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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謝岍這家夥跟她哥謝斛以及石起那幫人在密謀什麽呢,又是摔崖又是失蹤,折騰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甚至驚動朝廷下追封和恩賞,整這麽大動靜出來,她總不會就是為了帶着于冉冉去犁原打鐵撿破爛,體驗邊部生活感受異域風情吧。
怎麽說呢,事實上謝岍就是去過邊部百姓的生活了啊,她不僅盤下個生意平平的打鐵鋪,入不敷出整天得靠于冉冉撿破爛補貼家用,她還空手套白狼不要臉地跟人家當地百姓換了幾只羊來養。
她另又整了三五只母雞以及一只鵝養,據于冉冉觀察,謝岍養雞純屬是為了吃雞蛋,養鵝純屬是為了沒事的時候逗雞跟鵝打架,不過這幾個月來于冉冉沒見鵝跟雞打架,倒是見過那半大的小鵝追着謝岍滿後院跑過。
謝岍這個人,可神奇了。
別說在他人看來于冉冉在情窦初開的年紀慘遭三千斤豬油蒙心,一念之差喜歡上謝岍這頭驢玩意,實際上從任何一個正常人角度來看,謝岍都是個非常招人喜歡的存在,謝斛曾一眼看透事物本質,把老妹身上這人見人愛的特質歸結在了謝岍那人生頭十年的道門生活裏。
君山道觀名聲在外,香火鼎盛,香客往來之繁能使三清殿一年更換一次門檻,小道童謝重佛從小就在三教九流雲集的道觀長大,耳濡目染也好無心所學也罷,她的俗世手段多到令人嘆為觀止。
謝氏岍出身名門,父親乃三臺之相,兄長乃一軍之帥,重佛生來,心竅玲珑;道童重佛出身名門,師父乃道家尊最,山門得萬宗來朝,重佛此身,正邪兼具。
曾有人在暗中觀察過謝岍十餘年時間,得出的結論令謝斛心驚膽戰。
岍生而神秘,機靈乖巧掩蓋亦正亦邪,善之順勢而為顧全大局,惡于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可謂我若成佛天下無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不過還好,令謝斛萬分欣慰的是謝岍非魔非佛,老妹她身在道門。
于是當某天謝岍找到大哥謝斛,說不想再和邊部再你死我活地打仗時,謝斛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大周立國以來飽受十八邊部侵擾而從未能真正解決過相關問題,周與十八部之間和過親,打過仗,通過市,結過仇,十八部內部此消彼長,大周跟着時和時戰,直到三十多年前,十八部東厥一路崛起,趁大周易主之際,在他國政權支持下聯合其他部落占領整個祁東原及西大原。
十八部的命運被推向有史以來最高之潮,邊部鐵騎橫掃祁東無人可敵,大周雖不承認失域西北,然每年卻要向十八部納歲幣萬萬之數,直到二十年前,橫空出世的謝氏嫡子謝斛憑一己之力在祁東拉起收複大旗。
如今祁東西大原等疆域雖已收複,被擊退的十八部經過十年休養生息又大有卷土重來之勢,謝斛主張以戰養戰,謝岍卻在無意之間從鞑靼汗身上得到啓發,本就野性難馴的戰略思維路子更加不着調起來。
她不想再打下去了,而除了徹底把十八部趕到犁原之北鴻原更北的大雪山那邊,她還可以用什麽方法從根本上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馬背上的狩獵民族他不會背棄骨子裏的信仰轉而去學農耕民族拿起鋤頭耕田勞作,他們逐水草而居,缺什麽就去周人手裏搶,随用随搶,怎麽方便怎麽搶,現成的東西最好用你說是吧。
那要是他自顧不暇沒時間去搶呢?或者說沒有條件去搶呢?比如說當他沒有坐騎時,他還會去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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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岍的腦袋瓜子機靈靈轉着,犁原上的牛羊馬等牲畜開始不安起來,而後沒多久,開始有小股勢力的周兵分散出現在犁原,他們從來不戀戰,遇阻擊則奔,但就是不斷對各部進行騷擾,各部落進行組織反擊,但那些周兵輕騎跑得比兔子都快,當然,這些不要臉的手段都是跟他們十八部學的。
終于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飽受侵擾的十八部忍無可忍,在東厥帶領下對西大原主動發起進攻。
鞑靼部落沒有參與,一來因為鞑靼部落沒有在周兵騷擾中受到太大影響,二來鞑靼汗和鞑靼汗儲都還身在祁東,鞑靼選擇茍住不動。
所以本來要你死我活打一場的仗,在謝岍從鞑靼大汗身上學到耍賴皮經驗,決定換個思路解決問題後,戰争的場面發生了意想不到的扭轉。
謝岍用的是三十六計兵法中沒有的“我就鬧着你”計,等春三月底四五月,各種牲畜都處在發情期時,謝岍在犁原和周軍裏應外合,在犁原邊部到處搞偷襲,搞得整個犁原雞飛狗跳雞犬不寧,牲畜不能正常交//配,羊群無法繁衍,部落無法壯大,各部簡直要被氣死,就沒見過這樣明目張膽的陰謀!
