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蜘蛛俠彈了一首土耳其進行曲。
曲目對于這場比賽的水平來說是選得太容易了,但無奈選手表現得非常好。
輕重之間自成節奏,有氣勢的地方也壯麗恢弘,藺從安以一個外行人的身份,覺得挺好聽——雖然跟郁久還是不能比。
之後陸陸續續出來幾個水平還不錯的,一會兒革命一會兒軍隊的,各個慷慨激昂,總算不那麽催眠了。
這時候已經接近下午三點,觀衆走得差不多,評委也都很疲憊了。
但沒有一個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因為他們手中的名單上,還有個讓人感興趣的名字——郁久。
郁久眼看一個個選手被叫上去,最後剩下了自己。
終于被叫到的時候,他打起精神,帶着燦爛的笑容一步步走上臺。
“各位評委老師大家好,我是業餘組的,郁久。”
評委們沒人說話,他坐到鋼琴前。
這一幕場景,突然和他少年時最風光的時刻重合了一瞬。
他準備好的曲子是肖邦的《黑鍵練習曲》,節奏明快跳躍,難度高。
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想任性一下。
起手開了,是比賽最初小胖子彈的《E小調圓舞曲》。
與那個小胖子不同,他的E小調活潑俏皮,輕盈浪漫,快與慢之間的節奏卡得極準,聽起來像翩翩飛舞的蝴蝶,灑下泛着熒光的藍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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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圓舞曲回蕩在大廳裏,近距離感受的所有人,都被那股鋪面而來的從容優雅震住了。
郁久彈完,深呼吸一口,才笑容滿面的站起來。
評委們久久沒有人說話。
是郁久,是碾壓業餘組的水平。
音樂廳中一片寂靜,郁久頓了一下,視線下意識地在觀衆席中找藺從安的身影。
兩人視線相接,藺從安擡手給他鼓掌。
觀衆席剩下不多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拼命拍響巴掌。
評委們這才驚醒了似的,低頭在名單上勾畫。
初賽沒有點評環節,郁久鞠了個躬就準備下去,卻突然被評委席一個老太太叫住了。
“……郁久啊!”她聲音中帶着些難以置信:“這麽多年了,你去哪兒了?”
郁久腳步一頓,回頭笑道:“謝謝教授記得我……我一直在彈琴。”
郁久剛走下側邊的臺階,就看到藺從安朝他走來。
“藺先生!”他開心地沖過去,下意識地張開手和對方擁抱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彈得很好,一時得意忘形,抱了十多秒才意識到有點逾越,紅着松了手。
藺從安順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看着那根墜着金色小星星的發繩橫豎不順眼。
但他沒說什麽。
“回去。阿姨已經做好飯了。”
郁久高興地笑道:“好啊!”
……
初賽結果很快就下來了。
郁久收到短信的時候正是三天後的中午,他正好輪休,藺從安也難得回家吃飯。短信提示音響起的時候,郁久還以為是廣告什麽的,因為手機正好在手邊就順手瞄了一眼。
“當時佳佳姐就很不高興,牛老師還跟她杠,說什麽她才是……是………………啊!藺先生!!”郁久一推碗,把手機抓在手裏摁開:“我好像過了!!我接到通知了!!!”
藺從安知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也不妨礙他理解郁久的興奮。
“恭喜,組委會就發了個短信嗎?”
郁久扒着手機一直往下劃,聚精會神地看完才道:“說明天去音協開會,晚上也會挨個兒打電話!”
“幾點?”
“早上八點。”
藺從安點點頭:“那老規矩,我送你去。”
郁久理智上知道這是應該的,但離目标更近一步的喜悅還是擋也擋不住。
第二天郁久開完會,沒有再去咖啡廳上班。
藺從安晚上回家的時候,竟久違地看到他坐在飯桌前。
郁久見藺從安回來,強笑着打了招呼,指着桌上的菜說阿姨做完飯剛走,讓藺從安快點吃。
藺從安去洗了個手,坐下後倒沒有第一時間動筷。
“怎麽回事?會開得不順利?”
郁久筷子在手上拿了半天,聞言也放下了。
“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大賽組委會說,進入複賽的業餘組的選手,每人都要專門拍一個日常生活和練琴的短片,要介紹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最好還要講講學校父母什麽的…………”
郁久低下頭:“我……我不是很想講我家裏的事。而且現在他們也都不在了。”
藺從安想了想:“說說現在的生活不可以嗎?你在咖啡廳是怎麽利用下班時間練琴的,觀衆一看就覺得勵志。要講家庭也可以讓他們到家裏來拍。”
“……這樣也可以嗎?”郁久驚了。
藺從安給他夾了一筷子他喜歡的炒山藥:“你嫁了個好丈夫,苦盡甘來。随便怎麽說,制作組會潤色的。”
郁久小心翼翼地說:“萬一你的身份被挖出來……”
藺從安笑了:“挺好,那就在我們集團官博上公布。你不願意?”
郁久心髒都快跳出來了,藺從安笑起來真好看……說了什麽完全沒聽見……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郁久晚上失眠了。
早上開會的時候,聽着編導話裏的要求,他真的以為自己得帶攝制組去自己的老家。
然後被迫哭着對全國人民介紹,自己很慘。
他很怕這個。
郁久睡不着,爬起來去了琴房。盡管琴房隔音很好,他還是怕響動吵到在主卧睡覺的藺從安。
然而輕輕地按鍵根本解決不了煩躁感,郁久煙瘾犯了,想得手抖。
但自從住到這個漂亮的大房子裏,他還沒有在裏面抽過煙。
他上班時在外面抽,回家前也抽一支。但今天他心情不好,中午就回家了,一直沒想起來出去抽。
要不要試試陽臺?別墅二樓有個露臺,他沒有上去過,但藺先生帶他參觀的時候,他注意過那兒。
開闊的空間,到第二天應該沒味兒了吧。
郁久說幹就幹,揣上煙和打火機,到了露臺的玻璃門前。
但兩扇玻璃門中間的鎖有點奇怪,郁久沒見過這樣的,搗鼓了半天也沒弄開。
煩悶愈發嚴重,還有點心慌。郁久看着這扇怎麽也打不開的門,手心冒汗,甚至很想一腳踹飛它。
許多不好的念頭翻來覆去地在腦袋裏滾,郁久突然聽到身後有響動。
“!”他猛地轉頭,卻是舉着手機電筒的藺從安。
“怎麽了……?”他穿着睡衣,眼睛眯着,有點兇。語氣裏含着濃濃的困倦和疑惑:“你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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