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案幾上擺了個石制的燭臺,燭火搖搖欲墜,将陸珩的身影拉的很長。

桑桑的心好像懸在了線上,這是她頭一回這麽做,她的手心都浸出汗來了,她不敢動,也不敢去看陸珩。

陸珩半俯着身子,他瞧見桑桑蝶翼一般的眼睫眨動,在臉上投上了一道淺淺的陰影。

陸珩的指尖微涼,他順着桑桑的腰向上,然後觸碰到了她的背脊,溫熱又滑膩,像極了人們說的溫柔鄉。

陌生的觸感襲來,桑桑的心跳的異常的快,就連腳尖都繃緊了,可她又不敢去看陸珩,只是鴕鳥一般的縮在軟枕上。

生出了逗弄的心思,陸珩試探地向前,然後按在了桑桑的肌膚上,像極了情人間的撫摸。

桑桑閉上了眼睛,可良久陸珩都沒有動作了,正在她納悶之際,陸珩的聲音傳來:“這裏也撞到了,”接着便用藥去塗抹。

一口氣斷在胸臆間,桑桑有一絲慶幸,也有一絲失落。

其實桑桑那裏也确實被撞到了,只不過沒有腰間嚴重,待上好了藥,桑桑才起身,她的臉紅紅的:“謝謝世子。”

陸珩的聲音低低地,卻又像帶着幾分笑意:“臉怎麽這麽紅?”

桑桑抿緊了嘴唇,她用手扇了扇臉頰,假做納悶道:“是嗎?”然後才接着道:“興許是方才埋在枕頭裏熱的。”

陸珩的聲音微微拉長:“哦。”

桑桑連忙下榻:“世子,天色很晚了,您也休息吧,”她說罷便出了房間。

屋裏,陸珩的指尖還殘留着淺淺的一層藥膏,他想起方才桑桑皎白的肌膚,還有她染了桃花一樣的臉頰。

唇角勾起,陸珩何嘗不知道方才桑桑是什麽意思,不過又是在騙他而已,不過就像他從前說的,若是她能騙過他,叫他被騙的心甘情願,也好。

桑桑回了屋以後就躺在床上,不解氣地翻來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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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事是她臨時起意的一絲試探,她知道自己生的美,身段也美,雖然陸珩一向不近女色,但說不定會對她生出什麽意思,他這樣的人喜歡什麽都有可能。

可桑桑沒想到,陸珩當真如書中所寫一般清冷,沒有生出一分旁的心思,她剛剛看的分明,陸珩臉不紅心不跳,就像沒有這麽回事一般。

第一次勾搭失敗!

桑桑哀嘆了一聲,路漫漫其修遠兮,像陸珩這樣的,只能慢慢來了,伴着江水流動的聲音,桑桑緩緩睡着了。

水路走的很快,桑桑聽船工說很快便要到登州的碼頭了。

桑桑聽了很開心,畢竟這樣在路上的生活委實有些困苦,就算陸珩包了整條船也如此,她想趕緊到登州好好的睡上一覺。

到了晚上,桑桑卻有些睡不着了,這船再穩也是晃晃悠悠的,桑桑開了窗子去看江面。

江面上有不少船,大多燈火通明的點着,看樣子有很多客船和貨船,偶爾還能聽見笑鬧的人聲,好不熱鬧。

夜裏的風有些涼,桑桑把窗子關上了,繼續睡覺,這回她很快就睡着了。

桑桑睡着睡着就聽見了嘈雜的人聲,尖叫哭喊,像是遭了什麽了不得的難一樣,桑桑被吵醒了,等她醒過來後,卻發現真的有人在哭鬧,且這聲音簡直要沖破水面,大極了。

桑桑心裏咯噔一聲,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她連忙推開窗子,結果就瞧見來往的船只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有好些拿着尖刀的人在殺人,搶財物。

無數被殺死的人掉進水裏,無數的財寶被搶走,整個一出人間地獄。

桑桑的身子瞬間就冷了,一個念頭隐隐浮現,是水匪,不是明早就要到登州了嗎,怎麽會這時候遇上水匪。

來不及思考了,桑桑穿好衣裳和鞋,像她這樣的遇上水匪肯定是活不了的,她得時刻準備好。

還未等桑桑出去,船夫就站在甲板上出聲道:“諸位放心,咱們船上有随行的侍衛,這些個水匪不足為患,還是留在廂房裏為好,定能保得大家安全。”