無可奈何的邊部在正值放牧的好時節裏被迫選擇開打,剛從冬天捱過來的戰馬還沒有吃上精壯的體膘,蜷縮了一冬天的勇士們還沒開始舒展筋骨,吃了小半年灰塵的彎刀還沒來得及磨亮,氣勢洶洶的十八部就急匆匆來找周軍報仇雪恨了。
要是鬧這個地步十八部都還沒發現犁原雞飛狗跳的原因出在哪裏,那不用謝岍太費勁,十八部自己就到了活不下去的時候。
謝岍是被東厥精銳的汗庭騎兵追出犁原的,頭上鷹隼如影随形,身後獵狗猩猩狂吠,罪魁禍首瘋狂逃竄,最後還是在某個不知名的肥沃草原被追上。
謝岍險些被俯沖而下的犁原鷹抓傷眼睛,策馬狂奔的電光火石間側了下肩膀去墊,然後右肩上的整塊吞肩被抓掉,肩膀皮肉也被扯出幾道血口子,猛禽的力量其實很大,方才那一下足夠抓掉謝岍整個肩膀的,看來後面追自己的人沒想要她死。
那畜牲俯沖速度極快,不過是鷹羽擦過,側臉就被橫着割出道口子,鮮血順頰而下,身後獵犬嗅到血腥味,追攆得更加興奮。
越過一片荊棘叢生的矮木林,半路搶來的犁原馬蹚過河後再也堅持不住,渾身是傷地倒在了血泊中,東厥汗儲黎哥緊随其後追上來時,謝岍就蹲在河對岸洗手洗臉,河水流速不快,抓人不過片刻之間。
他駐馬對面,認真打量起謝岍——這個他精心研究了十年的女軍人,十年心血,一朝實現,這個縱橫祁東的女軍人沒有黎哥想象中的彪悍兇狠,如果黎哥沒有細細研究過南元臺子大捷,他甚至永遠也不會覺得一個女人竟然能心狠手辣到那樣的地步。
研究透南元臺子大捷,他在心中給謝岍度上了陰鸷的特質,但眼前這個狼狽地蹲在水邊的人不僅和陰鸷沒有半點關系,而且單從相貌上看的話,謝岍也就只是個長相有點兇的女人,僅此而已。
三五十只獵犬在水對岸一字排開,流着哈喇子沖這邊狂吠,被評價“僅此而已”的謝岍感覺那些犬的口水都快要隔空噴到自己臉上了,于是身體往後挪了挪,從襯袍上扯下塊衣料捂住臉上還在流血的傷口,聲音沙啞沖對面那個坐在汗血寶馬上打量自己的人大聲喊說:“小孩,你能不能把這些畜牲往後稍微撤撤?”
