的衣服濕了又幹,黏黏膩膩地挂在身上,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一看,模樣狼狽,又髒又醜。

這副模樣,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也不知道剛才滾滾是怎麽忍受她的懷抱的。

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出來之後,紀小瓯吹幹頭發,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牛奶。

紀小瓯本來打算晚上繼續去醫院陪媽媽,但是紀父紀母心疼她剛回來,又發了一場高燒,便把她從醫院趕了回來,讓她今晚在家好好休息。

紀小瓯确實很累,但又舍不得爸爸媽媽,不肯同意。

最後紀父承諾明天一早就回來接她,她才願意回家。

紀小瓯剛熱好牛奶,滾滾就跳上流理臺,眼睛盯着紀小瓯的手,“喵嗚喵嗚”叫了兩聲。

紀小瓯怔了怔,“你想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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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往上跳了兩下,兩只前爪扒着紀小瓯的手臂。

大概是她太久沒回家的緣故,滾滾比以往都想表現出與她的親密。

紀小瓯猶豫片刻,從櫥櫃裏拿出一只小碗,倒了一點點牛奶,推到滾滾面前。

“別喝太多啊。”她叮囑道。

滾滾如願以償地松開她,把腦袋埋進碗裏,伸出舌頭一下一下地舔着喝起來。

紀小瓯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它喝牛奶,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另一個小小的身影。

圓圓的耳朵,藍色的眼睛,灰底黑斑的花紋,狼吞虎咽搶她手裏牛奶的模樣。明明時隔很久,可每一幀每一幕,都如在昨日,記憶猶新。

紀小瓯眨了眨酸脹的眼睛,又用手指拼命揉了揉,才揉掉那股不舒适感。

她拿走滾滾面前的碗,嚴肅地說:“不可以再喝了,喝多了對你的身體不好。”

滾滾睜着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她,有點哀怨。

紀小瓯狠下心來沒有理它,把碗洗幹淨以後,往它的貓盆裏倒了一點貓糧,就回了自己房間。

她連續兩天沒有休息好,今天早早地就躺下了。

本以為很快就能睡着,可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之後,紀小瓯依然清醒無比。

她翻了個身,望着空蕩蕩的床畔。

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睡在了最裏面。

紀小瓯彎腰,慢慢把自己縮成一團,身軀輕顫。

為什麽?

她明明已經回來,這裏有舒适的大床,溫暖的空調,為什麽她反而覺得不習慣?

毫無預兆的黑夜白天,變化無常的氣候季節,堅硬的木床,危險的肉食猛獸,這些都已經離她很遠很遠,再也威脅不了她。

她明明應該高興,可是心裏有一處卻空落落的,像少了中間最後一塊的拼圖。

拼湊不齊,永遠無法遺忘。

紀小瓯睜着眼睛清醒了很久,直到後半夜,身體逐漸支撐不住,才昏昏睡去。

接下來的幾日,紀小瓯都在醫院陪伴媽媽。

紀母的身體康複得很好,除了右腿不能下地之外,身體其他各項機能都沒有問題。

撞人的那位司機賠償了一定金額,并且來看過紀母一趟,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紀爸爸和紀媽媽剛找回女兒,心情開朗,并沒有怎麽為難人家。

這件事也算美滿解決了。

紀小瓯在醫院的日子不算無聊,有時候坐在床邊陪媽媽說話,就能陪一整天。

對面床位的老太太見了,誇贊道:“何老師,侬女兒老孝順哦。”

老太太今年六十多,膝下有一兒一女,兒女工作都忙,隔幾天才能看她一次。

有時候老太太的兒女都不在,老人家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紀小瓯也會幫忙,紀母住院的這三個月,老太太把她喜歡得不得了。

紀母平安出院的那天,紀父開着車過來接她們。

路上,紀父對紀小瓯說:“我已經和你們學校聯系好了,你的功課落下太久,再跟着原來的班級上課可能聽不懂,不如倒退一級,開學再跟着高二的同學上課,這樣基本功也學得紮實。”

紀小瓯坐在後座,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于是紀小瓯再次回到校園生活,每天上課,下課,像所有忙碌的高中生一樣。

她的學習比以前更刻苦,似乎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進去,忙的連想東想西的時間都沒有。

高二第一學期期末,她的成績排在年級第三。

紀父紀母特地帶她出去慶祝一番,正好在餐廳裏碰見了陸麒昌一家人。

兩家父母聚在一起說話,紀小瓯和陸麒昌坐在一邊。

陸麒昌問她:“後天有空嗎?”

紀小瓯眨了眨眼,疑惑地扭頭。

陸麒昌解釋道:“我過生日,請你出去玩。”

紀小瓯笑了一下,故作不知,“你過生日為什麽要請我出去玩呀?”

“……”陸麒昌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

只不過到了後天,紀小瓯還是出門了,不是跟陸麒昌一起,而是自己一個人。

紀小瓯去了本市最大的動物園,買了門票,跟着人流走進去。

她好像沒有明确的目的,走走停停,看見喜歡的動物就停下來拿起相機拍照。

不知不覺走到一群馴鹿面前。

隔着紗網,紀小瓯望着那群打鬧的馴鹿,看它們用碩大的鹿角互相頂撞同伴,不知不覺就想起了埃裏克。

她來到異世大陸第一個對她表示友好的夥伴,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勞爾西斯出現以後,她和陶陶無緣無故地消失了,他會不會擔心他們?