桑桑一聽之下心裏也逐漸安定下來了,這船夫說的對,陸珩帶着的侍衛可全都是高手,這些水匪雖然兇悍,但決計是敵不過他們的,這條船也定然被保護的好好的,很是安全。

桑桑又重新坐了下來,就坐在房間裏等着吧,省的出去添亂。

外面殺聲震天,火光重重,唯獨她們的這條船尚算安穩,時間過得久了,聲嚣逐漸小了許多,應該是附近的官兵過來了。

桑桑吐了口氣,這樣就好。

可下一刻,船只劇烈的搖晃,桑桑沒來得及反應,她整個人被甩在了船廂上,這力道如此之大,桑桑的頭都暈了,好半晌都沒清醒過來。

身子骨都像散架一般的七零八碎,桑桑牢牢抓緊船壁,這是怎麽了,不是快要沒事了嗎,怎麽會如此。

這只是開始,緊接着便是連續不斷的撞擊,好在桑桑抓的緊,沒有被甩開。

耳邊的聲音越發大,哭喊聲,刀子捅進肉體的“噗嗤”聲,就像是在耳邊一樣,這是自己船上的聲音。

糟了,這一定不是尋常的水匪,否則船上的侍衛不會抵擋不住。

找陸珩,只有他身邊才是安全的,是她想的太簡單了,竟沒有最開始就過去找陸珩,可此時懊悔也沒用了,桑桑拼盡力氣出去要找陸珩。

推開艙門,桑桑隔不遠就看見了一具屍首,是船上的一個船夫,他的身上都是血,前面打鬥聲傳來。

桑桑咬了唇,往後走去。

屋裏,十安的額上都是汗:“世子,這水匪不對勁兒,”他們帶來的都是高手,怎會敵不過一幫水匪,這夥水匪裏定然混進了想要刺殺陸珩的人。

且先前他們已經打退了許多水匪,松懈了許多,誰知過了會兒竟然另有一夥人從水底翻進了船裏,一時沒有照看到,竟與那夥人厮殺的不分勝負,也死了好些船上的人。

“對了,桑桑,還有桑桑……”十安驚慌道,先前他以為沒事,就沒叫桑桑過來,眼下那夥人都殺了上來……

陸珩負過手:“慌什麽,不過跳梁小醜而已。”

十安的心定了定,世子說得對,不過耗費些時辰而已。

陸珩的手骨握緊:“你過去看緊了,務必要留下一個活口,”好叫他查查幕後黑手是誰。

“世子……那您?”十安擔心道,他還是守在陸珩身邊為好,雖然陸珩武藝高超,但難免有顧不到的時候。

陸珩什麽都沒說,只是看了十安一眼,十安立刻拱手道:“是,世子,”他只要聽命就好。

陸珩看着火光沖天的外面,今日之事是他失算了,他沒想到竟有人勾結了水匪,先讓他掉以輕心,然後才使出真正的殺手。

待吩咐完後,陸珩推開門,他往桑桑的住所而去,路上路過許多屍首,陸珩越發加快了步伐,可當他推開門時,屋子裏卻已經不見人影了。

船艙裏早已經不安全了,桑桑在逃命的路上遇見了船上的婆子,兩個人結伴而行,船上到處都是屍體,從船上往水面上看,依舊是那些水匪作祟,到處都是一樣的慘景。

那婆子渾身都哆嗦了,她咬着牙掐緊了桑桑的胳膊:“桑桑姑娘,咱們往哪兒去啊,這船上已經沒有幹淨的地方了,”到處都是水匪,一刀落下就是一條人命。

桑桑被她掐的生疼,她忍着疼道:“咱們去倉房,”她早看出來了,這夥人是奔着陸珩去的,并非為財,在那裏躲一躲興許還有希望。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眼見着就要到地方了,可那婆子忽然尖叫了一聲,原來她瞧見前面的水匪用刀挑破了一個人的肚子,血腥至極。

桑桑心裏咯噔一聲,果然那水匪聽到動靜朝着她們來了。

退無可退,一時間又找不到陸珩,眼前已然是絕路了,那婆子已經哭喊着倒在地上了,桑桑的眼睛卻忽然亮了亮,她是真的傻了,竟忘了跳水這條路,她是會游水的啊,她拽過那婆子:“跳水吧,這是唯一的活路了,”她已經顧不得那婆子了,下一瞬便跳進了水中。

江水寒涼,入水的那一刻桑桑就打了個激靈,好在她很快便适應了,此時水裏有不少被劫殺的人。

閉着眼睛,桑桑拼命地往碼頭的方向游,她一向擅長游水,很快就将後面的一切都甩開了,她安全了。

而此時,桑桑心裏忽然浮上另一個念頭,她……可否趁此機會逃走呢?

是啊,此時陸珩他們自顧尚且不暇,定然顧及不到她,她正好趁着這場動亂逃走,況且碼頭很近,她可以游到,想到這裏桑桑的心都熱了幾分。

逃走的希望就在眼前,無比真切,等逃走了,她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桑桑盡力的向前游水,她要離開這裏,身後的喧嚣逐漸遠去,然而下一刻,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腰際。

桑桑轉過頭,當她看見陸珩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了!

桑桑被陸珩扔到了床榻上,外面的聲音已然消失殆盡,好像方才的禍事沒有發生過一般,一片寧靜,只有流水的聲音。

桑桑的身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滴水,可卻分毫不見狼狽,她面色雪白,眉眼殷紅,竟像是從海裏出來的女妖一般,勾魂奪魄。

桑桑的手緊緊地抓着錦被,是她方才太糊塗了,她怎麽就以為陸珩對付不了那些水匪,她怎麽就以為陸珩不會過來尋她,在能逃走的誘惑面前,她失了理智……

現在細想想,只覺得她剛才的舉止太傻了,就算她逃到碼頭也沒有戶籍路引,逃出去也是無用的,可那時就像鬼迷心竅一樣,只想着逃走,什麽都想不到。

“世子,我方才尋你不到,船上又到處都是水匪,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跳進水裏的,”桑桑弱着聲音道。

她說的确實沒錯,之前是為了活命,可後來就是想要逃走了。

陸珩長身玉立地站在她前面,一言不發。

桑桑咬着唇,越是這樣沉靜,越叫人害怕。

下一刻,陸珩俯身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桑桑吃痛地悶哼出聲,她想她的下巴一定紅了。

眼淚撲簌而下,桑桑小聲地哭着:“世子,我說的是真的,”對,哭着求他,他總會心軟的。

面對着這樣的陸珩,桑桑覺得她的身子都冷了。

陸珩面上帶了幾分笑,可那笑意不達眼底,森然詭谲,他俯身貼到她的耳旁:“桑桑,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他想給桑桑打造一個巨大的、華美的囚牢。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啦!!!

看到有人問虐不虐,我保證,是個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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