幾十只獵犬狂吠,頭都快炸,也可憐她一口氣奔命三天三夜,中間滴水未進,此刻還能說出話來真是祖師爺保佑了。
東厥汗儲黎哥實際年齡比謝岍小八歲,粗犷的胡須讓他看起來比謝岍年長,他體格魁梧而壯碩,是标準的邊部英雄形象——如果他再真刀真槍經歷幾年戰火淬煉的話,其實他身上有他哥哥的影子。
聞得謝岍言,年輕的東厥汗儲一擡胳膊,盤旋在謝岍頭頂那只鷹隼像只小寵物一樣落到他戴着鐵護的手臂上,然後洋洋自得地從主人手裏得到一塊生肉犒勞。
“我叫黎哥,東厥老汗是我的父親,”黎哥揮手讓手下人帶獵犬後退,又振臂重新放走自己的鷹,那嘴流利的漢話說得與謝岍殊無二致:“果然是你,謝将軍,周人說你身死,我起初就是不信的。”
“你就是黎哥啊,那你還挺厲害的。”謝岍似乎真的跑累了,就這麽不挑不揀原地坐下,隔着條兩丈寬的河與黎哥說話,心裏覺着這小孩也挺有本事,能把自己追出這副狼狽德行。
實際上她此時壓根不想說話,她又饑又渴又累,剛也只是用河水漱了漱口,在這個地方亂喝水搞不好會出人命。
黎哥這個人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太過自信還是怎麽樣,見謝岍坐地上,他也翻身下馬,坐在了手下人給他擺放的馬紮上,嘴裏邊說着:“你家裏人太會演戲,尤其是你的哥哥謝大帥,若非你……”
他嘴裏磕絆了一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對姚佩雲的稱呼,于是直接說:“若非姓姚的女人得了離魂症,我是真的不會相信你摔崖身亡的消息,甚至直到剛才見到你之前,我都無法确定我追的人是否是你,謝二将軍。”
離魂症。
這幾句話對謝岍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恐怕只有當事人才知道,謝岍曲起兩條腿,手肘撐在膝蓋上,掌根托着沒受傷的另半邊臉,沒接黎哥的話,反而看着他手裏的水囊酸溜溜說了聲:“待遇真好。”
謝二将軍在心裏直罵黎哥臭小孩,這沒事往人心上捅刀子的本事他是跟誰學的?真是欠收拾,欠收拾!
“還好吧,”黎哥拔開水囊喝口水,被帶偏說:“如果你能回到大周,那麽按照他們對你的封賞,你的待遇會更好。”
“算了吧,”謝岍自嘲地笑了一下,說:“我暫時不想回祁東。”
黎哥問:“為什麽?”
謝岍說:“我怕有人會把我的胳膊擰成三截兒。”
“你說那個姓姚的女子麽?”
“對,”謝岍眯眼睛看過來,說:“她真的敢。”
黎哥想了想,說:“你們漢人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謝岍沒說話,掀起沉重的眼皮往天上看了一下,太陽當空照,雲彩滿天飄,天上啥也沒有。
“你跑錯方向了。”緊追謝岍三個晝夜的人終于不得不把這個情況告訴謝岍,這讓他有些失落,似乎是覺得自己這樣勝之不武:“在我追着你從額科爾齊往南的那天夜裏,你就跑錯方向了,”
“你打仗時從來不在無月的夜裏行軍,”面對自己孜孜不倦研究了十年的目标,黎哥還是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說:“因為那個時候你在大原上會分不出方向,這是你為數不多的缺點之一,我非常了解你,謝将軍,比你以為的還要更加了解,我研究了你十年時間。”
“……”謝岍動了動嘴,看口型應該是句髒話,誰能想到有人在暗地裏研究了自己十年時間呢。
但這也是正常吧,行軍打仗者哪個不被別人翻來覆去地研究?研究十年算什麽,人家還有被研究幾百年的呢,算了,誰讓自己能打呢,忍了。
想到這裏,謝岍拿開按在臉上的布,立馬感覺臉上又有血流出來,只好再用力按着,她已經在奔命的時候順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捋明白了。
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是螳螂黎哥這小孩就是那個黃雀。
謝岍要笑不笑說:“你是故意跳進我的口袋裏來的,你也是個人才,就為抓個我,竟然拿殺虎口外的幾萬數士兵作誘餌,你比你哥脫雷要狠。”