他成功回到自己的種族了嗎?

紀小瓯站在馴鹿群前,舉起相機拍了好幾張照片,又停了好一會兒,才走向下一個地方。

藏羚羊,耳廓狐,棕熊,灰狼……紀小瓯一個一個看過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以前紀小瓯看待這些“動物”,就完全是看動物的眼神。

現在看它們,總覺得它們随時會搖身一變,變成人類的模樣,張牙舞爪地撲向自己。

可惜沒有。

無論紀小瓯看多少次,它們依舊乖乖地站在隔離網後面,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紀小瓯收拾起心情,看了一圈之後,準備離開。

腳步兜兜轉轉,非但沒有走向動物園出口,反而來到了猛獸區的入口。

紀小瓯停下腳步,踟蹰很久,終于還是走了進去。

猛獸區關着老虎、獅子等大型野獸,豹子也在其中。

兩頭豹子趴在樹下曬太陽,其中一頭渾身布滿黑色斑紋的獵豹伏在一棵樹上,尾巴随意地垂在身後,随着它的動作搖晃。

大概是困了,它張開大口打了個哈欠,露出一嘴尖銳的牙齒,眼珠微微一轉,朝着紀小瓯的方向看來。

那眼神鋒利直接,毫無預兆,一瞬間,紀小瓯幾乎以為再次看到了雷恩。

可惜不是,它的眼睛是琥珀色,雷恩的眼睛是深海一樣的藍色。

紀小瓯的心高高升起,又迅速沉落,沒有在這裏待太久,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回到家後,紀父紀母問她去了哪裏,紀小瓯如實回答。

爸爸媽媽沒有多想,只當她學習壓力太大,想要放松放松,就沒有太拘着她。

這件事之後,紀小瓯的生活照舊。

她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那些異世大陸的生活,仿佛已經成為了上輩子的事。

到了高三,學業更加繁重。

紀小瓯一心埋進學習裏,兩耳不聞窗外事,成績穩定,名列前茅。

高考結束的那一天,陰了兩天的天氣終于放晴,陽光撥開濃厚的烏雲,普照大地。

紀小瓯報考大學的時候,沒有報本地的學校,報了離S市最近的城市的T大。

T大歷史悠久,教師資源豐富,最重要的是,物理專業全國聞名。

開學選課的時候,紀小瓯特地選了兩門輔修課,狹義與廣義相對論,和平行宇宙理論。

大學生活比高中輕松了許多,閑暇時間也多,紀小瓯卻始終沒有讓自己閑着,學習之外,還給自己報了很多社團。

瑜伽社,舞蹈社,音樂社……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與此同時,她也在以所有人都可看見的速度長大。

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經歷過風吹雨打,終于在一個晴朗的早上悄然綻放。

紀小瓯從小就長得精致好看,褪去眉眼之間的青澀,五官長得更标致了,身高也拔高了幾公分,胸前一對小桃子随着她的身高長大,如今已經長成了大桃子,整個人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睛。

在這個男女比例比豹族部落還失衡的物理系,紀小瓯毫無懸念地被推選為了系花。

這天紀小瓯和室友從圖書館回來,剛走到宿舍樓下,就有一個男生紅着臉走過來,對紀小瓯道:“學姐,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紀小瓯今年已經大二,年初剛過完十九歲生日。

舍友對此習以為常,朝紀小瓯促狹地使了個眼色,就識趣地退到了一旁。

紀小瓯站在原地,看向面前的男生。

男生是和她一個專業的,專業課做實驗的時候,紀小瓯幫過他幾次忙。

男生臉皮很薄,一看見紀小瓯,就把事先準備好的話都忘了,語無倫次地說:“學姐,我……很感謝你前幾次幫我的忙,我……我想問一下,你有男朋友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唐突,紀小瓯原本不想回答,但可能是男生的局促感染了她,于是她搖了搖頭。

男生臉上一喜,又着急道:“那……我可以向你表白嗎?學姐,我喜歡你……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紀小瓯還是搖頭,打破了男生一顆脆弱的少男心。

男生不死心,“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為什麽?

紀小瓯跟着思考了一下,睫毛微垂,昏黃的路燈照在她的臉頰上,有些醉醺醺的朦胧。

許久,她才擡起眼睛,微微一笑,對男生道:“不好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

男生終于死心,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室友在一旁聽到他們的對話,上樓梯的時候,逮住紀小瓯八卦地問:“小瓯,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啊,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紀小瓯道:“你不認識的,他不是我們學校的。”

“不是我們學校的,難不成已經工作了?”

紀小瓯彎起眼睛,“也不是。”

後來室友再三追問,紀小瓯還是守口如瓶,什麽都沒有說。

除了知道她們不會相信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她不想告訴任何人。

關于她的經歷,她的雷恩。

那是她藏在內心深處,藏的很深很深,誰都不可以觸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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