脫雷是東厥前任汗儲,是祁東軍大帥謝斛的老對手,十年前那場絕戰,祁東軍滅東厥精銳主力第一軍,謝斛故意放脫雷逃走,東厥大汗率殘部逃到犁原後沒多久脫雷就郁郁而終了,其實謝岍并沒怎麽和脫雷交過手,如果細分起來,她和脫雷都不屬于一個時代。
博斤格達之戰後謝岍這個在大西北戰場上野蠻生長的簪纓子弟終于迎來了屬于她的黃金時代,而引發博斤格達之戰的那場更大的戰争則是脫雷的謝幕之戰,在那之前,脫雷是東厥引以為傲的初升太陽,是可以帶着十八部走向更大輝煌的偉大英雄,是謝斛收複祁東道路上的唯一勁敵。
“阿幹死之前的樣子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提起郁郁而終的哥哥,黎哥難過地閉了閉眼睛,而當他再次看過來的時候,銳利如鷹的眼睛冰冷且平靜:“這個仇我會去為他報,但是在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較量裏,你輸了,我要先贏你,再去戰勝你阿幹。”
嗓子冒煙的謝岍實在不想說話了,伸出手掐着手指頭算半天,長長嘆了口氣,她佩服這位東厥小汗儲矢志不移的堅持,但黎哥于她而言就真的僅僅只是黎哥而已。
與狼狽不堪的逃命人謝岍相比,好整以暇的黎哥不僅精力充沛,而且面對坐着活的人生目标,他激動得像個孩子,忍不住把自己如何取勝的過程都說給這個人生目标聽。
黎哥大聲說:“我知道你當過十年道士,你能掐會算,你為何嘆氣,是算到自己今日走投無路了麽?”
嘿,瞧這嘚瑟孩子,沒人告訴他将者戒驕戒躁麽?小孩有些飄了。
“還好,我就随便算算西邊的戰況,”謝岍提提精神頭,清清嗓子說:“按照于冉冉的速度,那邊現在應該已經結束了……哎小孩,你爹或者你哥揍過你麽?”
沒被父揍過、兄揍過、父兄混合揍過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是不知道驕傲、大意和話多會害死人的。
抓住謝岍——黎哥幾乎要被喜悅沖昏頭腦了,但他還沒有親手斬下謝岍的頭顱,他告訴自己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父親年邁,阿幹在時也非常疼愛我,他們沒有揍過我,”難為黎哥還能不忽略掉謝岍沒頭沒腦的問題,而後才把自己覺得重要的問題回答了,他說:“我覺得你剛才可能就算錯了,因為于冉冉根本沒有回到西大原。”
“啊?”謝岍臉上神色難得出現片刻的空白。
對面的黎哥平鋪直敘說:“她在跑到圖日那邊時被截斷了去路,在追你的時候我已經得到消息,她被抓住了。”
說完這個情況,東厥小汗儲還不忘發表總結說:“她沒有你這樣的雄厚實力,雖然她已經頑強抵抗了,但她單槍匹馬無法抵抗我們的勇士,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當初那樣,匹馬單刀還守住了鷹回山。”
看來這小孩真沒白研究謝岍,因為的确有人在比較謝岍和于冉冉兩個女軍人時,認為于冉冉唯一輸給謝岍的就是單槍匹馬的彪悍戰鬥力,詳情見謝岍匹馬單刀守鷹回山,順帶還把鞑靼前汗儲挑落馬下。
“那你也太不了解于冉冉喽,”謝岍聲音更加嘶啞幾分,仰頭看天的時候她忽然好想吃面條,什麽鹵子都行,若是七娘做的那更好,這樣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篤定地說:“她現在肯定在西大原。”
匹馬單刀的能力于冉冉不如謝岍,但計謀百出狡兔三窟的本事,謝岍在于冉冉面前甘拜下風。
“不可能,你在騙我。”黎哥嘴上說着,轉頭對身邊親衛低低吩咐什麽,片刻,果然有訊鷹從他們的隊伍往西飛去。
謝岍咬下塊嘴上起的幹皮,呸呸呸往外吐着,說:“我從來不騙小孩,你也不值當我騙,從你表現出來的手段來看,你還不足夠與我為敵。”說起這個,謝岍似乎還有些唏噓:“十八部沒落不是偶然的。”
“不可能!”黎哥抿抿嘴,說:“我故意在那個時候開始追捕你,你果然按照我的預料往這邊跑來,你離西大原越來越遠,再往前跑就是鴻蒙,等待在燕勒山下的祁東兵不會接到你,而鴻蒙軍正在羅羅河與北狄隔岸對峙,遠水難解近火,你曾經最最得力的幫手郁孤城也無法趕來救你。”
“謝岍!”黎哥像是為了得到某種印證一樣,站起來大聲說:“打從你跑錯方向,你就已經被我算計得走投無路了!”
随着他的話音,河對岸的東厥兵紛紛舉着兵器催馬蹚水,要過來對謝岍實施抓捕。
謝岍坐着沒動,黎哥心頭忽然咯噔一跳。
就在此時,遠處的天空中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鷹叫,東厥兵帶在籠子裏的訊鷹開始暴躁不安,嘴角緊繃的黎哥驟然驚起,嗆啷一聲拔出佩刀指向對面,怒意從生:“謝将軍!”
幾乎是話起音落之間,一只矯健而漂亮的鷹出現在謝岍頭頂,爪子上有血跡和鷹毛,是和其他鷹禽搏鬥過的痕跡,它打着圈叫了一聲,蒼涼霸氣,有着絕對勝利者的傲然姿态,和它那從來不引人注意的低調主人性格截然相反。
這鷹撕了黎哥的鷹,黎哥的鷹抓傷謝岍,身上應該沾有謝岍的血,那不撕了它還會撕誰,天空從來都是祁東鷹的地盤。
見此情景,東厥兵有人立馬拿起弓想要射殺幾乎近在咫尺的謝岍,但他還沒來得及從腰間抽出一支羽箭,銳器破空的聲音飛速而來,快到來不及辨別方向,所有人只聽撲通一聲,那剛拿出弓的士兵應聲倒在地上,太陽穴上對穿兩個洞,血大股大股往外湧着,釘到地面上的染血弩//箭尾端還在嗡嗡震顫,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旋即警惕起來,再不敢輕舉妄動。
不用來将通報姓名,光是看這一箭的精準和力道就知道會是誰——郁孤城!
“這可愛的小家夥,”謝岍擡頭看看鷹,又把視線落向對面,與同樣剛看罷鷹的黎哥正好四目相對,說:“跟別人打架咯,贏了。”
“……”黎哥張張嘴,發現自己舌頭不受控制,說不出話來。
不可能,這不可能的!所有人都被他算死了的,這個時候不可能有救援!郁孤城此刻應該在帶兵往西馳援的路上,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鐵騎踏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耳測至少三千騎!
東南方向的天原一線處已有紅色浮現逼近,速度之快幾乎眨眼能至,左右開始大力拉拽黎哥,可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東厥汗儲卻只是用那雙眼睛死死地盯着謝岍。
“祁東是大周的祁東——”
謝岍說着而在黎哥複雜注視下撐着膝蓋站起身,腳下地面震震感越來越強,眼前水面波動愈發大,不知有多少鐵騎正在從謝岍身後的東南方向飛速趕來,撤回河對面的東厥兵已經徹底變了臉色。
東厥兵呼着東厥話警惕地後撤,左右拉着黎哥用東厥話焦急地說着什麽,但他只聽得見謝岍的聲音,像把淬滿毒//液的利刃,用力插//透了他的身體:
“但我也不想再打了,就到這裏吧,黎哥。”
黎哥上馬撤退前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謝岍,這回他看見的人有着典型的邊軍神色:骨子裏透着飽經滄桑的殺氣,只一個眼神過來就讓人膽戰心驚。
這才是謝岍,黎哥難以轉動的腦子裏艱難地蹦出這個想法,旋即黎哥終于回過神來,飽經滄桑的殺氣,舍我其誰的傲氣,這個樣子的謝岍才是真正的謝岍!
狡猾的周人,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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